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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璐:国家图书馆藏《四库全书》绢面用色释疑

 小夏ho78b993zg 2023-09-17

摘要: 《四库全书》绢面用色体现了古代中国的五色观。五色,即“青、黄、赤、白、黑”,它们更多地承载了象征性,与世俗用色不可完全对应。分色装潢是出于查阅便利考虑,四库总目用黄色,寓意中央,经史子集比拟四季,以色区分。其中子部和集部对应的“白、黑”是中国先民赋予秋、冬的特有意象,并不是单纯的视觉再现,而是源于古人对四时更替的认识。子部所用月白,其色彩属性是蓝色,在清朝宫廷享有很高的地位。


《四库全书》为国家图书馆“四大专藏”之一[1],每逢展出,皆称盛事。读者学人纷至沓来,在宏编巨制前慨叹不已,也提出了一些疑问,比如关于书籍封面的颜色。纵览前人研究,少有专文论述,偶有涉及,也是语焉不详。读者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究其原因,实乃古今之色彩观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一点不梳理清楚,很难让现代人理解《四库全书》的配色设计。有鉴于此,特撰文述之,并结合前此未曾发掘的史料,给出一个清晰、信实的解读。

一、《四库全书》概述

《四库全书》全称《钦定四库全书》,是乾隆时期编修的大型丛书。从征集图书到书成定本,耗时十余年,是清代最大的一项文化工程。成书共有七套,分别收藏于紫禁城文渊阁、沈阳故宫文溯阁、圆明园文源阁、避暑山庄文津阁、镇江金山寺行宫文宗阁、扬州天宁寺行宫文汇阁和杭州圣因寺行宫文澜阁。近代中国战乱频仍,这七套书近半毁于兵火,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文津阁本是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套,书、函、架俱在,一如当年。

“四库”的说法源于我国传统的图书分类法,古人把所有图书划分为经、史、子、集四大类,称为四部。如《新唐书·艺文志》记载:“两都各聚书四部,以甲乙丙丁为次,列经史子集四库。”[2]清朝统治者沿用了前代的分类法,乾隆曾在谕令中指出:“朕意从来四库书目,以经、史、子、集为纲领,裒辑分储,实古今不易之法。”[3]点明了《四库全书》分类之缘由。“全书”则体现了乾隆揽尽天下之书,成就一代盛世的雄心。

戴璐:国家图书馆藏《四库全书》绢面用色释疑

文津阁《四库全书》,清乾隆,国家图书馆藏

二、《四库全书》绢面与五色观

每次展出,观众一进展厅,首先就被颜色各异的书面吸引,这在古书中是很少见的。书面以各色素绢装潢,总目为黄色,经、史、子、集分别为绿、红、蓝、灰色。这就引出了第一个问题:一套书为什么要用五种颜色做封面?对此,乾隆在《文津阁作歌》中给出了说明:“浩如虑其迷五色,挈领提纲分四季。经诚元矣标以青,史则亨哉赤之类,子肖秋收白也宜,集乃冬藏黑其位。如乾四德岁四时,各以方色标同异。”[4]大意为:全书卷帙浩繁,为了便于查阅,特比拟四季,以色区分。[5]

经、史、子、集取法四季的思路一经确定,接下来就是“赋色”了,即赋予四季颜色。乾隆给春夏秋冬配的颜色是青、赤、白、黑,这种颜色配比并不是他的首创,而是源于古人的色彩观。中国古代色彩理论的基石即五色观,五色:青、赤、黄、白、黑,是上古先民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五种基本颜色,称之为正色。据《周礼》记载“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6]这是目前我国最早关于五色观的记载。随着战国时期阴阳五行学说的发展以及秦汉儒家、道家的演绎,五色与五行、五方、四时(五候)等整合为一个稳定的体系。[7]这个体系有五组一一对应的关系,构成了先民眼中的世界秩序,如下表所示。

五色

五行

五方

西

四时(五候)

季夏

四时多出一个“季夏”,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的邹衍。他说:“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8]说的是钻木取火,如今看来,似乎是为了基于数字“五”构建一个完整的哲学体系,人为地加入了“季夏”。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得到了后世的继承和发展,汉代董仲舒说:“天有五行,木火土金水是也……水为冬,金为秋,土为季夏,火为夏,木为春。”[9]如此,“五”的意义不断叠加,形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的宇宙,其中人、自然、社会间是互感的关系,中国先民用它来解释世间万物。

