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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麦收。

 见迹堂 2023-09-20 发布于山东

  2008年五月的一个周六去汶上办事,绕道送同事到兖州,三十几公里的路程绕来绕去竟走了两个多小时,路上全是打麦场的。“三秋不如一麦忙”,种地实在不太容易,收麦就是几天的功夫,几乎是在抢收,自己也是农村人,能理解,路慢点就慢点吧。

  想起来整整二十年没有参加过收麦了,看到眼前的情景,麦收的乐趣又时时浮现在脑际。

  小时候收麦都是翘首以盼的事,收麦了就意味着有白面吃,尽管每人每年分不到三十斤小麦,但是白面对我们村的人来讲可是顶级的食品,还要节约着用,只有在节日里、招待客人或生病的时候才能吃到白面。

  村里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很大的麦场,有足球场那么大,麦收前先是泼上水,撒上麦穰,再用碌碡碾过,叫“碾场”,平平整整地凉晒好,我们叫它“场院”。场院收拾好,麦收就开始了。

  麦收的忙集中在抢上,赶上好天,刮上几阵风,眼见得麦子就变成金黄金黄的,麦芒炸开,风吹过,麦浪滚滚,煞是好看,收晚了赶上雨天就是件让人犯愁的大事。

  割麦开始了,生产队长的哨子一吹,大人、小孩齐上阵,镰刀,草约子(草绳),斗笠,担杖,车辆,装备齐全的队伍开始上坡(下地干活叫上坡)。大人们割麦子,孩子们捆麦个、拾麦穗。

  中午一般不回家,生产队统一送饭,田间地头吃完了接着干。最希望看到的是,有人挑了一担井水,撒上一包糖精,像《水浒》中的生辰纲,只是桶里装的是水而不是酒,撒上的是糖精而不是蒙汗药,热得直冒火,人人都能喝上一瓢,解渴又解暑。

  大人们常讲“小子十一,自挣自吃”。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就该学会干正经的农活了。农民的孩子早当家,不会割麦就会让人笑话。我们就是在这种生存的压力下,跨过了十一岁的年龄,而且十分认真地接受。其实,十一岁前后就都会干农活了,快乐地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下了田、上了坡。

  割麦子是累活,社员们一字排开,每人一垅,跟游泳馆内的比赛场景差不多,一会儿就有人跑到前头去了,慢的就落在了后头。割麦累腰,割开了就不能经常站起腰来歇,一歇再弯腰准疼,需要一鼓作气,靠耐力,和长跑差不多。割上几天麦,腰疼要好几天才能恢复。一垅麦子三百米长,割到一半时就该泄气了,腰也疼了,劲也用得差不多了,望望“前途”金黄一片看不到头,那还是要直起腰来歇一歇的,抽出腰间掖着的毛巾,擦一擦汗,接着干。小孩子每说腰疼,大人们总是一句“小孩子哪有腰”,于是没话说就接着干,那时真就认为大人才有腰。

  夏天的太阳底下,不干活就流汗,割麦时汗流得能顺着眼睫毛往下滴,咸咸的汗水流到眼里,“杀”得眼睛睁不开,流到嘴里,咸咸的滋味不好受。可这是抢麦收,人人都不能落后,眼见得全年麦粮就要收回家了,再累也值了。

 

  割麦又是技术活,镰刀要快,晚上回到家,总要将镰刀磨一磨。拢住的麦子要一次性迅速割下,镰刀不快就得割好几下,耽误功夫,还费力气,让人又恼又急。快镰使巧劲,刷刷刷,听起来叫劲又爽快。为此,多有备用的镰刀放在地头,不中使了就换一把。左手拢麦子也有讲究,要拿扇子把,连割四、五把才放下,节省了时间,加快了进度。右手镰、左手把,配合得当才算巧割麦。割麦的好手比赛起来,嚯嚯向前的劲头令人振奋。大约在九十年代后,村里用上了收割机,麦子地里走一趟,出来的是麦粒,直接运回家,连打场都省了。如今回家,连把镰刀都很难找到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一点都不错。

  麦收在于一个“抢”字,晚了赶上坏天气那是不得了的事。记得1990年麦收季节,赶上了连阴雨,村里的麦子颗粒无收。连续的阴天让所有人着急,乡里要求必须收割,湿漉漉的麦子割回家,放在屋里,两天就发了霉,后来打下的麦子成了黑色的,象老鼠屎,存了一囤,母亲捧了几把喂鸭子,没想到竟把鸭子药死了,为此事母亲念叨了很久。虽人畜不能食,还舍不得扔,回家后母亲双手捧了让我看,真叫人心疼,尽管后来乡里免了公粮,但一年的收成变成了泡影。这就是朴实可怜的农民。

