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1)·起源于流动的帐篷,游牧与定居的抉择

 河蚌旅行 2023-09-20 发布于内蒙古

外蒙古印象,火车用十个小时穿行大漠

我们从边境口岸二连浩特搭国际列车一路向北,目的地是700公里以外的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一座对于国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片曾经的国土寄托了中国人复杂的情感,我们熟悉他的历史远胜于当下,强大的蒙古帝国曾横扫欧亚、一统中原;清代鼎盛时期的疆域图也频频出现在课本上;它百年前的独立更如一块隐藏的伤疤,令很多人久久无法释怀。如今关于当代外蒙的报道新闻也许是邻国中最少的,很多人对蒙古国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古时代,我们希望通过这次旅行去探访与我们同一时空的真实的蒙古,哪怕仅仅冰山一角。

河蚌绘·蒙古地形图。

从二连浩特到乌兰巴托的铁路为蒙古纵贯铁路的一部分,它南起内蒙古乌兰察布,北至俄罗斯乌兰乌德,修建于1947至1955年,连接了中、蒙、苏(俄)三国,向南可以抵达北京,向北与著名的西伯利亚大铁路相连通往莫斯科。现在蒙古段通勤的列车车厢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从德国进口的,已行驶了半个多世纪,木制的窗户和雕花隔断,取暖和热水都靠老式燃煤锅炉提供,过道上堆放着很多煤块儿,车厢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颇有旧时代的烟火气息。火车驶入蒙古境内后一直在戈壁上行进,车窗外一直是连绵不断的大漠和丘陵,黄昏荒凉而寂寥,直到四野完全漆黑。地图上标示这片广袤区域为蒙古的东戈壁省、南戈壁省和中戈壁省,一直绵延到乌兰巴托南端。

克鲁伦河。

中国古籍中称这里为“瀚海”或“大漠”,并由此将蒙古分为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漠南蒙古与中原腹地较近,对中原文化接受较深,清代以来已逐步由游牧改为半农半牧,与农耕经济互为依托并建立起许多定居城镇,这与今日的情形类似;漠北蒙古历来远离中原政权,过着单纯的游牧的生活,保持着蒙古民族的本性,这种天然的离心力成为外蒙古独立的内因。夜幕降临后,车厢开始腾起熟悉的泡面气味,车上中国人占了大半,坐在对面的一对夫妇是四川达州人,和老乡一起去乌兰巴托做装修工程。他们说现在乌兰巴托正在大规模城市建设,室内装修在那边是个新兴市场,在这方面蒙古人完全没有竞争力,绝大部分项目都是中国人承包。

俯瞰乌兰巴托市中心。

乌兰巴托的前身大库伦与哲布尊丹巴转世系统

历史上的蒙古民族似乎也是这样,元代中原地区的重大工程几乎全部由汉人或阿拉伯人设计建造,而外蒙地区一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地标,他们更习惯于可移动、可拆卸的建筑。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蒙古佛教领袖扎那巴扎尔在距离乌兰巴托420公里的后杭爱省境内建造了一座流动的寺院,寺院由毛毡帐篷组成,称为“大库伦”,汉语译为“大营地”,山西与河套一带有时也写作“圐圇”,这即为乌兰巴托前身“库伦”的雏形。早期的大库伦营地位置并不固定,通常随着季节的变化和草木荣枯而移动,曾有二十五次沿着鄂尔浑河、色楞格河和图勒河迁移,最终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移动到今日乌兰巴托的位置。

清代中期疆域图。

扎那巴扎尔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后裔,明崇祯八年(1635年)他被蒙古喀尔喀诸部认定为“哲布尊丹巴”,意为“尊胜”,法名罗桑丹贝坚赞。之后他赴西藏学法,师从四世班禅罗桑却吉坚赞,清顺治八年(1651年)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承认其为第一世哲布尊丹巴。顺治十四年(1657年),罗桑丹贝坚赞回蒙古传法,驻喀尔喀土谢图汗部之额尔德尼召,汉语称为光显寺,逐渐成为外蒙古各部的政教领袖。

第一世哲布尊丹巴活佛铜像。

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外蒙喀尔喀诸部受噶尔丹攻击,康熙皇帝率军亲征,在多伦诺尔击败噶尔丹,罗桑丹贝坚赞率喀尔喀三汗部众臣服于清朝,这就是著名的“多伦会盟”,从此蒙古全境纳入清朝版图。康熙三十年(1691年),康熙帝册封其为呼图克图大喇嘛,统管外蒙古喀尔喀诸部宗教事务,按照惯例该活佛系统的传承需受到清朝皇帝的册封和西藏达赖喇嘛的认可才具有法律效力,自此清代四大活佛转世系统基本成型。

