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3年9月13日9:30，刘梦溪先生题为《王国维的学术人生和最终归宿》的讲座正式开始。该讲座是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主办的“人格与治学”系列讲座之一，主要面对2023级硕博新生、访问学者、培训班学员。主讲人刘梦溪先生是著名文史学者，中国艺术研究院终身研究员、中国文化研究所创所所长、中央文史研究馆资深馆员、文化史和学术思想史方向博士生导师。
刘先生首先从王国维的家世生平和学术背景讲起。先生认为，王国维寡言忧郁的性格、笃志坟典的志趣与其童年境遇关系密切。王国维出生于浙江海宁，其远祖王光祖于靖康元年忠勇殉国，父王乃誉虽为商贾，但淡名利，喜文艺，富收藏。五岁时，生母凌氏亡故，王国维由姑祖母和叔祖母抚养，后又与继母叶氏一起生活，对继母甚为敬畏。他七岁入私塾习诗文时艺，雅好诗词，奈何场屋蹉跎，就此绝意仕途。 但王国维的学术生涯迎来了“独学时代”，他尝试用西方哲学、美学思想诠释中国古典，并取得成功。1898年，二十二岁的王国维在维新派重要舆论阵地上海《时务报》担任书记及校对职务。同年三月，去日语专修学校东文学社学习，受到创办者罗振玉的青睐。这是王国维打开视界，努力掌握治学工具的时期，为日后的学业拓展铺设了必要条件。1904年，罗振玉创办的《教育世界》杂志改由王国维主编，成为王国维建构自己学术大厦的一块重要园地。杂志连载了王国维的许多重要哲学、美学文字，还有他最早的文集《静安文集》。刘先生分析王国维所处时代的学术背景：一是社会变迁引起的传统学术向现代学术的转变，二是西学东渐导致的东西方文化的冲突与激荡。王国维的学术人生就在现代学术史的大环境中展开。 刘先生接下来将王国维的学术人生分为四个时期，依次予以讲说。 1、“新学时期”。1898—1905年，他在上海介绍外来学术思想，用西方哲学、美学思想诠释中国古典，追求学术独立，倡导学术分类。代表作有《红楼梦评论》《原命》《释理》《论性》等。同时，王国维的诗词才情也得以挥洒。刘先生评价道，《人间词话》所彰的词人标格——“有性情、有境界”“不失其赤子之心”，可于其诗词中窥得一斑。 2、“旧学一期”。1906—1911年，王国维随罗振玉赴京，主要研究诗学和曲学。代表成果为《人间词话》《宋元戏曲史》。刘先生提醒道，作为艺术研究院的学生，这些著作一定要读。 3、“旧学二期”。1912—1922年，王国维辗转于日本京都—上海—北京等地，主要从事古文字、古器物、古代社会制度研究。代表作有《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殷周制度论》等。《观堂集林》汇集了这一时期的学术创获，蒋汝藻在序中指出，王国维的成就固然是由于诸多新材料的发现，而更得益于其对旧学的贯穿熟稔。刘先生认为该序很可能系王国维本人所写，可看出他的自我认知和在学术方法上的自觉。 4、最后五年。1923—1927年最后五年别为一期，在北京，王国维先是做末代皇帝溥仪的帝师，后又担任清华国学研究院导师，直至去世。 刘先生接下来详细解读了王国维精神世界和人生际遇的十大矛盾，即：个人和家庭的矛盾，拓展学问新天地和经济不资的矛盾，精神和肉体的矛盾，追求学术独立和经济上不得不依附于他人的矛盾，“知力”与“情感”的矛盾，学问上的可信和可爱的矛盾，新学与旧学的矛盾，学术和政治的矛盾，道德准则和社会变迁的矛盾，个体生命的矛盾。王国维作为一位深邃敏感的哲人、思想家，常常会因这些矛盾得不到解决而倍感痛苦。 王国维的最后归宿，是1927年6月2日在颐和园鱼藻轩前面跳水自杀。他的死因是20世纪的一个学术之谜，说法非常多。刘先生认为陈寅恪的解释最为正确，即王国维是被传统文化所化之人。而当王国维发觉“三纲六纪”这一传统文化的纲领价值不再时，他完全失望。刘先生进一步分析了“三纲（君臣、父子、夫妇）六纪（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在王国维当时语境中的具体所指。溥仪被赶出宫又为日人所挟，是为“君臣”一纲的崩坏；与罗振玉矛盾激化，是为“朋友”一纪的倒坍。对于王国维而言，重重打击意味着此人此事反映的文化精神和文化理想的彻底破灭。他终是殉了文化理想，而非清朝。 最后，刘梦溪先生讲述了王国维与陈寅恪的特殊交谊。当年在清华国学研究院求学的姜亮夫先生告诉刘先生，清华国学研究院师生向王国维告别，学生们行鞠躬礼，但素来与王国维气类相投的陈寅恪却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而陈寅恪所写挽词，相当于一篇王国维生平学术志业的传记。挽词序以及后来写的《王静安先生遗书序》《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等，都是理解王国维、陈寅恪的学术人生、学术理想的关键材料。陈寅恪也曾将王国维的内涵和研究方法，概括为三目：一曰取地下之实物与纸上之遗文互相释证，二曰取异族之故书与吾国之旧籍互相补正，三曰取外来之观念与固有之材料互相参证。 “中国现代学人的志节、精神、信仰、学术创获，王、陈堪称典范。”刘先生以这句话结束讲座，也总结了一代大师王国维在“人格与治学”上的独到境界。同学们积极提问，踊跃发言，本次讲座在学生与刘先生的热烈互动中完美落幕。 刘梦溪开列的博硕士候选人应读暨选读书目 （增订版）
本文转自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艺术学系公众号“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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