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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谏官周怡113】上陈五事,触犯龙颜

 北麓湖人图书馆 2023-09-10 发布于安徽

【话说谏官周怡113】

上陈五事,触犯龙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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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怡是在隆庆元年正月十二日,官复吏部给事中原职的,二月初九日升南京太常寺少卿,三月三日又由南京太常寺少卿改为太常寺少卿。短短三个月,仕途一路顺畅。

隆庆元年六月初五日,周怡从南雍到达北京任职,他在太常寺少卿位上仅四十六天,就向隆庆皇帝上了一份奏疏,触怒了龙颜,便被降职两级,发配到了山东。

周怡在《寄尤西川户部》(《讷溪尺牍》卷三)中曾有言:“荷蒙两朝恩诏,不敢不出,立朝仅四十六日,仍以罪斥海滨。”

周怡那份触怒龙颜的奏疏,名为《感激图报疏》,时间为隆庆元年七月。奏疏开篇,周怡介绍了自己“蒙两朝恩诏”的经历,表达了自己感恩图报朝廷的决心。

周怡上陈的疏有五条:一定君志,以修业德;二畏天命,以消灾异;三敬大臣,以尊师道;四择左右,以慎近习;五勤朝政,以饬臣工。

从1566年到1572年,隆庆做了六年皇帝,在位时间很短,但河清海晏,是明朝为数不多的和平时期。他选用贤能,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徐阶、李春芳、高拱、陈以勤、张居正等人,都是当时的治世能臣。隆庆帝对这些能臣采取完全信任的态度,大胆放权,革除嘉靖朝的弊政,让这几位有足够的自由空间去施展自己的才华。因此,本身能力并不强,态度谦和颇有仁君风范的朱载坖,才能缔造出隆庆之世的“隆庆开关”,这是隆庆帝在历史上比较出名的成绩,也为后来的“万历中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隆庆皇帝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纵情声色,荒淫无度。据史料记载,隆庆帝在位期间仅主动召见过大臣两次,其余时间都待在后宫中,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由于他的好色,还曾命令在所造瓷器上绘制“男女私亵之状”。他在位仅六年,由于沉迷媚药,好色过度,最后纵欲体虚,油尽灯枯,三十六岁就死了。

《明史》(卷二百十五·列传第一百三·詹仰庇)列传中曾载:“三年正月,中官制烟火,延烧禁中庐舍,仰庇请按治。左右近习多切齿者。帝颇耽声色,陈皇后微谏,帝怒,出之别宫。外庭皆忧之,莫敢言。”

《明史》(卷二百十五·列传第一百三·王治)载有隆庆元年吏科给事中王治的“上疏陈四事”:“定宗庙之礼以隆圣孝”“请勤朝讲”和“亲辅弼”,而其中的一条是:“谨燕居之礼以澄化源。人主深居禁掖,左右便佞窥伺百出,或以燕饮声乐,或以游戏骑射。近则损敝精神,疾病所由生。久则妨累政事,危乱所由起。比者人言籍籍,谓陛下燕闲举动,有非谅闇所宜者。

周怡上疏的五条与王治的陈四条内容基本相同。对于隆庆皇帝沉溺于犬马声色,周怡劝谏要“择左右,以慎近习”,篇幅也较多,比王治说得更具体,更说到了隆庆皇帝的痛处,且涉及到身边的宦官。

“况人主左右,诸欲易遂,服用华侈,声色艳丽,使合便辟,善柔便佞,克满前后。其所言者,无若荡心之言,所举动者,无非肆意之事。一日与居,志念遂移,夙夜与处,染习无辨。古人戒之,曰“不迩声色”。又曰'远耆德,比顽童,恒舞于宫,酣歌于室。’徇于货色,耽于音乐,流于游戏,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这就是周怡出言不逊,说隆庆皇帝不知审择而引起上怒的原因。

《(太常寺奏疏)感激图报疏(隆庆元年七月 日题)》(《奏疏》上卷)