雍正皇帝敕建的庆宁寺,位于色楞格省,至今保存完好。

雍正五年(1727年),雍正帝在库伦修建庆宁寺,此后哲布尊丹巴转驻于此。雍正九年(1731年)清廷设立乌里雅苏台将军,为正一品,与地方总督品级相同,驻乌里雅苏台,负责掌管唐努乌梁海和喀尔喀四部及所附厄鲁特、辉特二部军政事务。有清一代,外蒙古的实际首府是乌里雅苏台,库伦仅是作为经济和宗教中心。乾隆帝在位期间,哲布尊丹巴每年必须向清朝政府进贡八匹白马和一头白骆驼,称为“九白之贡”以彰显友谊。乾隆还进一步规定,哲布尊丹巴的转世也必须在拉萨大昭寺金瓶掣签决定。

乌兰巴托甘丹寺。

老城区的未来游牧到定居

第二天一早醒来,火车已然接近乌兰巴托近郊,窗外出现了成片的草原和丘陵,在朝阳下呈现出金属般的光芒。接近市中心的时候,楼房开始增多,但大都疏落落的立在丘陵与草原间的草地上,几乎没有任何配套设施。乌兰巴托火车站为前苏联风格,站台一侧的草地上停着一辆老式的蒸汽机火车头,在俄罗斯远东铁路沿线的每个主要车站,几乎都是这样的布置,候车大厅为俄式建筑,站名乌兰巴托由西里尔字母拼写,一时让我恍然有再次置身俄罗斯远东的感觉。

乌兰巴托火车站。

乌兰巴托车站为开放式,进出站没有安检,也没有检票口,来去自由,在我们身后,许多蒙古人拉着推车或扛着货物进进出出,这些货物全部来自中国,有些包装上还写着“新发地特菜批发大厅”、“烟台苹果”、“可口可乐”,甚至肩扛的编织袋上都写着“化肥尿素”。站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车辆绕广场而行,一眼望去路上跑的是各国的二手车,左舵右舵全有,颇为神奇。乌兰巴托正规出租车很少,大多数私家车都可载客,招手即停,谈好价钱就走。我们打到的是一辆右舵的日本车,10000图格里克到旅馆,这五六公里路程相当于三十块钱人民币,之后几天我们知道这次被多要了至少一倍的钱,被蒙古人坑了一道。

市中心成吉思汗广场,之前叫·苏赫巴托尔广场,可以看到两人的铜像位置。

我们的住处位于乌兰巴托中心城区西部,距离甘丹寺不远,是一座三层小楼的家庭旅社,虽是十月初的天气,但乌兰巴托已开始供暖,屋里暖气烧得火热,干燥异常。从窗户向外望去,发现这里原本是个山坡,街巷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旅馆下面的居民区都是由木板围起来的院子,院里的主建筑是木板房、土坯房、砖瓦房等等,通常在院落一角支着一顶传统蒙古包。当地住户告诉我们,这片最早就是牧民的冬季营帐,很多牧民夏天去北部草原放羊,到秋后大部分牲畜都卖掉后,就来首都附近扎营过冬,虽然乌兰巴托冬天也能到零下三四十度,但比茫茫大草原还是强多了。在山坡上找好位置以后,首先挖一个深坑作为厕所,然后用木栅栏把四周圈起来,中间支起蒙古包就可以了。

乌兰巴托帐篷区。

清代乾隆年间开始,中央政府开始在蒙古地区推行盟旗制度,既要延续蒙古传统习俗,也要分割管理,加强中央的控制力。距离内陆较近地区设立了61个旗,由中央委派大臣直接节制;偏远地区设201个旗,由理藩院监督。每个旗设札萨克一名,意为执政官,由朝廷册封为亲王、郡王、国公等爵位,在固定区域内活动,若干旗组成一盟,由札萨克推选一名盟主,再由中央批准。盟旗制度使蒙古人的游牧范围大大缩小,成吉思汗时期一个部落纵马就能从东北西拉木伦河跑到欧洲莱茵河,这在清代已经不可能了。

河蚌绘·传统蒙古包。

从短期看,清廷推行的轮牧制度逐渐废掉了蒙古人的游牧传统,但从长远看,这却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欧洲和近东地区的游牧传统也在近百年中消失殆尽,这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与人口数量增加有很大关系。随着乌兰巴托的城市扩大,很多牧民都定居下来,临时院落中盖起了房子,外来户变成了本地住户,新来的就在更远处山坡上建帐篷,体现出首都的号召力。现在外蒙古有三百多万人,其中一半以上人口都在乌兰巴托定居,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向往城市生活,纷纷在城里找了工作,不愿再像他们的先辈一样风餐露宿、逐水草而居,游牧文明的时代终将一去不返。

温都尔汗酒店提供的蒙古早餐。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