  麦子运回来,精细的活全在场院里了。白天晚上都可以干。成捆的麦子先是被分成一堆一堆的,每一堆上都有一个纸条,纸条上写了家长的名字,每家认了自己的堆,置一个落地的大铁钯,一把一把地梳麦子,边梳边拢在臂弯里将麦头在地上撞一撞,梳麦是为了保留麦秸的完好,以备屯屋用。那时候的房屋全用麦秸屯顶,过几年就得换,我的家乡在渤海附近,每遇台风,总有几家房顶被吹坏,加上过年放鞭炮,特别是二踢脚,落到房顶就容易引起火灾,烧掉房顶也是常有发生的事。所以麦秸成了村里家家户户的必备之物。

  孩子们晚上多集中在场院里,围在自家人身旁,或坐或躺看梳麦,常常是睡着了,深夜被摇醒后,晃晃悠悠跟着大人回家。

  梳的麦子仅是一部分,剩下的摊开来晒几个太阳就打场。打场时只能远远地看着,碌碡伤着了就不是小事。大人们套了牲口,长杆子的外头拴上碌碡,吆喝着,碌碡飞扬,滚滚金浪,什么时候麦秸发亮了,麦粒也就全落在了底下。那个场面如今想起来直叫人心动。就像我们商场开业筹备一样,有一种动感的情绪在飞扬着、激励着。

  打场晒粮也是最耐看的,而且是精彩的,每当传来一声“扬场了”,呼啦就能围一圈人观看。扬场用的工具是一张木锨和一个小簸箕,两人配合来完成。所谓耐看主要是指扬场人的动作,接粮和扬出两个动作一气呵成,一扬一收尽在节奏之间,收的时候,持木锨的已把粮准确地送入簸箕内。还要配合好风势,扬出去的麦落地后就自然将麦粒麦糠分成两堆,动作的完美和娴熟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握的,所以每个生产队都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扬场好手。引起围观的氛围中显示着观者的羡慕和扬者的自豪。总有几个不服气的后生跃跃欲试,一试就败下阵来。如果不是外出上学,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扬场的好把式。

  麦场的夜晚让人留恋,点上两盏汽灯,整个场院灯火通明,打麦后剩下的麦穰,大人们会堆成一个个庞大的草垛,每垛有十几米的直径,高也有七八米。麦穰也是宝贝,有多项用处,家里的炕席底下铺的是麦穰,盖房子捶墙用麦穰,还可以当柴烧。小孩子玩捉迷藏,会在麦穰垛上掏洞,一直能玩到冬天,藏在里面很舒服。后来学了课本上屠夫和狼的故事,觉得场景是那样的亲切,谁家的孩子不听话了,大人往往说一声“狼来了”,吓得乖乖的直往大人怀里钻。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狼啊。

  梳麦、打场、晒粮的环节如今大大缩短了,村里盖了瓦房,不用麦秸屯屋,也就不用梳麦了,炕也没有了,打场的也只是边角处用不上收割机的小块地才割回撒在马路,让过往车辆压一压,连碌碡都省了。晒粮上了马路和屋顶,生产队的场院早已完成使命,不存在了。现在的孩子都不用帮大人干活了,真是幸福的一代。

  收获是令人欣喜的,辛苦的劳动换来麦子,可是村里的地又是种得那么不容易,家乡的麦田处在渤海湾的盐碱地带,绿生生的麦苗越长越稀少,产量少得可怜,小麦就显得特别金贵,往往是到了春节,还要借邻居家一瓢白面过年,等到新麦下来再还人家一尖瓢。一直到82年,村里分了地,产量有了提高,渐渐才能经常吃上白面,如果不是改革,不知要等多少年呢,更何谈富裕。

  梳麦、打场、晒粮是麦收的精彩处。由此联想到我们服务业精细化特色,每个环节都有精耕细作的要求,是服务和管理的灵魂,企业缺少了灵魂就走不远。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去做好,没有任何借口。

  想起麦子,也就想起了童年,童年的乐趣又与麦子分不开。麦苗返青时,就到麦田里挖野菜,有人吃的也有喂牲畜的,一个筐了里可以分好几类。麦子长高了,从灌浆开始就扒开麦子寻麦粒吃,等到麦粒变硬了,就开始搓着吃,一直吃到麦收。成熟的麦子不好吃了,那就嚼一嚼,直到剩下面筋,面筋很粘,可以粘知了。最香的还是烧着吃,捡大个的麦穗绑成一小把,烧一烧搓着吃,又香又顶饿,吃完了互相看一看,嘴上脸上全是灰,弄一个花脸回家,大人看了直乐。

  生活的乐趣,包含了对过去的回想,童年的生活一去不再复返,但是童心不灭,眷恋益浓,真实的想念叫人一生回味。遥远的思想田野里总是向往着童年,向往着麦收。

  记得最后一次参加麦收是在二十年前,88年夏天在兖州毕业实习两个月,赶上麦收,帮家住郊区的同学收麦,有幸展示了一下身手,十几个同学会用镰刀的不多,当我们象模象样地干起来时,引起了同学家长的惊奇,惊奇一帮城市的学生娃也能收麦。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有了这样的变化,被认为是城里人,可到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是城里人,至多是一个会收麦的住在城市里的人罢了。

   

  作者:李玉成(又到麦季,十几年前发表的一片小文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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