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教师节时忆校长

淮阴语文 2023-09-08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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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时忆校长

◎王仁兴

教师节快乐！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又要来临了，作为一名退休多年的教师，我对这个节日深情而难忘，敏感且多味。想当年“家有三升糠不做孩儿王”“十只黄猫九只雄，十个教师九个穷”等话语，标注了教师经济地位与社会地位的卑微与无奈。感谢党和政府的洞悉，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1985年），为提高教师的整体地位特意设立了这个节日，让处于社会底层的全国中小学教师，成了全社会羡慕的职业之一。经过近四十年的时空轮回，这个目标应该说已经基本达到，如今能做一位在编教师已是高校毕业生的向往，我作为教师中的一员由此而感到宽慰。三十八年的职业生涯，教师身份这一终生标签深深烙印在我的骨子里，流淌在血液中。

从师范生到新教师，从新教师到老教师直至退休，我一直是站在讲台上的普通教师。回眸已经走过的教师之路，我先后在两所普通中学与两所职业学校任职，明白自身的各种能力限制，始终工作在教育教学的第一线——做班主任当任课老师。现在掐指一算，我的职业生涯中，直接与间接遇到过十几位一把手校长。从最普通最基层教师的视角来品味，教师对校长的感受是切身而真实的，谁好谁坏就像小葱拌豆腐那样一清二白。当然，好校长也没有提拔我，直到退休我像孔乙己那样连“半个秀才也没捞到”——在学校里没有一官半职，也未获得省市级荣誉——有如陈佩斯所说的那样“很干净”。坏校长也奈何我不得，更别说想处分或者说想砸我的饭碗，我清清白白没有违纪违规。因为我一直处事谨慎，安分守己做好自身的教育教学工作，即便少给奖金不让评优扣住调动等处处刁难，但我坦然处之，艰难的日子总会云开日出。人生不再初相逢，洗净铅华也从容。弄权者已经有苍天处罚他们了，不说也罢；现在忆及几位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足够的学术才情、彰显的人格魅力的好校长。在教师节之际，以我浅浅的文笔致以深情的问候——感恩好校长。

江阴云亭中学的李春才校长，是我学生时代的老师，后来我有幸在他手下当七年普通教师。老师对学生与校长对教师的双重身份，他对我的关怀与帮助，我在公开刊发的《母校云亭中学往事》一篇文章里有过详细的叙述，这里不再多说。我只想说，他每每看到我做得不对的时候，总是毫不留情地批评我。责怪我说：“你只个细佬（江阴方言小孩的意思）又做错了，叫你这样做，你偏要那样。”我被他板着脸孔骂过、训过、罚款过，但我觉得在他当校长、庞良松当副校长的几年，是我教师生涯里最心情舒畅的岁月。因为他们对下属教师总是出于关爱，是用心良苦的友善；他们从来不利用手中的权力为难任何一位普通教师；所以他们在云亭及江阴教育界享有崇高的威望。记得他们两位老先生一直教诲我，不要羡慕他人提拔做干部，不要眼红他人升官发财，做你的学问写你的文章。现在回头看，有道是半生花开，半生花落，他们指给我的是条光明正道，至今我还在这条大道上行走。

江阴暨阳中学的张新亚校长与我是萍水相逢，我与他只为我儿子初三转学一事有过交集。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江阴暨阳中学，在当时江阴教育界是屈指可数的好中学，张校长是江苏省的名校长。我作为一个乡村中学的普通教师，对他只有仰慕的份。老实说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冒昧找他时，我是有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被他头也不抬、理也不理一口回绝心里准备的，想不到事情办得出乎我意料的顺利。事情的经过与张校长的言行，我在当年《江阴日报》公开发表的《两瓶五粮液》一篇文章里有详细叙述，前几日的《瞬间即永恒》一文中我还有专门的描写。张校长对一位乡村教师的同情心、亲和力与高尚人格力量，鼓励着我父子两代人的奋力前行。近三十年过去了，我还与儿子时不时念叨当年转学的情景。今年教师节前，在外地工作的儿子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去看看张校长，表达晚辈的敬意，恭祝老校长身体健康，晚年吉祥。

