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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尘，地下土。你选择走什么样的路，就会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我是一个刚领了退休金的老头。前几天，因一件小事跟老婆呕气。 事由是老婆侄子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来家里叫我们帮参考选学校，我建议他读定向免费师范生，对于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侄子，既免了学费，毕业后又保证了稳定的工作，真是一举两得的事。 但侄子偏说不想当老师，非说要学当今流行的网络相关专业，老婆也说以侄子的分数读免费师范浪费了。为这点小事，跟老婆拌了几句嘴，不由得勾起我了自己的陈年往事。  本该干部的命，却因一次选择，后半生活成了农民。 选择重要，运气也同样重要。 01 师范毕业分配乡村学校 我是师范学院大专毕业，学的应用物理专业，毕业回来后，理所当然的听从国家分配。 那个年代每年正规毕业的大学毕业生人数可不多，按理应该至少分配在县城学校吧，但我家是农村，外面也没有什么人脉背景，在就业上没有人可以帮说句话。 我只能老实等待县里分配，最终被分到了一个乡的中学当物理老师，理由是定向分配，原则上回到家乡所在地服务，而且乡初中正规学校毕业老师缺乏，人才紧缺，我就成了紧缺人才中的一员回到了家乡。 乡初中离县城三十几公里，交通不便，每天往县城的车辆只有一个班次，想上一次县城极其不容易。  到学校报到后，校长给安排了一间宿舍，是一间石头墙的瓦房，那时有瓦房住已是不错的条件了，还是刚有个老师退休回老家了我正好接进去住的，还有些老师住的房间是泥墙的房子。 遇到刮风下雨时，瓦片有时还会被风刮走移位，雨水从屋顶漏下来。我刚到学校后一周就碰到一次，半夜起来拿着面盆、提桶放蚊帐顶上接雨水。头顶上一边接着雨水滴答响，床下躺着因为疲倦呼呼入睡的我。 这样条件，让一个在城市读了三年大学的我有点大失所望，有点怀才不遇的感觉。  当老师后，社交圈子很小，除校内老师外就是学生了。而且还有很多是代课老师，我是正规师范毕业的，心气有点高，不想跟代课老师们混，怕一混就混出个代课老婆来了。 当时学校没通电，太阳一落山，天一黑，没事可做了，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看那几本发黄的旧书。有时为了省煤油，连灯都不点，只能早早上床睡觉了。 看着每天重复的乡村教师生活，跟一个农民没什么区别，我害怕了，我不想一辈子就呆在这穷山僻养的地方，娶上一个农民身份的代课老师，生个孩子，然后一家三口一辈子躲在这每天日照不到4个小时的山脚下。  因为缺少人才，我这个正规军很快成了学校的骨干，过一段又成了学校的中层领导，刚工作2年，我就成了学校的教务主任，算是破格提拔了，当年校长提拔我也是有私心的，他想给我颗糖，把我留在那里。 校长是个好人，比我年长，已经在学校工作多年了，他老婆是个民办老师，生有一个儿子，他是做好呆在学校一辈子的打算了。 我明白校长的用意，但给的这颗糖还不足以让我心动，包括他们不断的给我介绍女朋友，把学校里最漂亮的女老师介绍给我，可我不想把自己绑在山脚下，全拒绝了。 我绞尽脑汁，通过各种各方法，找关系，托熟人，搞调动。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哪怕花点钱能调到县城学校也是好的。  02 花钱改行 在一次走亲戚中获悉，有一个远亲表姐夫在县里当领导，手中有点实权。我把希望寄托在表姐身上了。 从那后，每到小节小假，我都去表姐家做客，当然，去的时候肯定不是空手去的。 家里什么好的东西，比如刚收的新米，我们不舍得吃，把优质的米粒挑出来，一粒粒油亮油亮的给表姐家送去，挑出来的次品就留给自己吃；好不容易养出来几只土鸡，挑上肉质色相都漂亮的给送去。 以前没怎么走动的我们，从那以后，我成了他家的常客，特别是放寒暑假时，还专门住到县城一个亲戚家，每天找各种理由拜访表姐，有时还帮他家做家务，煮饭、做菜、劈柴、擦灶台等，什么力气活都干。  我跟表姐有联系后，给她家干活有一年多了，除平时假期外，周末有时间也会去。 人心换人心，半斤换八两；真情换真情，你真我更真。人心都是相对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我对表姐家的付出，终于有回报了。 有一天，还是放暑假期间，在他家吃饭时，表姐夫跟我提到一个好消息。 他说县企业的五金家电公司，缺一个中层领导，问我想不想改行？如果想改的话，他可以帮打通下路子。 