窃惟受非常之恩者,当有非常之报。遭希世之遇者,当陈希世之义。臣狂愚小臣,不识大义。原任吏科给事中,荷先帝知遇,感激图报,于嘉靖二十二年因论□□严嵩等擅权,内有先帝“日事祷祀”,未能殄四方□□之灾,致怒廷杖,下锦衣卫狱,㭱系五年,再逮再释,当时人皆谓臣必不免于死矣。幸而免死。臣母在家病危,属纩望臣一面而不得。人皆谓臣母子必不可得相见,幸而相见,复愈十三日乃终。此皆蒙先帝非常之恩,臣母子感激,何可云喻。臣举家感激,何可云喻。臣尝思粉骨糜躯,何以报万一,惟朝夕仰祝圣寿万年,皇图巩固,庶少尽愚诚而已。

恭遇皇上膺天景运,嗣登大宝,念先帝遗诏,推广德心,湔滌臣罪,召复臣职,升太常寺少卿。臣以五年之系,万死之余,两次释放,生还送母终年。臣之际遇,至矣极矣,又得耕田而食,汲井而饮二十余年。臣之残喘余生,皆先帝所赐,皇上之所庇也。臣之愿望极矣足矣,何敢复望收录召用,此诚非常之恩,希世之遇,古今以来所希覩也。

臣当何以仰答万一,夙夜深思,惟皇上万有千岁,永保四海之富,长居九五之尊,子孙千亿,成邦协和。庶几臣之野心,少抒万一。虽然富贵寿考,子孙治安之久长者,非徒然可得也,必有德以享之。德非徒然可有也,必有道以修之,学也者修德以享福禄之道也。学非徒然可能也,必有师以启导之,必有友以辅助之。师友也者,讲学以修道之资也。自古圣帝明王,未有不由斯道以致治安者。诚思法古帝王,敬身修德亲贤勤学,以敬天劝民,则天心可格,人和可协,太平可致,而福禄可保也。大臣职专辅弼,师友之官也。若不与大臣相接,而商可否,徒以揭帖进呈,则精神终不流通,事理终有阴碍,何以作孚万邦而感格天心?自古及今,未有是理。古称君臣相得,如鱼之得水,鱼不可一刻无水,为人君者,可数月半年不与大臣一面语乎?

臣实狂愚,谨攄千虑一得之见,列为五条,开具上闻,伏惟俯赐一览。存神㴱思无徒曰该衙门知道。此非该衙门所当知者。

一曰定君志,以修德业。君道之大在乎。知责任之难在君与相。古圣帝明王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又曰:“为君难,为臣不易。”皆谓责任之难胜也。为人君者,岂天固纵之,居万夫之上得以自恣其欲,自肆其情哉。天地神人是主,宗庙社稷是承,其任甚大,其责甚重,此所以难也。知其难则思所以图之,不可忽易。古之知难者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棠之驭六马,兢兢业业不敢荒宁。”日惟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几辨,忠邪之分,晓然趋道之正,在乎君志先定。志欲为圣帝,则必法尧舜志,欲为明王,则必法禹汤文武,为之臣者,孰敢不敬。故曰,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此之谓可久之德,此之谓可大之业,此之谓能称君道矣。

二曰畏天命,以消灾异。人君为天下臣民之主,所以奉若天道也。皇矣上帝,临下有赫。君道尽则天命眷之,君道不尽则天命去之。天命眷则天下臣民是依,天命去则天下臣民是畔,此天之可畏也。古圣帝明王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然人君者,天之所立也。天心常仁爱之。君道尽则三光明,四时顺风雨时,百谷成,万民安。君道不尽则天亦念之,出灾异以人谴告之。垂戒之欲,其警惕而修省之。如尧之大水,则曰“洚水警予”。洚水者,洪水也。汤之大旱,则以六事自责。今岁水灾,亦以非常。在内则官民之上庐舍倒坏,在外则禾黍渰没,舟楫漂溺,糧船损坏,人民溺死,非小异也。近报边墙倒卸太多,一时修筑实难,秋高囗狂,大可虑也。不大警省改德,徒曰修省,天意不可回也。必幡然改念,平日之所欲者不欲,平曰之所为者不为,勤政亲贤,去邪寡慾,一言一动,必就于正道,则一念之诚,上格于天,灾异自消,百祥来降矣。

