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一篇写到了三支队和六支队合编，并在蠡县的莲子口打了一仗。本篇继续。 加强政治整训 莲子口战斗后，开始进入雨季。 1939 年的夏天，阴雨连绵，大小河普遍涨水，大地一片汪洋。日寇为摧毁我抗日根据地，乘沟满河平之际，开挖河堤，使洪水泛滥，造成了冀中区20 年来未有的大水灾，32 个县顿成泽国。洪水限制了我军的行动，也给日寇的活动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在没有大的军事行动的情况下,我开始考虑一个问题，三支队经过两次整编，部队迅速扩大，总的情况是好的，但也存在不少问题。主要是，成员复杂，在收编的游杂部队中，有一些流氓、兵痞;在一些军官中，存在着浓厚的军阀作风和土匪习气;新战士中大多数家在大清河北，在大清河南活动，有些人思想不稳定，开小差的现象时有发生，这些问题不解决，必将影响部队的巩固和战斗力的提高，应该利用当前的战斗间隙，进行一次政治整训。 我把我的想法向贺炳炎同志讲了，他当即表示完全同意。我们随即制订了政治整训计划，报送贺、关首长，很快得到批准。随后，贺炳炎同志和我带领部队转移到比较安全的蠡县和安平县交界的七器、五防、洪善堡一带，开始进行政治整训。 这次政治整训，是遵照军委中央、总政“关于整理与巩固新部队的训令”和第十八集团军“第二期整军计划”的要求进行的。十八集团军提出的整军重点是:用一切努力加强部队党与政治工作，巩固党的领导，严禁打骂，提高战术与技术，克服游击主义，建立与健全军队正规制度和着重提高各级干部之军事文化程度，以增强和提高部队战斗力。  政治整训开始，我们首先开展了团结帮助上层领导的工作。一些上层人物，因为出身、经历、政治面貌不同，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存在不少模糊观念。要团结、整编和提高部队战斗力，首先要把上层人物团结好，促进他们政治上的进步。 我们工作的重点是担任团营职干部的左清臣、段克全、翟耀宗、尚玉峰等。我和贺炳炎同志多次和他们谈话，表扬他们的抗日行动。同时给他们讲八路军和国民党军队的区别，从正面引导他们以正确的态度对待战士，克服军阀主义的残余;用我们自己的亲身经历，启发他们学习毛主席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给他们讲革命道理，讲共产党的性质，讲党的奋斗目标，使他们认识到共产党、八路军，不仅要打败日本侵略者，还要推倒三座大山，建立一个新中国，使他们逐步地由为自己而战，转变到为人民和民族的彻底解放而战，从而树立起远大的政治理想。不久，左清臣、尚玉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坚强的共产主义战士。 在团结帮助上层人物的基础上，我们对部队开展了广泛的政治教育。首先是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的“论持久战”，学习党中央提出的“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方针。大讲抗日形势和日军的暴行，激发民族仇恨;大讲“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和抗日军人的义务，提高大家以抗日救国为已任的政治觉悟。接着，又大讲建军宗旨和红军的光荣传统，引导大家深挖细找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破除轻视政治工作的单纯军事观点、小团体主义思想、军阀残余作风和纪律松弛、自由主义等问题，从而使广大干部战士逐步完成从游杂武装向八路军的转变，使新战士完成从一个农民向军人的转变。 在整训中，我们多次教育干部和骨干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对那些有缺点、错误的同志，不是歧视、指责、排斥他们，而是采取亲近、团结、耐心教育的态度，用自己的模范行动，帮助和带动他们进步。 在整训中，不仅提高了广大指战员的政治觉悟，也培养锻炼了一批优秀的政治干部。 一天上午，我来到七团六连了解政治整训情况。只见一位紫膛脸色、中等身材的年轻人正慷慨激昂地讲政治课。走近一看，原来是六连指导员张会田。 他是红二军团到贵州时参加红军的。别看他只有 21 岁，却是个已有五六年军龄的老红军。入伍后，他当过战士、警卫员，平时不多说话，性情和善，手脚勤快，很爱学习，因而觉悟提高很快。经过长征的锻炼和开辟晋西北根据地的斗争，特别是到翼中后的磨练，迅速成长为一个打仗勇敢、工作积极、善于联系群众的好干部。他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却能用满口的贵州腔，讲出一个又一个生动而实际的革命道理。  