这个消息对于分秒想离开山区的我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呀。如果走得通，不但能从山区走出来，还能改行，真是太好了。 他又说，不过，要想进五金公司，需要2000块钱活动费，问我是不是确定要走这条路。 我听到这个数字后，着实吓了一跳。当时我的工资每个月刚40几块钱，2000块钱在当时对我来说确实太大了。 但我还是不加思索地立即回复他：'要，确定要，钱我会想办法拿出来，麻烦你帮跑跑腿了！”说罢还朝他鞠了躬。我需要离开的想法太迫切了。 表姐夫见我态度坚决后，拍拍我后背说：“相信我，你这2000块钱花得值，多少人想着这个位置呢，没有一些实力是进不了的，还是一进去就给你个中层领导，你小子好运气了，让你赶上了。” 我知道表姐夫说的那个公司，工资不但比当时当老师工资高，听说年底奖金也不少。 我为自己即将进入人生弯道超车而高兴。 接下来是是我筹2000块的事了，我这几年的工资，在乡下也没花多少，凑一凑拿出1000块，还差1000块，我跟家里人一说，他们也支持，卖了家里一头耕牛，又从大伯那借了一些，好不容易凑够了2000块钱。  那年暑假结束开学前几天，我接到去五金家电公司报到的通知了，我如愿的改行进了企业，当上了企业的中层领导。 我回学校收拾行李时，校长还过来跟我握手，可惜地说：“其实你如果安心教学，你以后一定会是个优秀的老师，但你心不在了，也留不住你。那就祝福你，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可以理解你的选择。”  就这样，我离开了工作9年的乡村学校，我是太想离开了，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留恋。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县城，来到了这个晚上出门有路灯照的亮堂堂的地方，住上了公司安排的水泥钢筋建造的楼房宿舍。 我感觉我的人生要转运了。 03 结局不尽人意 来到了企业上班后，因为我大学学的是物理专业，在对家电线路上是有基础的，公司安排我当了售后服务部兼技术部的经理，手下还有技术人员，一些粗活细活是不用亲自动手的，主管的是管理，工作相对轻松，也不用整天为学生考试成绩好坏而头疼了。 每个月的收入，工资加上各种补贴，有200多块，年底根据公司的销售利润多少，还有几百块钱的奖金。而当时和我同年毕业当老师的同学，工资刚100多块，我更加确定了我改行这条路走对了。 后来和同公司的一个销售员恋爱结婚了，生下了一个儿子，我家的幸福生活开始了。  但美好的东西总是太短暂！ 好景不长，随着一些私营企业的不断进入市场，国营企业越来越跟不上步伐了，同一条街的家电门店，人家那生意红火，而我们公司的顾客却越来越少，公司的利润一年比一年少。 终于，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记得好像是1998年前后，临近春节了，公司通知我们所有中层以上的部门领导开会，台上坐着我们主管部门的一位领导，读了很多份文件后，好像是什么改革之类的上级文件，我只记得最后一句：我们公司列入范围。 还讲了一句大场面的话：这是改革发展的需要，是彻底打破大锅饭、铁饭碗的必然结果。 最后，他还动情地说：“春节临近了，为使我们职工欢欢喜喜过新年，今天的会议精神请在座的各位严格保密，不要外传。趁过年之前，市场需求大，大家想法将库存的积压货降价促销，回笼资金，最后给职工发个红包过个欢喜年。”  散会后回到了家，我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老婆。那个春节，是我进企业来过得最糟心的一年。我不知道公司不存在后，我和老婆该何去何从。 过完年，公司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小笔遣散费后，彻底解散了。 当年帮我改行的表姐夫已经退休了，也没能力帮我什么了，只能靠自己了。 公司解散后，我和老婆尝试租了一间门面，也学别人自己当老板，可我们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店面没经营多久，就以失败而收场，还赔进去了不少本钱。 不得已，只能凭着对家电维修还有点技术，租了一个相对偏一些的门面，经营起了家电维修的夫妻店，我负责维修，老婆在旁边帮忙，还兼照顾未成年的儿子。  前些年，维修店生意还不错，虽然发不了财，但维持家庭生活还是可以的。 后面人们生活水平好了，液晶电视上市场，家电坏了送去维修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就曾碰到过好几个这样的例子，一个波轮洗衣机坏了，叫我上门检修，检查出来是皮带老化了，需要换一个皮带，当我给业主报价材料加维修费，一共380块钱时，业主马上就说不修了，直接换新了。 