阴阳五行学说在统治阶层的治国方略中有各种形式的应用。史书记载:“武后临朝,置匦四区,共为一室,列于朝堂。东方春色青……南方夏色赤……西方秋色白……北方水色玄。”[10]讲的是武则天为了广开言路设立匦检制度。匦即铜匣,四面有开口,供投书之用,类似于现在的意见箱,铜匣的四个方向对应四季,匹配不同的颜色。另有明清社稷坛(北京中山公园)的五色土,五种颜色的土壤,由全国各地纳贡,象征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里,“五”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概念,它代表的是全部。诸如此类的例子在文献中还有不少,可以说,五色观为统治者思想的视觉传达提供了依据,《四库全书》也不例外。

戴璐:国家图书馆藏《四库全书》绢面用色释疑

董诰山水景致并书御制文津阁作歌扇,清乾隆,故宫博物院藏

三、“秋色白”“玄冬”释义

《四库全书》绢面用色体现了清朝统治者对五色观的继承。总目是统领全书之目录,用黄色,寓意中央。经史子集与四时对应,即:青春、赤夏、白秋、黑冬,这套色彩配比与现代人的认识颇有出入。春夏很好理解,如春天草木萌发,标以青色;夏天赤日炎炎,标以红色。但是秋冬差别就比较大了,今天的人们更习惯用金色代表秋天,雪白代表冬天,这是古今认知上的一大区别。

在古代中国,五色观不仅仅是一种视觉认知。比如秋季,《尔雅》有云:“秋为白藏”,晋郭璞注“气白而收藏”,北宋邢昺疏“秋之气和,则色白而收藏也。”[11]如果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来解释秋之“气白”,尚未尽得其意。具体而言,“气”作气息讲,侧重整体性的感受。“色白”也不是单纯的色彩呈现,它在古汉语里的意思与现代汉语有较大区别。首先,“色”作颜色讲时更多地是指代气色、容貌,如杜甫诗“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12]说的是气色;元稹诗“西施颜色今何在”[13],是形容女子容颜。“白”在此亦不作颜料的色相解释,在古人的观念里,白还引申出“无”的意思,由此派生出许多我们至今还在用的说法,比如“空白”指什么都没有,“白搭”指没有用处,不起作用。归纳起来,“气白”、“色白”是形容秋天收获之后,大地空无,一片素净。乾隆诗中“子肖秋收白也宜”正是此意。

再比如冬季,《尔雅》称:“冬为玄英”,晋郭璞注“气黑而清英”[14]。依然是“气黑”,如前文所释,“气”并不简单地等同于“色”。“玄英”一说出自《楚辞》:“服清白以逍遥兮,偏与乎玄英异色。”王逸注:“玄英,纯黑也,以喻贪浊。” [15]用纯黑来指代冬天,古人有自己的理解。班固《汉书》曰:“玄冬季月,天地隆烈,万物权舆于内,徂落于外。”[16]颜师古注:“北方色黑,故曰玄冬,隆烈者阴气盛。”这个解释用到了阴阳五行学说对方位和季节的配对,其推理过程是:冬季对应北方,而北方对应的是黑色,黑即玄,所以冬季就称为“玄冬”。这种先入为主的逻辑似乎并不能说服今人,但他接下来的注释却为我们提供了些许思路:“权舆,始也,徂落,死也,言草木萌芽始生于内而枝叶凋毁死伤于外也。”意即冬季万物凋零,带着死亡的气息。《黄帝内经》也说:“冬三月,此谓闭藏。”王冰注:“草木凋,蛰虫去,地户闭塞,阳气伏藏。”[17]简言之,“玄冬”形容的是冬季生命止息,阴气隆盛,天地晦暝。

上述例子说明,古人已经对色彩赋予了主观意念,他们更在乎色彩的象征性,而非色彩本身。我们看到的秋天是稻谷金黄、层林尽染,古人眼里的秋天是万物收敛、一片空无,恰如宋代诗人曾丰所写:“四时之气秋得白,推为揪敛万物成。”我们印象中的冬天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而古人的冬季是一岁终结,万物凋敝。无论“秋色白”还是“玄冬”, 都不是单纯的视觉认知,而是源于古人对四时更替的认识,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因此,对于各个季节的赋色命名不能孤立地看,只有放到四季轮回的秩序中去理解才有意义。

