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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老师

 碧华视窗 2023-09-09 发布于湖南

永远的老师

作者:周碧华

前言:

师恩难忘。我们这代人,父母大都没有文化,有的甚至是文盲,影响我们人生的是老师。我的初中和小学老师都是本村的民办老师,高中老师虽然领着工资,学历也不太高。无论这些老师的水平如何,他们都是有恩于我的人。我是个严重偏科的学生,今天记叙的大都是教语文和有特殊印象的老师。迟至今天才写老师,实为遗憾,因为大多数老师已不在人世。今天谨以此文,向天下所有教育工作者致以敬意!

小学阶段

启蒙老师周德林

6岁半发蒙,是属于春天入学的那届学生。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叫周德林,他也教算术。那时应该不到30岁,但像个慈祥的妈妈。他始终带着笑意,即使严肃,那也是装出来的,因为眼睛依然在笑。我很庆幸他带了我们5年,现在回首人生,我觉得一个慈祥的老师对学生良好性格的养成是极有益的。

村小就是一长排茅草房,一届一个班一间教室,而我们春季入学的这届小学生还没有教室,是在附近生产队的牛棚里开班的,尽管打扫干净了,空气中依然有牛粪味。

牛棚里当然没有厕所,附近住着一户老人,我们班就在他家的厕所里大小便。那时乡下的厕所极简陋,一口缸上放两块木板,可是有块木板很短,常有女生滑到粪缸里,哇哇大哭。听到哭声,周老师就跑出去抱起女生到水沟里清洗,早春尚寒,周老师燃一堆稻草火,帮女生烘鞋和裤子。

犹记得他教“十”这个字时,许多同学习惯用方言念“泡”,他不厌其烦地帮大家纠正,即使有些同学改不过来,他也不发火,有时还被同学们绕进去也念“泡”,然后自己也就笑了。

周老师看上去胖胖的,患有一种什么“老鼠打洞”的病,大人们也不告诉我们这是什么病,我至今也没弄明白,反正他常因这种病状态不佳,这时,他就要我带领同学们诵读课文,我后来只要站在讲台上就神采飞扬,是不是与这时候的历练有一定关系呢?

体育老师熊×

原谅我没有记全熊老师的名字,因为只教我一学期。

说来可怜,我们村小的体育课纯是摆设,因为没有体育老师也没有体育器材,体育课基本上是搞劳动或自由玩耍,印象中只一二年级时有过队列训练,然后是扔“手榴弹”、挖防空洞。

但我还是幸运地遇上了较正规的体育课。

那时小学五年制,我说过我们那届因为人多是春季入学,为了与下届秋季入学的同学同步,不得不读一个“延长五年级”,即比历届多读一学期,那教材也是临时印刷的,可惜没保留下来,不然是文物了。

本村两个班还是人多了,怎么办?公社做出重大决策,我所在村(那时称大队)紧邻黄市嘴村的两个生产队的本届学生,分流到黄市嘴学校就读。

我就是属于紧邻黄市嘴村的生产队的学生,可是我的父母当年学孟母三迁,将家搬到村小边,仅隔着操场,是学校边唯一一户人家。我可以因为这个理由不转学,但我向往黄市嘴学校,那所学校有初中,相当于现在的中心学校,还有吃国家粮的学生(黄市嘴集镇)。

所以我宁愿多走5里路也要转学。到该校的第一天,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只见一色的砖瓦房,还有好几个运动场,我第一次看到了篮球架和排球网、跳远的沙坑等体育设施。

就这样相遇了体育老师熊老师。

熊老师一脸的麻子,精瘦,威严,在校内名气很大,而且富有传奇色彩。据说他是参加过抗美援越的侦察兵,一次被米军抓住后,他装疯卖傻,敌人就叫他吃粪便,他真的吃了,于是放了他。

熊老师上课俨然把我们当成了兵,他教我们体育,谁若站姿不挺直,他就用脚踢。即使他总把“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中的“蝇”读成“绳”,“未”读成“末”,我们也是不能笑的。

表演老师徐师傅

他不是学校老师,却必须写一下,因为他永远也只有我这么写他一下——他是个具有多项才艺的贫苦农民。

村里人都叫他“齐师傅”,后来才明白他实际姓徐,只因我们公社存在湘方言和西南官话两种方言,他就是操湘方言的,我们那里管湘方言为“南乡话”,所以“徐”的发音听上去似“齐”。

