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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权的最后一棒

 白驹说 2023-09-09

△崇祯皇帝朱由检

01

大明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十一日,北京紫禁城。

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脚步匆匆,正跟随一名太监往大内深处走去。

就在刚才,一骑快马从大内赶到信王府,天启皇帝朱由校急召信王入宫觐见。

此前,朱由检虽知道皇兄已病重不起,但突如其来的传召还是令他惴惴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得涌上心头。

两人虽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对这个唯一的弟弟,天启是颇为照顾的。天启一朝,魏忠贤代行皇权,只手遮天,可以随意操控他人命运,但他唯独不敢动朱由检一根毫毛。

与魏忠贤穿一条裤子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曾告诫他:“主上凡事愦愦,独于夫妇、兄弟间不薄。一不慎,吾辈无遗类矣。”

正是有了天启的庇佑,朱由检才得以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朱由检对哥哥是很有感情的。

皇帝寝宫内,朱由检拜伏于地。

二十三岁的天启皇帝勉强从榻上坐起身子,无力地朝朱由检招了招手,唤他近前。朱由检连忙跑至榻前,只看到此时的天启全身浮肿,面容憔悴,怕是已经病入膏肓。

天启对着眼含热泪的皇弟看了又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少气无力地说:“吾弟当为尧舜。”

朱由检闻言,惶恐万分,立即下跪道:“臣死罪,陛下为此言,臣应万死。”

天启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叮嘱:“中宫(皇后)配朕七年……今后年少寡居,良可怜悯,善事中宫。”最后不忘补了一句:“魏忠贤宜委用。”

朱由检听完,用余光扫了一眼左右随侍的太监,脸上的迟疑一闪而过,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启皇帝朱由校

02

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二十二日,木匠皇帝朱由校在短暂的回光返照后很快驾崩,临终降下遗诏:“皇五弟信王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丕绍伦序,即皇帝位。”

八月二十三日,内监再次赶到信王府,奉旨迎朱由检进宫继承大统。

此时的朱由检展现出超过其年龄的沉着与稳重,他并没有急着进宫当皇帝,而是命内监在堂外等候,自己则返回堂内,开始为进宫做着准备。

他深知此去大内凶险莫测,命人唤来妻子周氏,让她为自己准备一些面饼干粮,又嘱咐她如有不测当竭力自保。周氏心忧丈夫的安危,不觉潸然泪下。但二人都清楚,这皇宫是非去不可的,也只能相视无语。

朱由检是黄昏时分才进入大内的,或许是满朝大臣和皇亲勋贵们都害怕皇权更迭时的变故,因此都不敢入宫。

今夜,朱由检孤立无援,只有独自一人为皇兄守灵。

皇宫内的饭食是绝对不敢吃的,朱由检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面饼充饥,而夜晚大殿外不时晃动的人影更令他坐立难安。于是他叫住一名巡夜的太监,借他佩剑一用,以求自保。

夜越来越深,朱由检攥着利剑仍旧慌得要命,他脑筋一转,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他以嗣皇帝的名义下了第一道封赏令:厚赏今夜值班的所有宫人。宫中人人欢欣鼓舞,自然也更加卖力,见收买了部分人心,朱由检略微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朱由检一夜未敢合眼,直到鱼肚白隐约从东方浮现,这人生中最漫长的夜晚终于熬过去了。

八月二十四日,紫禁城皇极殿。

崇祯头戴金丝翼善冠,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正端坐于御座之上,接受文武百官山呼海啸般的朝贺。

此时,魏忠贤也在大殿之内,双眼略显红肿,看得出来这几日也是如丧考妣。

崇祯撇了一眼跪伏于地的九千岁,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紫禁城皇极殿

03

崇祯可不像天启那般好说话,在他眼里,皇权是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的。然而此时大明的朝政,恰恰被魏忠贤把持,“五虎、五彪、十狗、四十孙”等阉党爪牙已深入到帝国的每根毛细血管,这当然是崇祯无法容忍的。

△魏忠贤画像

一场崇祯与魏忠贤斗智斗勇的大戏正式开锣。

崇祯自幼低调,魏忠贤对这位爷的性格脾气并不了解,于是,他率先出招,投石问路,想用老法子对付新皇帝。

新皇一登基,魏忠贤便精挑细选了几名倾国倾城的美女送入崇祯寝宫,据说还用上了迷魂香,这可是在天启身上屡试不爽的一招。崇祯倒也没有拒绝,但只是将她们留在宫中,随后置之不理。

魏忠贤内心犯起了嘀咕,朱由检这小毛孩莫不是个硬茬?

