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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的讲述者要求我在行文的过程中避开一切对她的描述，以防止被认出。但我如果真的要写，无非也只能说，她是一位在某平台粉丝XX万的网红，长得非常漂亮，身材非常好，年纪非常轻……其他，我可能也，说不出点什么来了。 虽然网红的工作离我们一般网民的距离还是比较大的，但她的困扰倒也值得一看，我个人的体会是：实在很辛苦啊…… 下面是小红的讲述（她没指定的昵称，所以……请不要笑我把名字起得这么直接，算是包含着我对她的祝福吧，希望她能越来越红）。 我上中学以后跟朋友一起玩COS，经常就盛装一番去动漫大会，有些照片被传到网上，慢慢在一些二次元的论坛积累了一点人气。最开始我没有什么很明确的概念要当网红，但是女孩子嘛，都喜欢拍漂亮的照片，各种好看的衣服穿一穿，流行的妆容画一画，然后就发到网上，等看到有人赞美，肯定心里是开心的。 粉丝慢慢多起来些，就真的会有人找上门来商务合作了。一开始都是一些跟动漫相关的活动，说得比较好听是去参与活动，但跟做SHOW GIRL性质也差不多，只不过出场的费用要高一些，也不用像原来打工时候那样工作时长要那么久，一般也就活动举行前后三四个小时，还有休息候场的待遇会好一些。可是如果要认真化妆、再加上交通什么的，也得耗费一天吧。 我自己不太会这些经营上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连谈报酬都不敢讲，毕竟还在上大学，总觉得谈钱什么的都很世俗，身上多少还是有很重的学生气在的。毕业以后没有找到特别理想的工作，社交网络也越来越红火了，之前COS圈的朋友有人还出道了，我就想也许我就专门往这个方向发展一下好了，养活自己总归没什么问题的吧。 等到专职做这行发现很多现实困难，首先是我没有什么太多的商务资源。不管是我原本的家庭还是说我学的专业或者生活里结交的朋友圈，还都是比较平常人家的，也不太有影视娱乐、时尚品牌或者媒体公关方面的人脉。我性格还比较内向，之前被邀请去参加活动，会有一些人来要我微信，都是想跟我建立进一步交往的男性，我自己完全没有那种主动去跟谁交换个联系方式之类的意识。一直以来我接活是很被动的，可是真的要从事网红这个职业，你肯定得有一些品牌啊公关啊这方面的朋友，那你才会有机会越来越融入那个圈子。其次是真的要当成职业来做，你也得包装你自己，就那些干货文章经常说的给自己做好一个定位，然后有一些输出平台的内容规划。我也试着去学习过里面的门道，但是这些你光看文字也都能看懂，觉得也很有道理，可是真落实到要为自己制定些什么计划，我又脑子使不上力了。 也不是没试过去加入网红培养机构，试过一两个都以上当收场。第一个要我付不少钱，说公司团队帮我运营也是有成本的，我等于是在自己当老板创业，需要投入才能有回报。我一听也是哈，但是前三个月只看到我把钱扔进去，始终也没看到他们给我接来什么正经案子，我就想解除合约了，结果他们还要我赔出来一笔钱。第二次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并没有让我交什么费用，但是整个公司看起来特别鸡血。公司在郊区租了一个跟仓库似的很大的地方，里面用隔板划成一个个格子间，配上柔光灯、话筒、手机什么的直播设备，就让大家定好时间去直播。每个月要完成的量很大，而且你不能回家播，必须到点了就去公司格子间播。公司也会接一些产品广告什么的，但是那个产品档次让人一言难尽。 关键是你让我凹凹造型拍拍照片没问题，让我成天说话我实在受不了。我的业绩就一直在公司垫底，公司也是没少给我培训提升，但是那些课整体来说就是给我洗脑，要我再燃烧自己一下，再能量爆发一下。可我这100斤都不到的小身板能量能大到哪里去，每次从我住的地方跑到公司的“直播间”，就消耗掉我的绝大部分力气了。所以这家公司我也坚持不下去了，某种程度上是他们劝退我的。 后来我就专心自己做了，我想了想我还是合适走那种，在社交媒体上放一点好看的照片，介绍介绍化妆、服饰搭配，或者城市里有哪些吃喝玩乐的，也就差不多了。手头宽裕的时候，我请了两个兼职小朋友，平时轮班帮我拍拍照、打打下手。那段时间单看收入基本已经比普通上班族好了，但是再算算各种开销，这个日子就属于过得始终没办法滋润，手头也存不下什么钱再去干点什么的程度。眼看着年纪越来越上去了，要是就僵在目前的程度不上不下，对我自己来说也很不利。 有一天cos圈的一个朋友提及，说可以加入网红的互助会组织。因为头部网红大多都有自己的团队在打理了，而中下层级的网红需要各种品牌活动或者彰显跟品牌的合作关系的案例来提升自己的层次，直白的说就是商务合作的身价吧，就慢慢形成了一些圈子来共享资源。 我听了朋友的介绍，我感觉它又不需要交钱进去，也不需要签合同背负KPI，等于是同行自己互通资源，或许我还能交到一些朋友，倒是可以试试。 但是要入这个互助会还挺复杂的，因为比如某一个成员去参加了什么活动，她不仅要拍完自己的素材，她还得按照会员义务里的清单要求拍其他的共享素材，这样其他的成员才可以用她拍回来的素材去装点自己账号的门面，假装自己也在某个活动上。