徐师傅长相实在不敢恭维,眼似蛇眼,牙外突且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在村里老人们看来就是一个“邪神”。但他不知怎么吹拉弹唱加表演,样样行,这在当时就算奇才了。

他家里穷得常常揭不开锅,但只要听得哪里有锣鼓声响起,他必扔了农具就跑。

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徐师傅迎来了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我们学校竟然要排一台湘剧《园丁之歌》。

徐师傅当了总导演兼乐队总指挥,那两个月他不用下田干活,还由大队给他记双倍工分,他走路都是跳跃着走的,到学校就换上他唯一没有补丁的衣服。

两个月内,他要教会几个同学敲大锣、小锣、钹,吹笛子,难度可想而知,二胡由他亲自拉。

我扮演男主角“小淘气”,每一个动作都由徐师傅手把手教,他还刀砍斧削为我制作了一个道具“小火车头”,那车轮是他找村里女人们搜集来的线团轴。

他为我们村及学校挣了大面子,两个月后,校长“率团”慰问修筑大堤的全公社民工,寒冷的冬夜,舞台搭在田里,数千民工坐在堤坡上,黑压压一片。表演前,我第一次看到徐师傅紧张的神情。但我们的表演赢得了阵阵掌声,次日,公社冬修指挥部特地奖励我们吃肉,我分得了一块一寸见方的猪肉,一口咬下去油就流到嘴边了,我连忙用舌头将油舔回去。

返回村里时,10几里路,徐师傅身上挂着所有的乐器,我们这些孩子光手光脚地走,不见徐师傅喊累,他一路哼着小调。

中学阶段

语文老师何家伏

在黄市嘴学校读完延长五年级后,咱们村也开办初中了,于是回村读初中,初中语文老师叫何家伏,也是班主任。

何老师个子挺高,脸色总泛红,烟瘾大,嘴皮都变了色。据说生了四五个孩子,家庭负担重,把课上完就回家干农活去了。

老师们中,他是文章写得最好的人,打油诗脱口而出,有次一个叫姜天清的同学上课不听讲,他就手敲着讲台:姜天清啦姜天清,上课就分神,窗外飞过麻雀,公母都分得清!

同学们就哈哈大笑。

这样的老师,上课就当然生动,而且,我从他那里第一次听到“投稿”这个词,他对我们说,邻村的曹东岳老师发表过10万字。10万字!把我们这些没有见识的乡下孩子吓了一跳。

于是,我知道了投稿不用花钱,就是将信封右上角剪去一角,我马上试了一次,将写小秋收的作文投了出去,信封上写着“湖南工农兵文艺收”,当然是泥牛入海无消息,这是我第一次投稿,无论怎样,说明老师的一句话是可以深深影响学生的。而且我后来喜欢上写作,肯定与何老师有关系。

有一次写作文,何老师并未在课堂上讲授,而是将班上同学分为两个排,先让一个排的同学潜入河滩上的树林里,再让另一个排的同学前去捕捉。他要求我们仔细观察,留意细节,然后写一篇作文。同学们感到格外的新奇甚至兴奋,那个下午在树林里“交战”十分激烈。

事后,我写了篇作文名为《树林战》,何老师大加赞赏,当范文念了。这样的教学改革意识,在那时已是相当前卫了。

我考上大学后,曾邀几个初中同学去他家看他,他正在田里干活,听说学生来了,格外激动,见了我们后又马上跑开了,不久就从池塘里捉了一条几斤重的鱼来:“家里再寒酸,也不能亏待学生啦!”我们美滋滋地吃着鱼,他却不让自己的孩子上桌,如今想起都有些心酸。

  大约七八年前,何家伏老师(左二)周德林老师(右二)与作者相聚于常德城

语文老师张湘来

自我们那届起,上高中需考试了,以往靠推荐,公社中学设在三仙嘴,离家七华里,那时上学只能步行,风雨无阻。

教我语文的老师是张湘来先生,书香门第出身,春秋冬季喜欢穿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上衣口袋里插着钢笔,帽子也是洗得发白的蓝色布帽,洗得多了,帽沿是软的,一条白色围巾更透出他的书卷气。

如果说我第一次知道投稿是初中语文老师何家伏教的,那么知道“笔名”这回事儿则是从张老师始。学校有次出宣传墙报,能吟诗作赋的老师都有作品,署的真名,唯有一首七律的作者署名“长弓”,这对于我们乡下学生来说绝对是件新鲜事儿,大家纷纷猜测“长老师”是谁,学校没有姓长的呀。最后还是张湘来老师自己揭开谜底,那是他的笔名,将“张”字拆开了,同学们一下来了兴趣,都给自己取笔名,我从李白诗句中选了两个字取笔名“轻舟”