三曰敬大臣,以尊师道。古之圣帝明王,未有不由学而成者。唐虞君臣,更相戒饬。君臣自相师友也。汤学于伊尹,武丁学于甘盘太甲,成王学于伊尹、周公,皆学焉。而后臣之宋程颐为崇政殿说书,必坐殿上而讲,后世不知此义,但以崇高自大,以威严临下。不复知有尊师之礼,师传保之职,三公之位也。三公坐而论道。我祖宗朝优待三公之礼甚隆,其于辅弼之臣,必称先生,不敢以官名,不敢以名称。一则曰先生,二则曰先生。每历朝实录可考也。仁宗以来,未之有改也。先帝世宗皇帝,初年于辅臣杨廷和等,犹称先生,自后一辈,谄佞之臣进,而始卑之矣。夫敬大臣者,以大臣近已也。所以自敬也,尊师传者,以人师传成已之德业也,所以自尊也。不敬不尊,则视之如群臣等。无有畏心,何所警惕,徒以官秩崇之,禄赐厚之,是不足为敬为尊也。要在敬之以礼,尊之以心,迎之则喜,送之若失,过之则亲亲温言霁色,商订可否,不徒以人揭帖进呈,如是则情意孚洽,义理开明,君道尽而大业成矣。

四曰择左右,以慎近习。人之所居,莫大乎慎,所与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故曰与君子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俱化矣。与小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俱化矣。谚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理易知也。况人主左右,诸欲易遂,服用华侈,声色艳丽,使合便辟,善柔便佞,克满前后。其所言者,无若荡心之言,所举动者,无非肆意之事。一日与居,志念遂移,夙夜与处,染习无辨。古人戒之,曰“不迩声色”。又曰“远耆德,比顽童,恒舞于宫,酣歌于室。”徇于货色,耽于音乐,流于游戏,有一于此,未或不亡。故曰,人君一日之内,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所以警省身心,发纾志意,德崇业广,心泰神怡,乐莫大焉。内臣中,谨慎小心,知义理,识大体者亦多,其善柔便佞者不少,选择而使之,尤为系要。即今秋凉,宜亲近儒臣日讲,不宜暂罢。

五曰勤朝政,以勅臣工。古人有言,一日之计在于寅,一生之计在于勤。勤则有功也。自古圣帝明王,必忧勤惕厉。一日二日万几不勤则荒惰晏安,万事坠矣。传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经曰“克勤于邦”。又曰“君子所,其无逸。”我祖宗建无逸殿,正训以勤也。常朝必于昧爽之时,昧爽者,晦明未辨之时也。朝早则精神清爽,志气清明,朝罢而退,百官各有警惕,得以修政立事。非曰小补若于辰巳时。朝则百官亦有年大者,守候久而精神倦,未免费事。习久则百官因循懈怠,惰慢自逸,无怪乎政治之不古也。

2

周怡的《感激图报疏》是隆庆元年七月上疏的,《明穆宗庄皇帝实录》记载了这份奏疏是在八月份,并记录了“上陈五事”的内容。史记官认为“词多触忤”,多有冒犯。隆庆帝看过以后,“以为抗违命”,给周怡降二级调出京城的处分。认为其上陈五事迂阔荒诞,不合事理,也没有什么可采用的内容。

《明穆宗庄皇帝实录》(卷之十一)隆庆元年八月 已丑

O降太仆(常)寺少卿周怡为山东按察司佥事。

怡上陈五事:一定君志,以修业德;二畏天命,以消灾异;三敬大臣,以尊师道;四择左右,以慎近习;五勤朝政,以饬臣工。词多触忤。

上以为抗违命,降二级调外任。然其言迂诞,亦无可采者。

3

南京户科给事中岑用宾,得知周怡因上疏陈五事,被降二级外调,为周怡打抱不平,并上《恳乞亮鉴建言臣工疏》,此疏收录在《周恭公全集》的《奏疏》上卷中。

岑用宾,字允穆,广东顺德沙滘人,岑万之长子。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进士,授南京户科给事中。多所论劾。为官廉隅刚介有父风。隆庆初尝论高拱狠愎,拱恶之,出为绍兴知府,再谪陕西宜川县丞,卒于任上。有才名,著有《小谷集》,受文学家王世贞赏识,集资代为印行。

