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晴雯为补雀金裘一直熬到凌晨四点,宝玉房间中的自鸣钟敲了四下,此处有一条双行夹批,说四下钟声是避“寅”字。 由这条脂批引发一段红楼梦公案,涉及到红楼梦根本,即曹家自传说与否。 但是曹家自传说与自鸣钟敲四下,本来就毫无关系。 02 关于曹雪芹为曹寅后代的说法,貌似有许多证据,比较扎实的是敦诚敦敏兄弟与曹雪芹的关系,以及敦诚诗中关于曹雪芹的一些语句。 但是,后人已经找到敦诚诗刊刻时遭篡改、将曹雪芹指向曹寅的确证,使得这一证据的可信度几乎完全丧失。 甚至还有人将矛头指向甲戌本的发现过程,认为在甲戌本发现和抄录过程中,相关资料被有意识的篡改。 这是曹家自传说最让人诟病的部分。 03 上述脂批也是曹家自传说的一个重要论据。 代表观点仍然是胡适先生1958年12月20日在给潘悫的书信中所言,“曹雪芹是曹寅的孙子,所以说'避讳’。” 但是曹家自传说最越不过去的一个大坎,其实是第一回小说明确用“假语村言”敷演故事,以及他们将“曹雪芹”这个化名认作真名之间的常识性逻辑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不掉,其他的论据、解释,都可以认为是附会。 04 红楼梦中有好几处用“寅”字。如张友士给秦可卿诊断时,就有“寅卯间必然自汗”的描述,凤姐协理宁国府时有“至寅正,平儿便请起来梳洗”的描写,宝玉与薛蟠喝酒时,还有针对寅字开的玩笑,尤二姐死时,也写道“明日寅时入殓大吉。” 小说中单独在此处用敲钟四下避讳“寅”字,就让人感觉十分不信服。 关于这一点,已经有非常多的文章作了分析,不再赘述。 那么这个双行夹批中强调避讳“寅”字,它指的是何人何事? 05 一种可能是这条脂批误解了作者的意思,将自鸣钟敲四下的“寅时”误解为避讳。 关于脂批的可靠性,总体而言应当是准确的,但是也并不完全是。 在第二十七回中,关于良儿、篆儿的脂批就有误。畸笏叟后面专门强调,出现这个错误的原因是还没有看到“抄没”“狱神庙”相关内容,导致对故事情节理解错误。 所以,本条脂批关于避讳的理解,不排除是批评者错误地理解了作者的意图。 06 如果是脂批错误,那么对这个描写可以参考秦可卿死亡的情节来理解。 秦可卿死的当晚,给凤姐托了一个梦,却被四下急促的传事云牌声音敲醒。 敲四下声音,是丧音,伏晴雯之死。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以及在生活中的运用,可参考本号《宁国府的四下云板与黛玉奔父之丧》一文。 之所以说伏晴雯之死,是因为故事情节中已经将与晴雯之死有关的内容已写尽。 07 一方面,晴雯的死与她本人性格、做事的风格紧密相关,本回的主要内容就是重点刻画晴雯的这一面。 晴雯得病的直接原因,是晚上想吓唬麝月,自己却着凉了。 在小说描写过程中,先写晴雯“仗着素日比别人气壮,不畏寒冷”,才敢冬夜里跑出去吓唬麝月。这个情节重点写晴雯的心态。 宝玉警告她“看冻着,不是顽的”,晴雯出去后,仅是“一阵微风”,就觉得“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她自己也思量“怪道人说热身子不可被风吹,这一冷果然利害。”这个情节重点写晴雯的环境。 第二天晴雯果然病了,而麝月此时又将晴雯的实际身体状况又透露出来,“他早起就嚷不受用,一日也没吃饭。他这会还不保养些,还要捉弄人。明儿病了,叫他自作自受。”这个情节重点写晴雯的身体基础。 心态、环境、基础三个方面,是晴雯得病的三个因素。 这三个方面的因素,在晴雯勇补雀金裘这件事上,作者又作进一步皴染。 因为市场上没有人能帮宝玉织补衣服、贾府中的其他人又不会界线法织补,身染重病的晴雯,强挣扎着为宝玉织补雀金裘,以致自己累倒。 自鸣钟敲四下的同时,衣服补好了、晴雯也倒下了。 这四下自鸣钟的声音,就是给晴雯所敲的丧音。而这个丧音,与回目标题中的“勇”字是紧紧扣在一起的。 08 另外一种可能,脂批无误,确实是避讳“寅”字,这个寅字如何解释? 正中前面所说,红楼梦中涉及“寅”字的描写只有四处,除了宝玉与薛蟠喝酒时说的“唐寅”是人名之外,其余三处均为时辰。 而这三个时辰全部与死亡有关。两个涉及秦可卿有关、一个涉及尤二姐。 另外,前八十回中涉及敲四下的内容,只有秦可卿死亡的云牌声和晴雯织补的四下钟声。 因此,脂批所说的避讳“寅”字,是避时辰、避死亡。 09 另一方面,晴雯已经彻底触及到袭人欲全面掌控怡红院这条底线。 晴雯与袭人之间已爆发过数次冲突,特别是撕扇子一回,冲突不仅发生在二人之间,还将宝玉、黛玉都牵连进去。 而逐坠儿一事,麝月已经提醒过晴雯,让她等袭人回来再处理。但是晴雯不管不顾,直接就将坠儿开革,得罪了坠儿母亲。 其情势已经十分险恶,坠儿母亲甚至在怡红院直接就与晴雯叫板。如果不是麝月和宋妈妈压制,事情还不知发展到什么程度。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犯了袭人最大忌讳。袭人回来后“也没别说,只说太性急了些”,这个性急显然指向晴雯。 10 从情节上分析,四下钟鸣声都指向晴雯的死亡,而不是指向曹寅。 况且曹雪芹这个化名,又如何指向曹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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