他讲共产党是干什么的，就从他自己的经历讲起，讲他一家人怎样受苦，共产党和红军来了以后，打土豪，分田地，穷人翻了身。现在为了抗日，团结更多的人，不平分土地了，但是为了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实行了减租减息、合理负担的政策。这说明共产党时时刻刻都是为人民服务的。 讲党的抗日主张和政策，就根据他在晋西北开辟根据地的经历,讲党的统一战线的政策凡是反对日本侵略的，我们都要团结;为了打败日本侵略者，我们主张“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有枪的出枪”。 讲八路军的性质和任务，就根据他亲身的经历，讲新旧军队的对比。他说，旧军队是压迫人民、欺侮人民的，八路军是爱护人民、保卫人民的，旧军队打骂人民，抢夺人民的财产，八路军是人民的子弟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旧军队当官的欺压当兵的，八路军官兵一致，官兵一律平等.张会田朴素而生动的语言,深深地打动了战士们的心，也吸引了我。我心里想，我们是多么需要这样的政治干部啊！ 为了推广张会田政治教育的经验，我们召开了全支队的指导员会议，请张会田讲课。在紧张的战争环境中，这种“以会代训”的方式，对培训干部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在政治整训的后期，我们进行了组织整顿，主要做了3 个方面的工作： 一是纯洁部队。在觉悟提高的基础上，发动战士揭发少数坏分子，把那些屡教不改、在部队内部起破坏作用的流氓、兵痞清除出去。 二是调整干部。对一些军阀作风、土匪习气严重，又不肯改正，在部队中有不良影响的干部，坚决撤下来，选拨一些经过考验的优秀干部，充实到各级领导岗位， 三是加强党的建设，党组织吸收了一批经过教育、考察的积极分子入党。七团和八团的各个连队，都建立和健全了党的支部，把部队完全置于党的绝对领导之下。 利用整训间隙，部队还进行了扩兵和群众工作。由营连干部带一些骨干和老战士，帮助党政机关进行根据地建设，到驻地周围的村庄发动群众，建立村政权，成立妇教会、青救会、农会等各种抗日团体。在地方党和政府的帮助下，又扩大了1000多名新战士，全支队人数达到2500多人。 3 个月的整训，工作紧张而富有成效。经过整训，纯洁了组织，提高了素质，加强了纪律，扩大了队伍。全支队朝气勃勃，士气高昂，以全新的面貌活跃在大清河两岸。 初露锋芒的六连 经过政抬整训的三支队，独立作战能力大大增强。在袭击日寇、粉碎敌人扫荡的一系列战斗中，七团和八团都打得很好， 9 月，八团在任邱、河间公路的伏击战中，歼敌一股，缴获自行车6辆和军用品一批。随后。在任邱魏家庄的突围中，毙伤敌百余名。 10月19日，七团袭击了驻蠡县赵段庄之敌。11月12月，又袭击了驻肃宁索村之敌。两次战斗共歼敌40余名以后，又袭击了北高晃之敌，歼敌 30 余名，缴获轻机枪一挺，军用物资一批。特别是七团在安平县马家营的战斗，士气旺盛的二营六连，打得十分出色。  1940年1月23日，七团在潴龙河西跳出日寇包围圈后，正准备东渡子牙河。当一营行进到马家营附近时，突然与 300多日军遭遇。七团团长刘彬同志判断，部队全部转移已来不及，如果马家营被敌占领，我军前往子牙河的道路就会被切断，使我军陷入困境。他果断地命令二营先敌一步占领马家营，掩护全团东渡子牙河。 二营六连在连长陈砚庭、指导员张会田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了马家营。 接着，大批日军蜂拥而至。六连利用断墙、残壁、塄坎，英勇抗击日寇的进攻。日军在山炮、机枪、掷弹筒的支援下，连续向六连阵地发起 5 次冲锋，都被六连击退，一些战士身负重伤，不少人被炸翻的黄土埋住了身子，仍然坚持战斗。 日军不顾我军的顽强阻击，踏着他们同伴的尸体，继续向我阵地扑来。在危急时刻，指导员张会田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大喊:“同志们，跟我上，冲啊!”一跃而起，跳出工事向敌人猛扑过去。战士们端起刺刀，杀声震地跟了上来，与日寇展开了白刃格斗。敌人被杀得七零八落地退了回去。 六连从早上抗击到黄昏，打得英勇顽强，毙伤日军60多名，胜利地完成了掩护全团转移的任务。在战斗中，指导员张会田同志光荣牺牲，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马家营战斗以后，我来到七团。刘彬同志向我详细谈了这次战斗的经过。我高度赞扬了六连不畏强敌、不怕牺牲、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并号召三支队广大指战员向六连学习。 就是这个六连，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连天烽火中，越战越强，以后成了威震敌胆、闻名军内外的“硬骨头六连”。  