岑用宾在疏中首先肯定了周怡的《感激图报疏》没有“抗违”之意。他得到疏的内容并“再三披阅,则见疏内语多率直,径情无忌,委失人臣恭顺之体,似与陛下近旨”,就是疏内语气率真无忌,作为下臣,不应该这样。

“所谓审择所言以承朕意之论,少有违背”,就是“择左右,以慎近习”这条,微有点违背,有点对圣上不敬,但周怡的初衷是好的,并用“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劝导隆庆皇帝。

岑用宾说周怡是遗诏复官,又在你隆庆皇帝手上提拔的,因为建言而降罪,其它复官的人也是会有想法和疑问的。“固以其疏内一二语词不逊,不知审择,罪之诚是也”,虽然周怡在疏中说你隆庆皇帝“不知审择”,但也有很多祝您万寿无疆之语的。

周怡曾应建言获罪,赤胆忠心,纵有言语不逊,但始终正直气节不改,此情可嘉。“而怡乃能吐露肝膈若此,纵其言狂戆,有类抗违,而其始终正直,一节不少变易,一可嘉也。”

岑用宾说,我与周怡“素无交欢之好”,又不跟他同党。“诚以怡之情有可亮,怡之罪有可原”,亦或陛下对疏只是粗略一览,我们的职责就是“耳目之司”,不能“缄默不以上告”。陛下你宽容大量,就豁免周怡之罪吧。“鉴臣等愚昧之衷,豁周怡抗违之罪,或复其原职,或量改别衙门用,使之策励以图后效,以图补报。”

从以后发生的情况看,周怡后到南京任国子监司业,后又升翰林院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隆庆皇帝对周怡还是网开一面的。

《恳乞亮鉴建言臣工疏》(《奏疏》上卷)【岑用宾】

南京户科给事中臣岑用宾一本,恳乞圣慈亮鉴建言臣工,以昭圣德事。臣待罪南垣,接到邸报,伏靓七月内,该太常寺少卿周怡一本,为感激天恩深厚,竭沥血忱,以图报万一事。内条陈定君志以修德业等事。

奉圣旨,周怡这厮,违抗降二级调外任用,吏部知道。钦此。

臣等切念周怡向事先帝,以建言得罪,偏氓二十余年。今际遇口口。荷陛下推先帝遗诏召用之恩,复授原职,旋蒙不次迁擢径至今官,其遭逢真可谓不偶矣。为怡者,正当只承陛下休德之不暇,何至遽有抗违而自罹明庭之辜罚乎?

继旬日复接邸报内录,有怡前疏全钞。臣等再三披阅,则见疏内语多率直,径情无忌,委失人臣恭顺之体,似与陛下近旨。所谓审择所言以承朕意之论,少有违背。陛下责以大义,罪其抗违,量行降调,薄示警戒,此诚天高地厚之恩在,怡亦当感戴无涯矣。臣等复何辞。但臣等切思天子之尊如天也,其威如雷霆也,人非病风丧心,其谁肯抗天而触雷霆也哉。语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人臣进言于君,或以将顺,或以匡敕,皆所以人务恭敬之实,而尽忠君之道尔。稽古虞廷以舜帝之圣,临御在上,智如大禹,岂不知其峻德重华之盛而顾,亶亶告戒无所隐避。今见之经传,其恳切如此,盖忠臣事君,必防其渐,听其言,虽过究,其意则美,此自古制治未乱,保邦未危之良图也。

