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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名场面:瓶儿死去,一场乱腾的哭丧场面,透出多少世态人情

 笔更时代 2023-09-14

《金瓶梅》作者是个是个写“乱”的高手,非常善于描写闹腾的场面,无论是喜庆笑闹,还是丧葬哭闹,由他写来,定叫你初看时如五色混杂,眼花缭乱,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叫你目不暇接,而倘若你屏心静气,细细琢磨,才发现杯盘狼藉的宴席上,一箸一碟,都摆得各是地方,呼天抢地的哭声中,一泪一泣,都写得各有讲究。

张竹坡曾经盛赞作者有千人万马却一步不乱的鬼斧神工,其实不该说是不乱,而应该说是乱得有序,乱得有理,乱得有味。

作者把每一次闹腾场面都作为一个生活的大舞台,让各种人物登台表演,让各种性格相互撞击,于写与不写之间,先写后写之间,详写略写之间,充分展示人际关系的复杂组合,在乱中勾勒大千世界的千姿百态,在乱中揭示生活的本质蕴涵。

作者仿佛是一个大型交响乐队的指挥,手中的魔棍一起一落,一指一点,或鼓响锣鸣,或琴韵悠悠,或琵琶骤起,或长号一声,各种音响的交响配合之间,无穷情味,堪品堪赏。

西门庆活着的时候,西门府半过两次重要的丧事,一次是官哥儿夭折,“李瓶儿痛哭官哥儿”,一次是李瓶儿死去,“西门庆痛哭李瓶儿”。

这两次哭闹场面,却由于死者与哭者的身份大异,第二次闹腾得更加厉害。

前一次死者是官哥儿,一个一岁零两个月的婴孩,啥都不懂,来表示哀痛的人们都是把眼泪掉给他的父母西门庆和李瓶儿看的,官哥儿的死固然是西门家的一大悲哀,但究竟不如李瓶儿之死对西门家造成的震动之大,丧葬声势更不可比,所以那一次西门庆倒没怎么哭,反而是个劝者。

那一次的哭者是李瓶儿,由于性格和身份的缘故,她的哭声不可能像第二次西门庆这样放肆,由于官哥儿的死因,她更多的眼泪是在往肚内流。

第二次就大不相同了,死者是李瓶儿,是西门庆妻妾中最受宠爱的一个,生前在人际关系中的恩怨甚多,官哥儿本人却不可能与人有何恩怨,所以面对这个死者人们的感情活动很不一样。

李瓶儿死了,哭的最伤心的是西门庆。

他不顾李瓶儿身底下的血渍,双手抱着她的香腮亲着,口口声声只叫:”我的没救的姐姐,有仁义好性儿的姐姐,你怎的闪了我去了,宁教我西门庆死了把。我也不久活于世间,白活着做什么。“

西门庆,男子汉,提刑官,一方恶霸,妻妾六人之夫主,他的放声痛哭以及妻妾们对这痛哭的反应,写来就更能引人入胜。

西门庆哭李瓶儿的哭是真诚的,因而也是不讲形式的,甚至是放肆的。其他人的哭就不一样了。

作者是这样处理顺序的,西门庆是一见就哭,而且是“在房里离地跳的有三尺高,大放声号哭”,哭相是难看的,这才真诚。

接着写“吴月娘亦揾泪哭涕不止。”

再写“落后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孙雪娥,合家大小,丫环养娘,都抬起房子来也一般,哀声动地哭起来。”

中国人的哭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有源远流长的传统。

哭,有时是真情的自然流露,有时却是礼节、仪式的行为。

瞧作者用的“亦”和“落后”这些字眼,仿佛有人在指挥一个多声部合唱,合唱队的演员都盯着指挥棒,棒指处,哭声骤起,“抬起房子来也一般,哀声动地”,正是向死者告别的那一刻的仪式中应有的哭声效果。

这一礼数完毕,照例该是安排后事,你看月娘、娇儿、玉楼马上从“悲痛”中清醒过来,商量给遗体穿衣服。

可这礼数完毕了,西门庆却还在没完没了,不合礼教才是真悲,而且哭出来的话又伤了活着的妻妾们,吴月娘自然就不耐烦了,把西门庆一顿数落。

我们不排除妻妾们对李瓶儿之死会有一定程度的悲痛,潘金莲毕竟也来尽了礼数,但几次事变之后,妻妾之间早已离心离德,这次西门庆最宠幸的爱妾之死,他们未尝不有几分幸灾乐祸,所以他们一把哭的礼数尽过,转过来就对西门庆所表现的真诚悲痛嫉妒不满了,而其表现又各不一样。

吴月娘是主家婆,所以敢当面数落,背后议论时反又好像向着西门庆说话了,是正妻口吻。

孟玉楼从不显山露水,说话总是替人搭桥引路,暗中使劲。潘金莲终是泼妇,开口就是一串脏话。李娇儿似无参言的兴趣,而孙雪娥几乎没有议论的资格,所以听不见她们的声音。

至于还有别人的哭,那玳安是西门庆的影子跟随,西门庆如此悲痛,他岂能不在旁陪哭,何况瓶儿待他不错。应伯爵、谢希大进门照例要哭,而且必然跟西门庆哭的一个调门,自然要挨金莲和玉楼的骂,“二人哭毕扒起来”,一个“毕”字,那挤出来的眼泪就原形毕露了。

一场乱腾腾的哭丧场面,写出了多少世态人情。

《金瓶梅》被称为“明代四大奇书”之首,被称为《红楼梦》的祖宗,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世情小说,是一部伟大的写实小说,小说通过对市侩势力代表人物西门庆及其家庭罪恶生活的描述,再现了当时社会民间生活的面貌,展开了一个时代的广阔图景,彻底暴露出肮脏与丑恶。鲁迅夸赞其“描写世情,尽其情伪,同时说部,无以上之”,意思是同类型的小说没有比《金瓶梅》更出色的。下面推荐这版《金瓶梅》是崇祯绣像插图无删减本,喜欢的读者可以点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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