后来才知道,张老师的父亲曾在反右中遭批判,张老师也便变得谨慎起来,基本上没听他谈论过时事,在校园里行走也是轻手轻脚的。他很少呵斥学生,每遇调皮捣蛋的学生干扰上课,他就停下来,紧抿着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学生,直盯得教室里安静下来了,他才继续讲课。

“你们是愿意穿皮鞋还是愿意穿草鞋?”这是张老师常对我们说的励志语,我们当然愿意穿皮鞋,那时都没见过皮鞋哩。可是绝大多数同学都知道自己是考不起的,甚至希望早点毕业回家务农,那时务农并非不光彩的事,不像现在。

这样,张老师就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几个成绩稍好的同学身上,将他们编排在前几排座位,有时他都懒得对坐在后面的调皮学生生气了,只面对几个成绩好的同学讲课。

我无疑是张老师寄予厚望的老师,他曾到我家家访,给我父母亲树立信心,说我的背影都透着秀才气,“这伢儿不能让他落在农村里”,他对我父母反复叮嘱。记得放春插假了,我正准备收拾课本回家去插田,张老师却将五六个同学留下来说,“你们照常上课”。这让我大吃一惊,我对张老师说:“不行啦老师,生产队会扣我们家工分的。”

张老师安慰道:“学校会给你们每个人的大队书记打电话的,这不是以前了。”于是我们几个惴惴不安地仍照常上课,当时谓之“开小灶”,没有补课费之类。

张老师的偏爱,让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21岁时创作选入全国中师语文课本的文章《一杆教鞭》时,文中的“张老师”便是以他为原型的。

音乐老师胡鄂平

  直到上高中,我都不会读音乐符号“1234”(多来米发),因为在村里读小学和初中,没有真正的音乐课。考上高中,遇到胡鄂平老师,才算真正与音乐课相遇了。

胡老师是县城里的人,那时似乎还没有谈对象,小巧玲珑,皮肤白晳,走路如旧时小姐莲步轻摇,声音轻柔。

全校两个年级的音乐课都是她教的,她还教过一阵子化学课。教音乐课时,大家当然聚精会神,可是她上化学课时,教室里就不一定安静了,有的看小说,有的吵闹。每当有人吵闹时,胡老师望着空中,翻一下白眼,小嘴儿一噘:“又是哪个在放氨气?”最初不知是啥意思,后来明白了,同学们就哈哈大笑。

她这一招比男老师拍桌子管用,同学间互相取笑都是“你别放氨气好不”。她也没收过一些同学的小说,但她明明看见我也在偷看小说,不知为什么从不没收我的,也许在她心中我将来就不是个读理科的料吧。

学校有学农基地,离学校有六七里路,我们那时经常去基地干活。有一次去学农基地挑土,我们刚抵达,我正要挑第一担土,这时学校里的一个干事骑自行车来了,他对着几百人大喊道:“文艺宣传队的马上回学校排练!”在其他同学羡慕加嫉妒的目光中,我们几个马上扔了扁担和铁锹,朝学校飞奔,当时真有一种被解放的快感。

回到学校,我们去找胡老师,只见胡老师端着茶杯,轻吹着热气,淡淡地说:“今天不排练,我是担心你们太累,受不了。”原来她编了个理由骗了校长,让我们免除了一次重体力活,我们当时真的好感动好感动!

放寒假前的文艺汇演,胡老师亲自为我们化妆,10几个人,这可是件累人的事儿。我那时个子与胡老师相近,她为我描眉、敷粉,她吐气如兰,让我这个15岁的少年感到莫名的心慌。

胡老师教我一年,后来再无缘相会了,据说后来她定居长沙了。我很想告诉她,我上大学后在中文系演话剧,我能帮几个人化妆,这应该就是她教的成果。

后排站立者左一为张湘来老师,右一为胡鄂平老师。右三为作者

语文老师李元成

叔祖父在津市五交化公司当经理,他见农村中学条件差,就把我弄到了津市二中。津市当时有“小南京”之称,是我见到的第一座城市。

语文老师李元成兼班主任,应该只有四十出头,但不修边幅,显老,头发乱糟糟的,嘴上留一撮小胡子。他很少笑,我在二中读一年书,班上不曾响起过歌声。

有一天,只见他径直从教室门口走向讲台,然后突然前倾大声问大家:朋友,你到过天山吗?