所以互助的成员肯定得在身材发型肤色上有比较相似的共同点，比方素材清单里有一个手部拿着酒杯在吧台的照片，你手上有纹身，就特别容易穿帮了，需要一个在人群里的背影，你突然染了个头发，别人也就没办法用了。 我也是经历了一层层筛选，被接纳到一个合适我的互助小组里。好处肯定是显而易见的，我的账号上也开始有一些比较高端的品牌活动了，粉丝都感慨我发展越来越好，走向高大上了。有的成员如果接的活多，一天跑不过来，也会发给大家认领，某种程度上也就多了一些公关资源。还有就是，毕竟有一个圈子在了，有些东西大家会抱团，某个成员发点声音，整个小组都会出动，比较有声势了，粉丝也会相互引流，流量就有上升的趋势了。 虽然没有业绩考核，可是出于互助的理念，你要是不付出你肯定也不好意思拿共享素材的。所以我每次有机会去什么活动，都是按照拍摄清单要求里的勤勤恳恳拍好多素材。虽然说花在活动上的时间还是老样子，但是工作强度真的不能比。为了方便更多的互助姐妹用图，每一个会员参加活动最好多带几套衣服，配饰啊什么的也得带够，方便制造出差异化的拍摄结果。这样一来，我的成本就上去了。 要是活动场面大还好说，要是活动本身是走小而精致路线的，我都犯愁怎么取景拍好。拍来拍去就这么点地方，传上去的素材取景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话，肯定会被管理员删除很多。还有就是合影得特别谨慎，因为我只能有一套衣服拍出来的照片是留给我自己账号用的，有两三次我已经换了其他“马甲用”衣服了，恰好遇到认识的朋友提出来要合影，我只能尴尬拒绝借故走开。对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应该会说我耍大牌什么的吧。我也是无奈，要是拍了，被发出到网上，一个不凑巧被网友认出来，肯定就坏事了。 累是一部分，神经很紧张是更让我头大的，就怕自己会忙中出错。有一次有个女孩子共享的一个一线品牌的活动现场素材，被另一个比较大的网红拿去发账号了。大网红那天是有别的事情，答应了公关去但是人没到场，所以必须要用几张照片好有个交代。通常我们这个层级的网红去这类活动属于充场面的程度，真正的顶流会有采访啊、各种高层合影啊，公关肯定是一对一盯着的。但是我们的话就蹭蹭红毯，拍拍照片，发发账号，能让公关最后截屏汇报一下数据就没有大问题了。偏偏那次公关在截屏大网红的账号时发现照片里“她”手腕上那根手链是竞品家的当季款，自然就找上门了。大网红肯定没办法说这照片不是她自己拍的，只能道歉背锅。至于那个人在现场拍了照片共享出来的妹子在互助会里也是传遍了，也不知道她跟大网红最后怎么和解的，怕是也很难在继续呆下去了。 因为这样的事情时不时会发生，说老实话我神经还是蛮紧绷的。为了提升我在组里的贡献量，我去哪儿都不忘多拍照。有时候去什么旅行或者去跟朋友约了喝个下午茶吃个饭，我也停不下多拍几张的思虑，完全没办法有那种放松的心情，朋友也越来越疏远我。再加上，用共享素材装点门面，毕竟是造假，就怕遇到被揭穿的场面。虽然每一个共享素材的组员都会大致再提供一份描述，当天活动有哪些知名人士，活动的进程大概如何，方便大家掌握现场。但是你冷不丁跟哪一个公关或业内人士聊起来的时候，对方说一句：“哎，好巧啊，那个活动我也在啊。”我听了心里就直发毛。现在的网友也是特别厉害，眼力好不说，能力也是神通广大。有的照片明明都已经是大背影，甚至根本没出现人，他们会看出来什么一些有的没的细节来问你。评论区也是很妖，其他东西都不会扎堆，一出现一星半点的质疑，一下子一堆人就涌上来，让我焦头烂额。 已经在这个圈里呆了有快一年多了，我始终心里不踏实。但真要退出了，一方面怕得罪组员，她们要是联合起来孤立我，我恐怕下场也不会好。一方面也怕失去一些粉丝，好容易现在我的账号看起来层次提升了，如果再打回原形，我这么久以来就真的是白辛苦了。但继续坚持，实在是太累，面子上看起来比以前风光了，实质上的收入并没有提升特别多，就觉得这样下去好像性价比不高。 不过，今年一开头大家也是艰难了好一阵子，在这个过程里，组里姐妹互相安慰鼓励产生了不少情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我心里也想过，要是我们组里有一个妹子突然爆红了，手里有大把品牌资源了，或者打算做自己的店了，说不定可以带带我们几个，毕竟大家一起并肩辛苦过来的。如果是我爆红，我肯定愿意这样做的。但怎么看，好像我的机会也不大。我离30岁也没多远了，也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好，要是换个行业我要从头去适应，挺难的。我还考虑过，要不转去给某一个发展相对比较好的姐妹当背后的团队成员，毕竟一些拍照修图做视频什么的，我自己也都很熟练了，但是又怕自己心态下不来。 发生的所有一切里最好的在于，我父母这边始终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不管我怎么选择，这是我运气最好的地方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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