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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命令：不准开枪 红军胜利渡过金沙江后，又进行了会理战役，然后继续北上。 一天，刘伯 承司令员和聂荣臻政委令我带方面军工兵连协同红一师一团参加抢渡大渡河的 先遣队。接到命令后，我率队即从冕宁经大桥镇向安顺场挺进。 到安顺场渡口，必须通过一个少数民族居住地——彝民区。有关单位向我 介绍说，彝民的生活习惯和服装打扮与汉族都不相同，他们性情豪爽，诚恳朴 实。但由于长期受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再加上汉族奸商对彝族 人民进行残酷的经济盘剥和欺骗，因而彝民对汉人疑心重、仇恨大。对汉族官 军更是恨之入骨。国民党曾断言红军不可能通过彝民区，并想以此作为阻止红 军北上的障碍。 在通过彝民区前，红一团杨得志团长和黎林政委亲自向我执行先遣任务的 工兵连进行了动员。并指示说，因为彝民不了解红军，你们必须以实际行动取 得彝民的信任。因此，无论如何不准向彝民开枪。并说，这是总部的命令，谁 开枪谁就违反党的政策和军队纪律。 一切准备完毕后，工兵连便跟在侦察连后 面向彝民区进发。 彝民区山路崎岖，古树参天，野草丛生，地面覆盖着一层腐烂的树叶。彝 民听说汉族军队又来了，将一些山涧上的独木桥拆毁，把溪水里的石墩搬 开……这样，工兵连只能边行军，边砍树架桥，修整通路。过了俄瓦拉日，工 兵连便渐渐从先遣队的前面落到了后面，连队也散开了。隐藏在山林里的彝民 不时挥舞着土枪、长矛出现，有时甚至放冷箭、打冷枪。为了安全起见，我把 全连集中起来行动。 我刚刚登上一个小山岗，远远看见一群人朝着我们迎面走来。我命令部队 放慢脚步，紧张地注视着。那群人越走越近，只见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赤身裸体。战士 们紧张的心情顿时变得 非常惊讶。这伙人走近 后，对战士说：“我们是 外埠商人，路过'倮倮' 区被'蛮子’抢了东西， 剥了衣服 …… ”后来我 才知道，这群家伙是国 民党县政府的官员，他 们平时在彝民头上作威作福，为了逃避红军追击，冒险进入彝民区。 他们过去后，战士们议论纷纷。这个说：“我们可别给 扒个赤屁股精光。”那个说：“我们不是财主，又不惹他们，他们不会把我们怎 么样。”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当时我想，自己身为红军指挥员，必须坚决执 行总部命令。我和指导员罗荣商量后，分头向战士们做解释工作，反复强调必 须坚决执行总部命令的重要意义，并明确告诉大家：无论如何不准开枪，谁开枪谁就违反了党的政策。 工兵连的战士刚走进离巴马房不远的一个山谷里，突然听到远处几声枪响，随着几个彝民朝我们跑来。彝民们手里拿着土枪、长矛、弓箭等向战士们挥舞，拦住我们前进的道路，部队被迫停下来。在部队前面的三排长陈亦民向彝民解释，彝民根本不理他。 罗指导员带着会说四川话的小程上前解释，刚讲了几句，只听得那几个人叽里咕噜地大喊了几声， 山上顿时响起了呜呜的号角，不 知从什么地方冒出许多彝民。他们手里拿着大刀、长矛，呐喊着蜂拥而来。大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 围在中间了。 在这种情况下，战士们虽然不停地向他们解释，可彝民们好像一 句也没听懂，嘴里还是'呜喻!呜喻!'一个劲儿地叫喊，彝民也越集越多。 我又急又气，战士们也毫无办法。此时大家真是束手无策，进退两难。 不一会儿，彝民们几个人围住工兵连的一个人，开始动手抢战士们的武器和 工具。当几个彝民挤到我身边时，通信员小刘立刻上前挡住他们。可又高又大的 彝民没费什么劲，就把小刘按倒在地，用脚踩住他，连枪带衣服抢个精光。 我真 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对待红军， 一气之下，拔出了手枪，打开了枪机。这时，周围 的战士们也“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我看到战士们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我，好像在 对我说：连长，打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保证把他们……猛然间，我想起了 党的政策、军队的纪律、上级的命令，每个党员，每个干部，每个红军战士都要 执行，这是起码的觉悟，怎么能带头违反纪律呢? 