彼怡者,直以感激先帝生全之厚恩,感激陛下录用并不次超擢之奇遇,故欲效虞廷之所以事其君者,以自尽其愚忠于陛下。以少历其生平葵藿之悃。观其疏内有曰,受非常之恩者,当有非常之报,遭希世之遇者,当陈希世之义,则其情可见矣。虽其中间过于狂憨口口口口而其心究无他也。岂敢故违是以抗陛下。天地之深以觸陛下雷霆之威,而甘陷于不测之祸也哉。

陛下能熟思俯察而优容采纳之,未必非涓埃之裨于高深,则怡愿忠之初心遂矣。必如字字而较之,句句而摘之,则日月口临烛火失其徵光,雷霆震迅,品物失其故態忆以狂瞽。上干天灭将亦何词以自解哉。书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古人称主圣则臣直良有深意。陛下天纵圣神,宽仁大度,即位以来,虚怀纳谏,言路宏开,而登极诏内,又有许诸人直言无隐之条,复终之以赞。帝执而翊皇猷尚有资于忠,盖之谕所以扩献纳之门而议掖臣邻者,诚著矣。周忪感千载之一时,思效忠之有地,其翰诚人告务期靖献殊不觉其点之戆直至于如此。且既怡之能直逭足以彰。陛下之至圣,臣等犹思陛下当亟赏之。何乃复以其直而罪之乎?

怡与起废诸臣,曩日以建言得罪,其忠诚昭灼,天下莫不诵之,顷陛下敢录之者,亦以其当日言事之忠。今诸臣方各庆幸得主而事之,以伸未究之志,讵知曾几何时,而怡复首以建言蒙谴,则不惟陛下收录。怡与诸臣之初心稍觉自异,而起废在列诸臣其效用之心,将不亦因是而几于疑乎?况陛下之罪怡者,固以其疏内一二语词不逊,不知审择,罪之诚是也。然臣等参阅其疏内亦有云,惟愿陛下万有千岁,永保四海之富,长居九五之尊,子孙千亿,万邦协和,庶几臣之鄙心少纾万一,如此等语,其将顺颂祷之悃何如也。既可摘其抗违者而罪之,独不可嘉其将顺之词而姑宥之乎。

彼士人以危言峻节得罪废置旋复甄用者,多有改弦易辙,毁方为圆。而怡乃能吐露肝膈若此,纵其言狂戆,有类抗违,而其始终正直,一节不少变易,一可嘉也。

臣等与怡素无交欢之好,倦倦为之控诉于君父之前者。非敢阿党比周以忤陛下也。诚以怡之情有可亮,怡之罪有可原,或恐宸览少略未曾加察,且可亮而不之亮,可原而不之原,于圣神之德犹为少缺。天下后世,其谓陛下何。臣等职阞耳目之司于此而缄默不以上告,是臣等亦有负于陛下之任使矣。天下后世,又将谓臣等何?臣所以不揣愚昧而不容已于言也。仰望陛下扩天地之量,广大造之仁,鉴臣等愚昧之衷,豁周怡抗违之罪,或复其原职,或量改别衙门用,使之策励以图后效,以图补报,庶乎含弘偏覆,而圣德益光,大小曲成而臣工競劝矣。

臣等不胜倦惓恳切,祈望之至。

4

岑用宾,字允穆,号小谷,因此他的文集为《小谷集》。岑用宾调任为绍兴知府,周怡事后得知岑用宾为他伸冤,并写信表示感谢。

在信中,周怡说,我好像也不是那么太老,但不知悔改,才以罪出,又以罪斥。劳驾你岑小谷以肩负使命之感“奋大勇,伸大义,输忠于上”,向皇帝忠谏。周怡称赞他的行为“周信于友,一举动而朝著之直气,以伸士林之风俗,以厚诚大贤君子之昭节”。周怡自言“既不能候于阍人,亦不能走一介以告谢”,既看不惯不良风气,又不能辞官一走了之,违心拂理,不知如何是好。

周怡隆庆二年六月升南雍司业,从“南雍蒞任两月后即连病,五月已谓不起”可见,他写给岑用宾的信,应该是隆庆三年已巳(1569)五月升翰林院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时。