厘清了“秋色白”和“玄冬”的问题,再回到实物。开篇已经提到过,经、史、子、集的书面呈现在我们眼前是绿、红、蓝、灰的颜色,与钦定的“青、赤、白、黑”相比,出入最大的便是子部。其他三部的颜色:绿之于青、红之于赤、灰之于黑,都可以用色彩的调性和古今颜色词表达的差异来解释,唯独子部的蓝色,与预期的白色相去甚远。白而为蓝,是何缘故?想解答这个疑问,需要去清宫档案里寻找答案。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收藏的内务府来文中,有一份乾隆四十四年承办《四库全书荟要》事务处发文,[18]全文如下:“查本处承办《四库全书荟要》装潢等事,所需各项物料纸张,节经本处行文各该处支领应用在案。今做书作装潢第二分《荃要》正本计二千四十八套一万一千二百六十六本,需用长三丈宽一尺四寸绿色素紬七十八疋,红色紬一百二十六疋,月白色素紬七十四疋,灰色素紬一百二十四疋,相应行文总管内务府转交织造处照式织办送用。”[19]这段史料弥足珍贵,因为它明确地将四部书的绢面颜色表述为:绿色、红色、月白色和灰色,符合今人的用语习惯。其中的“月白色”从字面上来看,契合了子部的白色设定。

戴璐:国家图书馆藏《四库全书》绢面用色释疑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清乾隆,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四、“月白”的色彩属性及宫廷地位

“月白”本名“月下白”,并非形容月亮本身的白,而是指白色物体在月下所呈现出的泛青的颜色,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淡蓝色。从色彩成因的角度讲,月夜下的白色物体,会反射来自天幕的蓝色光,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色,现代人称之为环境色。这种微妙的效果早就被古人观察到了,如陆游诗:“酒渴起夜汲,月白天正青。”[20]是对月白色呈色背景的绝好表述,诗人注意到月夜的天幕并不是漆黑的。而'月下白,一名玉兔华,花青白色,如月下观之。'[21]则形象地描述了月白色的显色效果,意思是有一种叫月下白的菊花,是青白色的,好像是在月亮下看到的一样。

“月白”是借物呈色,从造词的角度来看是落脚在“白”上,但在色彩属性上依然是蓝色。对此,古今并无异议。明代《天工开物》记载:“月白、草白二色,俱靛水微染,今法用苋蓝煎水,半生半熟染。”[22]苋蓝是制取靛蓝的植物,其“微染”所得即较浅的蓝色。清代《木棉谱》进一步明确了其色彩属性:“染工有蓝坊,染天青、淡青、月下白。”[23]月下白即月白,属于蓝坊,所以,月白实为蓝色无疑。此外,清代吴振棫也说过:“四库书……书面皆用绢,经用黄,经解用绿,史用赤,子用蓝,集用灰色。”[24]直接称子部为蓝色,可知时人所见即我们所见。

虽是蓝色,呼之为白,这种命名更有利于古人区别深浅不一的蓝色。比如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两件规格一致的乾隆朝袍,皆附有黄条,分别书以“蓝缂丝描金边单朝袍”和“月白缂丝描金边单朝袍”。其中的蓝朝袍是偏深的蓝色,相当于绘画所用的群青;月白朝袍则是淡蓝色的,接近《四库全书》子部的绢面颜色。当然,严格来说,色彩是视觉对象,作用于人的眼睛,文字描述再怎么精确,也难以尽如人意。就比如月白色,我们为了便于表述,称其为淡蓝色,但不同的人认知的淡蓝色可能是纯度不一的。如果用现代的色卡去比对故宫所藏月白色服饰,会发现并不是绝对一样的颜色,总有深深浅浅的区别。这是色彩的容差问题,此处不必细究。文津阁和其他几阁所藏《四库全书》颜色也有细微的差别,但大体不离取法四季的宗旨。

月白因其颜色雅淡,历来为文人所喜爱。明代高濂说到蜡砑五色笺:“亦以白色、松花色、月下白色罗纹笺为佳,余色不入清赏。”[25]但《四库全书》选择月白做封面,并不仅仅出于文人雅趣。检视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清代宫廷服饰,有相当多是月白色的,不仅有常服,还有礼服。能够成为礼仪庆典用色,可见月白在清宫地位非比寻常,因为对于各种场合所穿服色,皇室是有严格规定的,如《大清会典则例》记载:“雍正元年定祭服用天青明黄大红月白四色织为圆金龙九当。”[26]各色礼服的用途也有讲究,如“皇帝夏朝服,色用明黄,惟常雩用蓝,夕月用月白。”[27]意即春夏时节,朝服用明黄色、祭天祈雨时用蓝色、祭月时用月白色。所以,月白色能够成为《四库全书》绢面用色,并非偶然,实则与其在清朝地位的上升有密切关系。