这太突然了,按程序应是“上课、起立、坐下”,同学们楞了片刻,突然爆发出震天大笑,而李老师依然不笑。

见李老师不笑,大部分同学都止住了笑,可唯独我身后有个俗称“笑猪儿”的同学,仍吃吃地笑,他笑,周围几个也就忍不住,尽量压抑着笑声,肩一耸一耸的,全班同学都朝我们几个望着。

李老师突然在黑板上板书了一个字:獭。然后叫我们这几个仍在笑的同学站起来读,他们三个人都念“赖”,李老师没让他们坐下,最后叫我,我明白他们肯定读错了,便老实地摇摇头表示不认识。李老师这时用鄙夷的目光射向我们几个:“还以为你们几个蛮牛哩,就这水平沙!”我们站了半节课,这也是我读书生涯中唯一一次罚站。

原来李老师这节课要给我们上碧野先生的《天山景物记》,他想让教学方式灵活点,而我们毫无心理准备。

李老师对男生与女生的关系监督甚严,似乎男女生关系走近了,就会直接影响高考。有一次,有个男生扭头问后面的女生一个题目,李老师发现了,将粉笔头朝他砸去:“你怎么不问旁边的男同学呀,非得问女同学?!”

期中考语文时,我很快将第一张试卷做完了,不料,一阵风将我的第二张试卷吹到另一组的女生座位下,隔着走廊,我不敢去拿,就那么傻坐了半小时。那个女生叫洪军,其实她发现了我的试卷吹到了她座位底下,她也不敢拿,我现在永远记得她,是因为她终于鼓足勇气帮助我,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胀得更红,她一边假装着在做试卷,一边用脚轻轻地扒拉那张试卷,终于将试卷从她座位下扒拉到了走廊上,我趁李老师转身的刹那,飞快地拾起试卷。若干年后我去津市采访,想请这位女同学吃饭,不料她早已病故。

 右为善良的洪军同学,图片由李智同学(左)提供。那时的女生为迎战高考,都剪成短发。

我是乡下来的,多少有些自卑,在那种环境下几乎没有与人交流,包括老师。有一天,李老师却突然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冷冷地问:“最近怎么样?”

我不知如何回答,绝对一脸懵逼地瞧了瞧他,然后低下头。

他接着说,“你拿镜子瞧瞧!”他指了指墙上挂的一面镜子。我那时还没有照镜子的意识,每天都是用手指草草地拢头发。我就真的面对镜子瞧了瞧,然后又对李老师摇了摇头——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李老师一脸寒霜,突然走到我面前揉着我的头发说:“你还烫发,心思歪了呀!”

我恍然大悟,原来李老师误会我了,我的头发蓄长后,就自然卷曲了。从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我越想越气,就到理发室剃了个小平头。

那年湖南高考首次实行预考,先刷掉一半考生,我幸运地在预考中获得津市地区文科第二名,但必须回原籍安乡县去参加高考。我离开津市时,意想不到的是李老师竟然送我去船码头,我在前走,他跟在后面,师生一路无话。

就在我踏上船板那一刻,李老师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信,像个小孩害羞似地对我说:“嘻嘻,这是你的信,一个女孩写的。”

我木然地接过信件,上了船许久才端详那些信件,它们全部被撕开了,我只觉得受到了一种侮辱,也不想弄清楚究竟是谁写的,便将那一叠信扔到澧水河里了,难怪李老师见我头发卷曲是“心思歪了”。

高考后我隔几天就往公社邮政所跑,看有通知书没有。有一次正低头匆匆而行,猛然感觉前面站了一个人,抬起头来,是原公社中学低我一届的一个女生,全校公认的美女才女,只见她用哀怨的目光盯着我,说:“我给你写了六封信,为什么不回我?”我大吃一惊,心突突地狂跳,原来李老师拦截的是她的信!我没有回答,心虚地离开了。人生中有可能发生的第一段情事,就这样被李老师掐灭了,不知是该感谢他呢,还是该埋怨他?

大学阶段

现代汉语教授吴启主

1980年,我幸运地以超过重点本科线13分的成绩被湖南师院中文系(今湖南师大)录取,当年安昌公社就考取我一个本科生。

在大学上的第一门课是现代汉语,现代汉语是中文系的主课之一,给我们授课的是吴启主教授,他个子不高,显胖,头发稀疏,语速不快。如今百度他的成果,《现代汉语构件语法》、《句型和句型选择》、《连动句兼语句》、《现代汉语教程》、《实用汉语篇章学》等,够得上称国内知名语言学家了。

吴教授给我们讲授语音时,谈到“约定俗成”现象,他在黑板上板书了一个“汛”字,问“班上有安乡籍同学没有?”咱们是两个班合在一起上课,那届考中文系的安乡籍学生只有两个,都在这两个班。咱班长反应快,手朝我一指:“周碧华是安乡的!”