硬骨头六连 回师晋西北 1939 年9月上旬的一天，我们突然接到一二O师的通知，要贺炳炎和我立即到师部驻地程委镇。到师部后，贺师长、关政委接见了我们。 贺师长说，今年以来，国民党反动派逐步走上了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道路。他们有计划地加剧反共活动，不断制造摩擦。党中央命令一二O师主力迅速移防至晋察冀边区的冀西地区，准备应付突然事变，粉碎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共阴谋。前几天，我和甘泗淇同志去东湾里见吕正操同志，商量一二O师转移问题。吕正操同志希望留下点部队，给点干部，不要一下子都走光了，经我和关政委商量，决定将二、三、四、五、六共五个支队留在冀中，由你们两人统一指挥，协助三纵队坚持平原游击战争。 贺、关首长问我们有什么意见? 贺炳炎和我都表示，服从组织的决定，今后我们一定要服从冀中军区的统一指挥，努力搞好和兄弟部队的团结。 9月19日贺、关首长率部离开冀中，向冀西转移。 在国民党掀起的第一次反共高潮中，最先投降日寇的是国民党军将领石友三，他在冀南威县、南宫、曲周一带疯狂抓捕、残杀八路军战士、抗日政府工作人员和抗日军属，叫嚣要配合“皇军”扫荡边区，消灭八路军。 为了讨伐叛军，我们奉冀中军区的命令，于1940年2月1日，统一指挥一二O师留在冀中的二、三、四、五支队，向冀南开进。 2月8日，部队到达冀鲁交界的冠县地区。 10日，和冀中部队一起，向敌发起进攻。敌军在我巨大压力下，纷纷向南溃逃。我三支队奉命追击。 12日，叛军退到七子固地区，我以七团、八团各两个营向据守彭子固、修子固、李子固之敌发动猛攻，毙伤敌 300 余名，俘敌28 名，缴获迫击炮1门，步马枪46 支。敌遭受严重杀伤以后，逃往山东境内。  3月底，三支队返回冀中滹沱河以南，沧(州)石(家庄)公路以北地区开展游击战争。4月17日深县日军2000余人，配备坦克4 辆，分四路向我合击，为避敌锋芒，我即向安平以东转移。部队刚出东河町村，即与敌遭遇。我七团迅速以两个连占领有利地形，英勇抗击敌人，掩护支队主力向东北方向转移。这两个连节节抗击毙伤敌50 余名，保障主力部队安全摆脱了敌人。 1940年4月下旬，遵照一二O师命令，独立三支队开赴晋察冀边区休整。到达冀西陈庄地区以后，常德善同志率领第六支队由大清河北来到冀西，归还建制。一二O师命令将六支队改编为三支队第九团。李硕同志任团长，朱绍田同志任政治委员，全团 1400 余人。至此，三支队由开始的3个连队扩大为3个步兵团，全支队兵力达5000 人。  一天晚饭后，常德善同志对我说，“我这次来，一是率部队归建，亲自把部队交给你们;二是来看看你和贺炳炎同志，向你们告别。”我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说“贺、关首长离开冀中前，吕正操同志向他们要干部，他们已答应把我留下。前几天，我已接到了冀中军区任命我为冀中三分区司令员的命令。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三分区了。”想到我们要分手，都有点依依不舍，虽然夜已深了，但谁也不想睡觉。我们共同回忆了三支队从组建到成长壮大的过程，交流了工作中的经验，他还向我详细介绍了六支队干部的情况。我们一直谈到天亮，吃过早饭，他就骑马返回冀中了。想不到这是我俩最后的一次会面。1942 年6 月常得善同志在肃宁县雪村的反扫荡战斗中壮烈牺牲。 常德善同志来自洪湖苏区，从战士、警卫员成长为一位优秀的红军指挥员，曾任红四师十二团团长、红六师参谋长。在三支队、六支队工作期间，他把红军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带到了部队。他处处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热情帮助同志，加强新老干部团结。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中，他亲自率领部队英勇作战，屡打胜仗，深受干部战士的拥护和爱截。 我们在陈庄稍事休整以后，即按一二O师的命令，向晋西北开进。我骑在马上，望着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心潮翻腾，思绪万千。回想起一年以前，贺龙师长、关向应政委莲照党中央、毛主席关于“深入敌后，放手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的指示，派3个连队深入大清河北，开展游击战争，仅仅 15 个月，就发展到3个团5000 多人，形势发展多么快，变化多么大啊!我想起，在“抗大”学习时，毛主席给我们上课时讲过:“路线错了，革命就遭受挫折;路线正确了，革命就发展。”三支队的成长、壮大，以雄辩的事实证明了这个真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