或有疑《四库全书》定本与原初规制产生了偏差,也是多虑。上文提到的承办《四库全书荟要》事务处发文是在乾隆四十四年,五年之后,第四部《四库全书》誊录完毕,运抵文津阁。乾隆帝高兴之余,挥毫写下《文津阁作歌》,点明经、史、子、集依春夏秋冬而装潢的根据。也就是说,乾隆看到的《四库全书》就是前此事务处称之为“绿色、红色、月白色、灰色”的绢面,但是乾隆在诗中依然将其表述为“青、赤、白、黑”。这种文字表达的差异说明,色彩词在当时有两套并行不悖的系统,一个是本体指代用词,如绿、红、月白、蓝、灰,适合通俗表达;另一个是引申义用词,如青、赤、黄、白、黑,尤其是这几种颜色以整体形式出现的时候,强调其象征性。

戴璐:国家图书馆藏《四库全书》绢面用色释疑

蓝缂丝描金边单朝袍,清乾隆,故宫博物院藏

戴璐:国家图书馆藏《四库全书》绢面用色释疑

月白缂丝描金边单朝袍,清乾隆,故宫博物院藏

五、结语

从乾隆诗中的“白”,到四库馆臣行文中的“月白”,再到今人眼中的“蓝”,它们描述的是同一个对象,变的是词汇,不变的是色彩。从上古到清代,五色观深植于中土,成为古人宇宙观的一部分。“青、赤、黄、白、黑”与其说是客观陈述,不如说是理想表达。乾隆秉持“以武开基,右文致治”的理念,举全国之力编修《四库全书》,希望能搜尽天下之书,所以对装帧颜色的选取也寄托了囊括四海之意。五色作为阴阳五行学说的一部分,自身已经具备了包举宇内的象征性基因,被选做《四库全书》封面颜色也就不难理解了。

注释:

[1]“敦煌遗书”、“赵城金藏”、《永乐大典》、文津阁《四库全书》被誉为国家图书馆“四大专藏”。
[2] 欧阳修,《新唐书》卷五十七艺文志第四十七,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3] 庆桂,《国朝宫史续编》卷八十三,清嘉庆十一年内府钞本。
[4] 高宗,《御制诗五集》卷十七,清乾隆六十年 (1795) 刻本。
[5] 本文关注的是四季的配色问题,乾四德(元亨利贞)与四季的匹配属于另一个问题,此处不再展开。
[6] 郑玄(注),《周礼》卷十一,四部丛刊明翻宋岳氏本。
[7] 王文娟《五行与五色》,载《美术观察》,2005年第3期。
[8] 郑玄(注),《周礼》卷七,四部丛刊明翻宋岳氏本。
[9] 董仲舒,《春秋繁露》卷十一,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
[10] 李昉,《太平御览》卷第二百二十三职官部二十一,四部丛刊三编景宋本。
[11] 郭璞(注),《尔雅疏》卷第六,清嘉庆二十年南昌府学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本。
[12] 杜甫,《九家集注杜诗》卷一,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3] 曹寅(编),《全唐诗》卷四百十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4] 郭璞(注),《尔雅疏》卷第六,清嘉庆二十年南昌府学重刊宋本十三经注疏本。
[15] 王逸(章句),《楚辞》卷十三,四部丛刊景明翻宋本。
[16] 班固,《汉书》卷八十七上,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17] 王冰(注),《黄帝内经素问》卷一,四部丛刊景明翻北宋本
[18] 《四库全书荟要》是《四库全书》的精编本,内容上有缩减,装潢体例并无区别。
[19] 韦庆远《江南三织造与清代前期政治》,载《史学集刊》,1992年第3期。
[20] 张豫章(辑),《四朝诗·宋诗》卷十九五言古诗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1] 汪灏(编),《佩文斋广群芳谱》卷四十八花谱,清康熙刻本。
[22] 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上,明崇祯初刻板。
[23]褚华,《木棉谱》,清艺海珠尘本。
[24]吴振棫,《养吉斋丛录》卷十八,清光绪刻本。
[25]高濂,《遵生八笺》雅尚斋卷十五燕闲清赏笺中卷,明万历刻本。
[26]官修,《大清会典则例》卷六十五礼部,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8]刘启端,《大清会典图》卷五十七冠服一,清光绪石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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