于是,我不得不站了起来。

吴教授和蔼地看着我:“请你读一读这个字。”

我当然能读出这个字,可吴教授笑了笑说:“不,你用安乡老乡们的读法读。”

我的脸就红了,我知道咱安乡人民一直将这个字读成Fan,“防汛”读成“防汎”,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这样读的。

我就按吴教授的要求轻轻地读出Fan音,同学们哈哈地笑了。

吴教授做了一个让我坐下的手势,对全体同学说:“同学们不要笑,在安乡,你若将防讯说成防xun,反而会被人耻笑,这就是约定俗成。”

吴教授因为这事儿将我记得牢牢的,记得毕业10几年后,我出差长沙,在街头的人流中,他竟然主动叫我,揽着我的肩走了一段路,问我的工作与生活情况,让我好生感动。

最让我感动的是他的学术精神。

19847月初的一天,毕业了的我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而且相当一部分同学已经离校了,这时,满头大汗的吴启主教授找到我们班的吕建国同学,叫他马上通知还在学校的同学,到中文系阶梯教室301去补课,我们尚未离校的同学一头雾水,但还是去了,本届200多人到了三四十人。

原来,吴启主教授刚刚参加全国重要学术会议回来,他是重大课题的参与者,他要将还没有公开的重大成果教给我们,而他本来只教一年级的现代汉语课。“你们毕业了,这最新的成果不知何年才会接触到,所以我不能让你们带着遗憾离开母校!”

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吴启主教授讲完后,抹了下汗水,仿佛完成了一项光荣使命,而我们全体同学自发地站起,眼含感激的泪水,为吴教授长时间鼓掌。

吴教授给我们补的课正是现代汉语语法第五次修正草案,在后来的工作中,这堂课真的让我受益了。

1993年上半年,我在常德日报社任副刊编辑,连续几个月我扣的差错钱最多,这让我感到不解,于是去总编室找编务,编务搬出记录,原来副刊作品中常用“像……一样”,此前一直使用“象……一样”,而我将所有“象……一样”改成了“像……一样”,终审及总编室的领导就认定我写了错别字。

我大呼冤枉!我说现代汉语语法第五次修正版早公布了,是你们一直在错!就这样,自那以后,常德日报上的“象……一样”就成了“像……一样”,这与其说是我纠正的,不如说是吴教授纠正的!

美学教授杨安仑

在接触美学之前,我和当时大部分的国人是从不知道有这门学科存在的,那个时候只要吃饱饭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去思考美呢?

所以这门课很吸引我,授课的是杨安仑教授,而教材就是他自己的著作《美学初论》,这更让我们对他充满了崇敬之情。

杨教授不苟言笑,嗜烟如命,这似乎与他授的课形成强烈反差。每次上课,先点上一支烟,抽上几口,返身板书后,就将那只抽几口的烟摁灭在烟缸里,然后又点上一支,如此反复,一节课下来就要抽掉一包烟,不,是浪费掉一包烟,因为每支烟只抽了三分之一。

坐在前排的女生受不了,每次上他的课都找中后排的位置,将讲台前的座位留给抽烟的男生。杨教授咳个不停,当时我就隐隐担忧他的生命健康,奇怪的是,他活了79岁,仙逝于大洋彼岸。

曾有胆子大的同学与杨教授探讨,您上课时抽烟是否美呢?杨教授并不生气,淡淡地说:“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审美结果,如果是一个抽烟的男生,他甚至会迷恋我抽烟的姿势。”

但我当时的思考是,杨教授这是狡辩,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杨教授的课实际上是美学的基础理论课,大部分时间在讲授“什么是美”,这与大二时另外的老师讲授《西方美学史》不同,《西方美学史》重在鉴赏,生动些。所以杨教授的课多少显得有些乏味,但这又是美学绕不开的内容。

从杨教授的口中,我们还了解到了美学前辈陈望道、蔡仪先生,我那时省吃俭用,将两位先生的著作都买下来了,据说杨教授还是蔡仪先生的女婿。

杨教授的课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让我们开始思考人的价值及人所

创造的一切的价值,“美即生活”的概念影响我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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