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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士隐吃完团员饭后，又在书房另外摆了一桌酒席，然后自己就迎着月亮来到庙中邀请雨村。原来雨村自那次因为甄家丫鬟回头了两次，便以为是个知己，时刻将她放在心上。今天又正好是中秋，对着月亮不免有些伤感，于是便念了一首自己做的诗：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雨村念完诗，又想起自己心中远大的理想，苦于自己一直没机会实现，于是仰头对天长叹，又做了一副对联：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此时正好士隐走来听见，笑着说道：“雨村兄真抱负不浅也！” 雨村忙笑道：“不过偶然吟诵了前人诗句，我自己又怎敢如此狂诞。”因问：“老先生为何来此呀？” 士隐笑道：“今天是中秋，也就是’团圆之节’，想到尊兄寄宿在这庙内，不无寂寥之感，因此特意过来邀兄到我那里小酌一杯，不知可纳芹意否？” 雨村听了，也没有推辞，便笑道：“既承蒙厚爱，又怎敢推辞。”说着，便和士隐一同来到这书院中。 士隐早就在家里摆好了一桌，杯盘茶具，那美酒佳肴更是不用说。二人坐下，可是吃喝，先是边吃边聊，后来酒兴渐浓，不觉就开始大口喝了起来。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户户弦歌，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二人喝酒到兴头上，直接开始一口闷。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狂兴不禁，于是对月寓怀，又吟诵了一首诗：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士隐听了，大叫：“妙啊！我一直说兄弟你肯定不会久居人下，今天听你这首诗，想必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可喜可贺！”乃亲斟一杯酒作为庆贺。 雨村接过酒杯一口喝完，然后又叹道：“并非我借着酒兴在这吹牛，以我的才学，要是进京赶考肯定能中，可惜的是我连进京的路费都没有啊，京城路远，靠着卖字卖文何时才能实现梦想啊。” 士隐还没等他说完，便道：“兄何不早说。我经常有想帮助你的心意，但每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都没有说过这些事，我又不敢唐突多问。今天既然说到这件事了，愚虽然不才，却还懂得'义利’二字。可喜的是明年正好有场大考，老兄应该赶紧进京去参加会试，才不会辜负您的平生所学，其盘缠路费之事，小弟自当代为处置，也不枉费你对我的赏识！” 说完便命小童进去，拿了五十两白银以及两套冬衣给雨村。接着士隐又说道：“十九是黄道吉日，老兄可以在那天买船出发，等你高中回来，明年冬天我们在一起喝个不醉不归。”雨村收了银子和衣服，简单的说了声谢谢，就像没事一样继续喝酒吃菜。那晚喝到了凌晨12点左右，两人才散去。 甄士隐送走雨村之后，回房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打算再写一封推荐信给雨村，让带去京城好有落脚之地。于是便使人拿着信去请雨村，谁知那人去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和尚说，贾爷今天五更便出发进京了，还留下一句话让和尚转达老爷'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士隐听了，也只得罢了。 时光荏苒，不觉得又到了一年的元宵节。士隐让家人霍启抱着英莲去街上看花灯，半夜中，那霍启因为要去小解。于是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等到他小解完了回来再看时，哪儿还有英莲的影子？ 急的这霍启到处寻找，找了一夜知道天明也不见英莲的踪影，那霍启见英莲丢了，也不敢回家见主人，于是便逃往别乡去了。 那士隐夫妇见女儿一夜未归，便知道事情不妙。再使人去寻找，回来都说音信全无。夫妻二人，半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一旦丢了，那不知道又多想念，因此日夜啼哭，几乎不曾寻死。 短短一个月，士隐就得了一场病，他的妻子封氏也因为想念女儿得了重病，所以每天都请大夫来治疗。 没想到三月十五日这天，葫芦庙中因为炸供品，那些和尚因为不小心，使得油锅火起，烧到了窗户纸。这个地方的房子都是用纸敷的窗子，竹子做的篱笆，木板做的墙壁，一下子把纸敷的窗子点着了，于是火烧连营一般，接二连三，把整条街都烧的如火焰山一般。 此时虽然有军民来救火，但是那火的势头正猛，如何能轻易救下？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才渐渐平息，也不知烧了多少家。 只可怜那甄家在隔壁，也已烧成了一片废墟的模样。只有他夫妇二人以及几个家人不曾烧伤，在旁边只是急的跺脚长叹。 最后甄士隐只能与妻子商议，暂且到田庄上安身。偏偏又赶上近几年遇到大旱，颗粒无收，荒郊野外的治安又不好，盗贼猖獗，搞的民不聊生。士隐一家在这田庄也难以安身。 于是只能将这田庄全部变卖，然后携带着妻子与两个丫鬟投奔岳丈家去了。 士隐的岳丈叫封肃，是大如州人氏，虽是也是种地种田为主，但是家中还算过的去。现在看见女儿女婿这么狼狈的过来投奔自己，心中便有些不高兴。 幸好士隐还有变卖田地的银子没有用完，拿出来请他看着合适的行情买间房子和一点田地，以后就在这边生活。借着给女婿买房买地半哄半骗的也坑了不少银子。 士隐是个读书人，平时闲散惯了，并不在行耕田种地，所以勉勉强强支撑了一两年，家产渐渐耗光了，变得越来越穷，封肃每次看见士隐的时候，尽说难听的话埋汰他，背后里又经常向别人数落他们不会过日子，只知道好吃懒做。 士隐知道投靠错人了，心中难免有点后悔，贫困交加，本身年龄也不小了，加上这世态炎凉，让他心灰意冷。渐渐的竟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来。 有一天，他艰难的拄着拐棍到街上散心，忽然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瘸腿道士走了过来，边走边唱：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士隐听了，便上来问道：“你满口都说些什么？我只听见了一些'好’'了’'好’'了’” 士隐本身是有慧根的，一听道人如此说，心中早已彻悟，于是笑着说道：“且慢！待我将你这《好了歌》解注出来何如？” 道人笑道：“你解，你解。” 士隐乃说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疯跛道人听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 士隐便笑一声“走罢！”将道人肩上褡裢抢了过来背着，也不回家，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 当下这件事轰动了街坊，大家都当做一件新闻传说。封氏听到这件事后，哭得死去活来，只好与父亲商议，派人各处寻找，却杳无音信。 这封氏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依靠她父母度日。幸好身边还有两个丫鬟服侍，主仆三人，每天做些针线买卖帮着父亲用度。那封肃虽然整天抱怨，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天，那甄家丫鬟在门口买线，忽然听到街上有差役喝令道路两旁行人的声音，大家都说新太老爷到这里来上任了。 那丫鬟于是躲在门里面偷偷的看，只见前呼后拥的各色差役，一对一对的走过去，轿子里抬着一个身穿红袍头顶乌纱帽的官老爷。丫鬟一愣，心想这人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进入房中，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直到晚上，正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新上任的老爷请差人来传人文化。”封肃听了，吓得目瞪口呆，难道是有什么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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