周怡在信中谈到绍兴的风情和时局动向,谈到李春芳已投入到了“讲学倡人”的事业中了。

信末,周怡谈到他对阳明心学的感悟是“诚字最难,不诚无物”,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他总结了“诚”字对他一生的影响,“圣诚而已,诚则无事矣。诚可易言哉。吾执事,平生敭历,一至诚,所发得力于此大矣。”

《与岑绍兴小谷》(《讷溪尺牍》卷三)

某无似老不知悛,方以罪滌而出,竟以罪斥。至劳执事,以执事奋大勇,伸大义,输忠于上,而周信于友,一举动而朝著之直气,以伸士林之风俗,以厚诚大贤君子之昭节。盛世之休风也。南北阻修,既不能候于阍人,亦不能走一介以告谢,违心拂理,自不能明人其谓何。

山东地僻而远,南雍蒞任两月后即连病,五月已谓不起,更何能事事?违心拂理,其谁知之。岂曰祁奚正义而向窃比耶。

既而闻补绍兴龙泉,割烹不枉其用与,然仙郎出蒞蓬莱亦暂驻耳。今已踰年,转瞬即当报政。惟公惜阴以务,有诚谕东南繁剧,此郡首称视,他郡更须数倍费心。不曰地难,惟曰吾当处之。不日俗恶,惟曰吾党美之。不务才胜,惟求德洽。郡城内自有八山,公暇登跳之一览尽收拾矣。水曲镜湖时或舟游,则沧洲协趣,吏情以鬯,是亦张驰之节也。

近曰郡县之政,上操切而下抚字,急搜匿而后包涵,薄之道也。更相劝勉已习成风矣。敝府却得长者专务辑和,而亦不姑息力行拊卹,而又甚精明诚难得也。何幸,何幸。

我公家学有自而又学道爱人,奉动自是不凡,泽流法信民,将不忍欺事,亦大快事也。仲弓为宰举贤才,武城之政在得人。单父政主于尊贤,何令之难也。岂无贤者与?惟公念之。镒潮前政,大费心今。亦为民利否。

石麓元宰惓惓以讲学倡人,公卿皆讳言之。然不学则事业掀揭于天德尚远也。此心中一有所主,即非无偏无党,体叚发之,只是就其气质之美,徇其知识之偏,而成之求其中节不可得也。其专务口谈,而行履远背,是故人贱之也。

数年来,惟觉诚字最难,不诚无物,不诚断断乎不可也。圣诚而已,诚则无事矣。诚可易言哉。吾执事,平生敭历,一至诚,所发得力于此大矣。愿不靳至教奉书无良,便不觉缕缕情之不容已也。

5

《周恭节公年谱》载:

穆宗隆庆元年丁卯先生六十三岁。

穆宗即位,奉遗诏,凡先朝建言诸臣,生者录用,死者恤赠。

正月十二日,驰檄至,诏先生复除吏科给事中。

二月初九日,升南京太常寺少卿。未几报转此,先生即进京赴任,致谭德之书,有曰:“兹一出,感圣恩隆重。三月三,命夙夜静思,无能图报耳?”

六月初五日到任。先二月,奉恩例,得诰命,加赠父西畴公中宪大夫,南京太常寺少卿。加赠母刘恭人本身至室,皆如其官,感激知遇,益加摅忠报称为任。

自到任立朝,甫四十六日,钦奉圣命,祭东岳孔林及海渎诸神。未行间因时事触目惊心,即上疏直陈五事。一曰:“定君志,以修德业。”二曰:“畏天命,以消灾异。”三曰:“敬大臣,以尊师道。”四曰:“择左右,以慎近习。”五曰:“勤朝政,以勅臣工。”

疏入,内择左右条,致辞触中贵,忤旨外调任山东按察司分巡海右道佥事,驻劄莱州府。时掌科吴公时来,即具疏乞留先生,疏入,留中不报。

先生闻吴公有疏,遂早辞出京。

书籍 

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读书,使人进步

2023年9月8日在黄山三口燕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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