其实这380块钱里面，成本已经去330块钱了，我的技术活就值50块钱，人家还嫌贵，宁愿换新机了。想想也对，换个新机便宜点的都不到1000块钱，人家何必花380修个旧的呢。 就是这样的理念，维修店生意越来越难做了，送来维修的东西也都是些小家电，有时拆机装机忙活半天，也就能收个10块20块的小钱。 到这两年，有时一天都没有一单生意，太难了。为了生活，老婆不得已去做了家政服务活，而我别的活又不会干，只能继续守着维修店，每个月除了开房租外，略有剩余补贴点家用，过着饿不死的生活。 从公司出来后，我和老婆一直坚持自己交养老金，好不容易熬到了去年可以领退休金的日子了，但一算下来也不高，每个月2000多一点。也只能说好过没有了。 04 碰到老校长 前段时间，我正在店里无聊的刷着手机视频，店里走进来了个人。看侧面好像有点熟悉，等那人走进来一看，原来是当年我所在学校的老校长。他比我年长，已经退休多年了。 他进来喊：“老板，帮我看下这个微波炉，看看还能不能修，这个微波炉虽然是旧款，但功率大，好用，还真舍不得换新的。” 说罢抬起头来看向我。 他突然愣在那，几秒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看你怎么这么面熟？你不是某某吗？当年在我们学校当过老师的那个？” 我不好意思的回了他：“是的，校长，谢谢你还记得我。” 他环视了一下我的店面，若有所思的问我：“生意还好吧？怎么看今天没什么客人？” 我尴尬地说：“差不多就这样了，生意不好做，勉强有口饭吃吧。” 他连着哦哦哦的几声。 我一边有帮他拆微小炉，一边聊起了旧事。 他说：“当年你离开真是可惜了，但你去了企业，有好的收入，我也不能拦你，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谁知道政策一变，风向改变了。” 原来，老校长退休好多年了，在县城买了房，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市里安了家，现在他和老婆在县城养老。 校长说，我离开学校后不久，他老婆也从民办转为了公办，再后来就调到了县城工作，在县城学校办的退休，现在两个人退休金每个月有一万多一点。他还说，当年要是我不离开，一直当老师到退休，退休金应该也跟他差不多。 一听到老校长说的一万多一点，再想起我那可怜的退休金，可把我羡慕死了。 我们边聊边修，很快把他的微波炉修好了，他要给我维修费，我说不要了，我心里清楚，只换个二极管，不值钱。可他怎么都不肯，最后推来推去，硬是扔下一百块钱，叫我不要找了。 可能是见我生意不好，生活不容易，算是同情我吧。 我没再跟他推，接下了校长给的一百块钱。 我帮他把微波炉抬上了电车踏板。他坐上车座位，在启动车前，还意味深长的握了我的手，安慰我说：“有时候一个人的运气是天定的，既然已没有回头路，那就朝前看，也不要去跟别人比，过好自己每一天最重要，别人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别跟自己过不去。” 他还是像个当年的老大哥一样跟我说话，但此时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年我要是听校长的话，不离开教师岗位，今天给别人一百块钱，还可以大方地说“不用找了”的人一定是我。 但看看今天自己的生活，这个月的收入还不知道够不够开房租呢，又要靠老婆做家政的收入养家了。 想着自己儿子快30岁了，在市里工作，谈了个女朋友几年了，但因一直还没买上婚房，婚事一拖再再拖，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好无奈。 想起老校长安慰我的话，也只能用下面这句话苦中作乐，自我安慰了。 最快乐的生活，是别人的生活。独脚的夔羡慕多脚的蚿，蚿羡慕蛇，蛇羡慕风。风羡慕目，目羡慕心。麻雀羡慕金丝雀衣食无忧，金丝雀羡慕麻雀可以自由飞翔。 当年我羡慕企业的人，今天企业退休的我又羡慕老师退休的人。 有点讽刺！ 当年，我也曾是被人羡慕过的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知道明天你是羡慕别人的人还是被别人羡慕的人呢？ 唉，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傻乐。 我的晚年也只能那个做个傻乐的人了！ 讲述人：修理店老板老曾 图：源于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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