当年江阴第二中学的刘伟业校长与我也只有过一次直接交流。之前我与刘伟业校长是彼此认识的，但仅仅是碰到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已，我只知道他夫人是著名的江苏省南菁高级中学的副校长，刘校长是江阴二中的一把手校长。2000年春天，我内侄女将于夏季师范学院本科毕业，想在城区找个学校工作。内侄女在城区找学校，一来离我与妻子近一点，生活上有个照应；二来也有利于内侄女在城区找对象成家。我侧面打听好某天刘校长在学校晚自修值班，就唐突地带着内侄女找到他办公室。我与内侄女带了几十元的水果，当然水果篮上放了一个数千元的红包。因为我工作调动时因为没送接收单位领导厚厚的红包，是吃足了苦头的，那种屈辱与无奈无法形容。这次我吸取“教训”，准备了红包。当我与内侄女敲开刘校长的门，他先是一愣，当明白我们的来意后就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详细了解情况后说，下学期我校需要教师，学科专业也对口，但需要按正常程序试讲与考察，如果合格我校会录用的。刘校长回答得很官方也很爽快。到最后他指着水果篮微笑说：这一篮水果么，看在我们认识多年都是教师份上，叫你带回去就不给你面子了，我就老诚不客气收下，明天让几个同事一起分享吃了。至于这个红包，如果你放在我这里，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还你，但你内侄女就没有资格来我校试讲与进校的机会了，你看着办吧。刘校长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当然只能带走红包，万分感激地告别刘校长，嘱咐内侄女，努力做好试讲的准备，接受学校的考察。后来，内侄女一切按照正常程序走完流程，顺利地在江阴二中就业，现在已经是学校的中层干部了。二十三年过去了，我没有请刘伟业校长吃过一顿饭，更不要说送过一分钱的礼品。但刘伟业校长正直无私的高尚品格，一直铭记在我与内侄女心中。刘校长已经退休多年，近期，我嘱咐内侄女在教师节，一定去看望刘校长，向他问个好。

前几天，在江阴新开辟的运河公园，偶遇当年山观成教中心的金良福校长。金校长今年78岁（属狗），精神矍铄，身板硬朗，岁月几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印痕。戴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斯斯文文的金校长，依然是一介书生的文人模样。应该说我从1989年暑假离开山观之后从未见面过，当年我与妻子在山观中学做教师时，都曾到他属下的职教中心兼过课，与他有过简单的交往。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教师月工资只有四五十元，完成自己学校里的工作量之后，经学校批准到金校长那里兼课，一学期也有一二百元的补贴，人虽辛苦一点，但那是额外的收入，普通教师是很乐意的。我与妻子那时是经济贫困期，金校长找兼课教师时总尽可能要我夫妻两人。他摆得上台面的理由是请上课水平高的教师，其实我明白，我妻子的教学水平肯定好，对我则有一种照顾的成分在里面。人呀，谁也不傻，尤其普通教师是很敏感的，哪位领导对自己是啥心思，是好是坏哪个不心知肚明？那次与金良福校长相遇之后，相约下次一定邀请当年几个投缘的同事好好聚聚，畅谈别后之情。

葛柏炎是两度做过我的直接领导与我相处时间最长的校长。一次是在技工学校他由副校长接任校长，一次是他由江阴中专副校长到江阴青阳高级中学当校长三年之后，回到江阴中专当一把手校长。葛校长在做副校长与校长期间与我有十八年的上下级关系。葛校长小我一岁，在技工学校任副校长、校长与后来当江阴中专副校长、校长期间，是他个人涵养与品格的优秀，也承蒙他看得起，一直称呼我仁兄的。一位领导六七百位教职员工、近万名学生的党委书记、校长，对一位普通教师的尊重，足见其为人处世的修养。每每有相见，总有那种良善的亲切感，在一起相处很融洽。葛校长晚我一年退休，现在也在家含饴弄孙，享受着老有所为的天伦之乐，现在我们时不时会发个信息，像老朋友般交流交流近况。

在我教师生涯中遇到的好校长还有几位：江阴青阳高级中学的杜洪宇校长，他如今是苏州外国语教育集团的总裁，成就卓著；江阴暨阳中学的许斌校长，我在《瞬间即永恒》一文里有专门叙述；江阴长寿中学的盛洪华校长，我在《在医院过年》一文里写到他。他们与我没有工作上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但他们在职在位当一把手校长时与我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现在他们退职退位了，经过时间的沉淀反而走得更近，每年总有数次在一起小聚，知己知交般的好朋友。有道是：缘起，我在茫茫人海里遇到你；缘灭，我在人海茫茫里看不见你。

一位校长与他属下普通教师的关系，是那位校长的修养、学说与人品的总和。无可否认，一校之长掌握着普通教师的发展资源，某种程度上说影响着下属的身心健康。对人的善良与恶毒，普通教师们心如明镜。人心最大的恶，莫过于在自己最小的权利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不择手段攫取一己私利，而用卑鄙恶毒的手段刁难他人。古人有诗云：人似浮云影不留，事如芳草春常在。有权是瞬间，做人却永恒。在今年教师节之际，向上面我提到的各位好校长致以真挚的问候，虽微不足道却弥足珍贵，因为那是一位普通教师在已经不是你的下属多年之后，发自肺腑的真诚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