我看到指导员罗荣虽然也被扒 得精光，但他赤着身子还在大声喊：'总部命令，不准开枪!' 我马上收回了枪，向周围的战士命令道： '不准开枪!谁开枪谁就违反党 的政策 ……'我还没说完，几个大个子彝民拧着指导员的胳膊，把枪抢走了。 接着，又把我按倒在地上，把衣服也抢走了…… 我一肚子火冒上来，压下去，压下去，又冒上来，但一想到首长的指示，想到党的政策，最后还是把火气压下去了。 这时，我突然看到侦察连的同志带着一个人往回走。这个人身材魁梧，头 上缠着一条卷成尖的缠头，身上披着一条黑色毛毯，露出的裤角又肥又大，打 着赤脚，骑在高头大马上。我心里暗想：侦察连一定捉住了他们的头人，这下 可好办了。 他们走到工兵连的战士们跟前，那个头人对着战士们周围的彝人大 声说了句什么话，只见工兵连战士们周围的彝人都让到了一边。我们虽听不懂 他们的话，但看得出他是很有权威的。后来听侦察连的同志们介绍，才知道这 个人是沽基家族的首领小叶丹。侦察连的同志正领着他去见首长。于是工兵连 也跟着退出了彝民区。 我率部刚走出彝民区不远，就看到路边坐满了红军战士。原来工兵连碰到 了跟在先遣队后面的曾保堂的部队。他们一看工兵连这副模样，便捧腹笑起 来：'工兵连真凉快呀!你们到哪里洗澡去了 …… ' 他们一面笑一面给工兵连的战士们凑衣服。当时虽然大家都很困难，可是 他们还是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给工兵连的战士们穿上。这时，曾保堂得到 报告后过来了，他马上让通信员把他的换洗衣服拿来给我。 并传令凡有三件衣 服的(包括身上穿的)拿出一件，凡有两套衣服的拿出一套，马上集中交给工 兵连。曾保堂怕衣服不够，还让供给处把好一点的麻袋拿一些送给工兵连的战 士们。当晚，按上级指示，我率部返回大桥镇宿营。 工兵连从成立以来从未打过败仗。这次不但枪被缴了，连衣服裤子也被扒 光了。回来的路上，有的战士又听了些玩笑话，心中更不是滋味，埋怨情绪比 较大，有的干部也想不通。 罗荣对我说：“老王，战士们有些反映你听到没有?” 我说：“我们有些干部的情绪也不对头。是不是先把干部思想搞通。”罗荣说： “好，咱们先开个支委会，意见统一 了，再开军人大会，把道理给大家讲清 楚。” 这时，总部派巡视员到连队看望，并对我说，首长表扬你们工兵连认真执行党的政策。同时告诉我，刘伯承司令员和沽基家族首领小叶丹结拜了兄弟，红军大队明天会顺利通过彝民区。我向巡视员反映，我们的武器、工具都被抢走了，部队有情绪，我们正准备做工作。 巡视员听了后告诉我，小叶丹已答应交还工兵连的全部东西。 在支委会上，罗荣耐心地摆了为什么不能打的理由。巡视员也讲了刘伯承司令员和小叶丹结拜兄弟的情况，彝民答应交还工兵连武器、衣服的承诺，以及如果工兵连打了彝民的后果等。会后，我和干部们深入到班排去做工作，很快扭转了部队的埋怨情绪。 第二天清晨，彝族同胞果真交还了他们抢去的衣服、枪支和工具。在这同 时，部队又开始向彝民区开进。行军途中，我突然感到肚子疼得难以忍受。几 个战士围着我，急得没办法。这时，几位首长骑着马走过来。他们看到几个人 围在一起，便下了马。其中一位首长向战士们问道：“怎么回事呀?”通信员小 刘说：“我们连长得了急病。”“哦，我看看。” 我一听，声音好熟呀!睁开眼一 看，原来是刘伯承司令员。我说：“司令员，我们没有完成任务，还…… ”刘 司令员弯下腰来说：“你们模范地执行党的政策，就是完成了一项大任务。”他 转过身让身边的医生给我看病，并风趣地对我说： “休息一下，马上赶路。要 不然又扒个赤屁股精光。”逗得周围几个同志都笑了起来。 我赶紧站起来要走，这时刘司令员说：“骑着我的马走吧!”我怎么能骑首 长的马呢?我极力分辨，但刘司令不由分说，把我推上马背，自己大步向前 走去。 这时，路边，山坡上，山寨里，彝民不分老幼都出来了。他们高声欢呼 着，许多彝民还加入了红军行列。看到这情景，我才意识到，当彝族同胞不了 解红军，错把红军当成“官军”时，就会像对待国民党军队一样对待红军。 一 旦他们了解了红军，就会像对待亲人一样支持红军，帮助红军，甚至加入到红 军的行列中来。从这次我率部执行先遣任务，通过彝民区的经历，使我深刻体 会到党的政策的巨大威力和革命战士坚决执行政策、遵守纪律的重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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