见美人计未能腐化皇帝,魏忠贤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接着使出一招“以退为进”。他上疏请辞东厂提督一职,借此探一探崇祯对自己的态度。崇祯的回复是:不准。不仅不准,而且“温旨挽留”。

魏忠贤领旨后颇感欣慰,心想这两兄弟还是离不开老奴的,可刚松了一口气,崇祯却突然出招了。崇祯不仅大量撤换宫中旧人,还将魏忠贤的老相好客氏礼送出宫,让九千岁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客氏是天启的乳母,更是魏忠贤与大明皇室之间的政治纽带,客氏一失势,魏忠贤如同被废了大半武功。于是,他再次上了一道《久抱建祠之愧疏》,提请各地停止为自己营建生祠,打算夹起尾巴低调做人。

崇祯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以后各处生祠,其欲举未行者,概行停止。”虽应允了他不再新建的请求,但仍不忘勉励他和他的孩儿们尽心尽责,继续为大明发光发热。

明末官员能力未必突出,政治嗅觉却是十分敏锐的。毫无疑问,魏忠贤在客氏出宫和停建生祠这两件事中落了下风,显露出无力和怯懦的一面。朝中一部分官员开始躁动起来,他们知道,选边站的时机到了。

政敌报复自己也就罢了,魏忠贤怎么也没想到,竖起第一面反阉大旗的居然是自己的党羽。

十月十五日,阉党边缘人物杨维垣突然发难,上疏弹劾阉党骨干、兵部尚书崔呈秀,他在奏折中痛斥:“呈秀毫无益于厂臣(魏忠贤),而且若厂臣所累。盖厂臣公而呈秀私,厂臣不爱钱而呈秀贪,厂臣尚知为国为民,而呈秀惟知恃权纳贿。”

这显然是墙头草杨维垣的一次试水,既表明了自己倒阉的立场,又不想得罪魏忠贤。而对于崔呈秀,魏忠贤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最后被迫选择沉默。

对于第一封弹劾,崇祯的策略依然是不表态,但批复了一句:“不得苛求。”杨维垣领悟到这就是一种默许,于是劲头更足,再次上疏弹劾。这一次,崇祯决定下手了。几天后,崇祯下旨罢免崔呈秀。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一招得手,群臣便像鬣狗嗅到了血腥味一般,开始对魏忠贤发动狂轰滥炸。

工部主事陆澄源、兵部主事钱元悫等纷纷上疏弹劾魏忠贤,弹章堆满了崇祯的御案。就连海盐县的小小贡生钱嘉征竟也来凑热闹,上疏列出魏忠贤的十大罪。崇祯边看边笑,看完还让亲随太监一字不落地念给魏忠贤听,魏忠贤“震恐伤魄”,惊惧不已。

此时,崇祯知道时机成熟,随即收网。

十月底,魏忠贤顶不住弹劾,再次请辞,崇祯准其告老还乡。

十一月初一,崇祯下诏将魏忠贤贬至中都凤阳。随后又改变主意,下令将魏忠贤擒拿回京。

十一月初六,魏忠贤在河北阜城县自缢而亡。

魏忠贤一死,其党羽作鸟兽散,崇祯快刀斩乱麻,将阉党一网打尽。

△明代宫廷画作中的宦官形象

04

仅用三个月时间,崇祯便彻底翦除魏忠贤一党,表现可圈可点,颇有胆识。他全程以静制动,算无遗策,很有几分先祖嘉靖的腹黑气质。

但归根结底,魏忠贤是败给了明代登峰造极的无上皇权,说白了,哪怕贵为九千岁,也不过是皇帝的家奴。

但或许是做久了藩王,从未居高临下审视过魏忠贤和他的阉党,崇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对自己短时间内铲除阉党感到志得意满,建立了迷之自信,也为日后的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埋下祸根。

“帝承神、熹之后,慨然有为;惜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

在顺利拿到皇权的交接棒后,崇祯立刻集中精力对这大明江山全方位地捋了一遍,才发现亲爱的皇兄留给自己的是怎样一副烂摊子。

此后的十七年里,可怜的崇祯再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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