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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平乡土印记:布谷鸟声声催麦黄

 富平人原创馆 2020-09-18


富平乡土印记:布谷鸟声声催麦黄

文/彭辉

我睡在故乡的夜里,耳边传来阵阵布谷鸟“爿(pan方言‘边’)黄爿割”的鸣叫声。推窗望去,一轮圆月高悬在天空,川塬田野里的麦香气息弥漫了村落。哦,割麦时节快到了!


相传很久以前,渭河北塬上有个老汉,耕种了几亩小麦,长势很好。到了麦收时节,邻居们都急忙下地割麦,这老汉却不慌不忙。邻居劝说:“蚕老一时,麦黄一晌,要边黄边割。”老汉不以为然,一心等着小麦全部成熟。小麦终于全部变黄,他才高高兴兴开始搭镰割麦。不料突遭一场暴雨,把麦子全部冲走了。老汉悔恨交加吐血而亡,化作一只布谷鸟飞向空中。此后每年到了麦子泛黄时,布谷鸟就飞到村里,不停地鸣叫着“爿黄爿割、爿黄爿割”,仿佛在催促人们:小麦熟了,要龙口夺食,边黄边割。

布谷鸟的叫声撩动了我的心弦,脑海里浮现了小时候老家割麦碾场画卷。我老家在富平流曲镇北,每年到了麦收前,随着布谷鸟的叫声,社员们就开始用牛套着碌碡碾光场,收拾农具,为麦收做准备。村里墙上新刷了“龙口夺食颗粒归仓”、“防火防盗防阶级敌人破坏”等标语,抢收小麦的弦绷得很紧。生产队长和村里的老者,每天都去塬上或川地里察看,那块田地的麦子黄了,就组织社员“边黄边割”,确保颗粒归仓。

那时候主要靠人工使用镰刀割麦。割麦要掌握好火候,割早了青稞子多,减称舍份量。割晚了麦穗口松,容易炸粒。更害怕刮风下雨,据说1958年关中连遭连阴雨,小麦都出芽烂在地里了,丰收不丰产。割麦时,男女社员手执长把镰刀,带着草帽,头顶烈日,蹲在麦田里依次排开,舞动着镰刀割麦子,麦茬割的很低。一畦割到头了,在磨石上蹭一阵镰刀刃子,端起从自家带来的瓦罐,喝几口凉开水,也有自个带着馍的,生产队偶尔也发几包“人丹”解暑。稍事休息,接着又继续割麦,按实割亩数记工分,劳作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从麦田往场院运送麦子,使用一种叫“拉拉”的牛车。“拉拉”是用硬杂木制作的,车身中间有一根方形粗横木,横木与车辕之间用木方格连接,横木后面翘出五根木杈,呈燕尾状,末端横一根小方木固定,横木下面安装两个直径约四十公分的铁轮,两侧无栅栏或挡板,宽大而笨重。在平路上两三个小伙子拉着也很费劲,但很适合装载秸秆麦草。麦子割倒后,套一挂“牛拉拉”,四五个精壮小伙一组,手执铁杈挑起麦堆装车。在田野或通往场院土路上,到处可见牛拽着麦垛如山的“拉拉”艰难地走。

生产队根据人口多寡,通常分二至三个生产小组,各组都有独立的场院。场院一般设在村口附近,占地约三四亩不等,四周摆放着盛满水的“老瓮(大水缸)”防火。场院四周堆满了高高的麦垛,中间的空场是用来碾场的。

碾场就是小麦脱粒,通常也是与割麦同时分工进行的。清早起来先“摊场”,把麦垛摊开晾晒。晌午,还要好几次“翻场”的,把底下的小麦翻腾到上面,让太阳充分晒干,利于脱粒。碾场用石滚子“碌碡”,粗约六七十公分,长约一米左右,两侧圆心各镶嵌有凹铁,叫“碌碡眼”。按“碌碡”大小做一木框架,土语叫“桲枷”,“桲枷”两侧安装鉄杵,尖头对着“碌碡眼”,牛拉着就可以碾场了。一般每组有七八挂“碌碡”,碾场的时候,一人套一挂“碌碡”,吆喝着牛在麦场上一圈一圈的转,土话叫“吆碌碡”。牛带着用麦杆编的“牛鞍眼”,防止牛吃麦或是防备牛转晕了。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碾场,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人戴着草帽,牛却晒在太阳底下的,刚转一两圈,人和牛身上都汗渍渍的。人热燥的很,就有会唱戏的老汉,一边吆碌碡一边唱着小曲。天热么,吼大将太费力气,老汉就细声细气地唱“旦(女声)”,或者哼哼着眉户《梁秋燕》什么的。碾场吆碌碡的人渐渐入了戏,心里就不那么烦躁了。老牛边走边吧哒着嘴,好象也听得着了迷。

到了半后晌,场碾毕了,经过碾压脱粒后的麦秆变成了麦秸,就开始“起场”。 一帮社员先用木杈将麦秸挑成陇,再用“拣杈”清场。“拣杈”是一种起场用的农具,一个人或两三个人推着在场院跑,非常轻巧灵便实用。收拾干净麦秸后,场院里便有了一层厚厚的金黄色的麦子,人们用“推扒”把麦子堆到一起。等午后起风了,便开始“扬场”。

“扬场”是个的技术活,讲究“把式”。通常两个人配合,一个“扬场”,一个“打场”。“扬场”者手执一把木掀,在麦堆上戳起一木掀麦子,迎着风头很巧妙的一扬,麦子在空中呈扇面状很均匀的散开,借助风力将麦粒与麦糠分开,麦粒落在上风头,麦糠飘落在下风头。“打场”者手执一把大扫帚,光着黑脊背站在麦堆上风头,不停的左右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将夹杂在麦堆中的稗子清扫出去。“扬场”的整个过程一扬一打,配合默契挥洒自如,到了妙处,旁边就有人喝彩叫好。扬场者便越发的得意卖劲,空中的麦粒像天女散花般哗哗地落。经过“扬场”流程清理后,人们将干净的麦子盛入麦囤或场房暂时保存。麦囤是用草席编织的,圆口直径约七八尺。一切收拾完毕后,老贫农就拿着一块刻着生产队名字的木板印,极其认真地在麦囤或场房的麦堆上,拓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印”。头遍麦子全部辗压完毕后,待晴好之日,再将麦子摊在场院晒干,装入口袋用架子车拉着,去流曲镇粮站缴纳公粮和购粮。最后才将剩余粮食按劳动工分多寡,向社员各户分粮。那时候吃粮紧张,而且夏收农活十分繁重,为了增加体力,各生产队都是等新麦碾打完毕,先向社员预分几斗麦子。于是各家就能吃上了干面了,俗称“吃新麦”。

过后不久,开始“腾拣麦”,即再次把麦秸进行二次晾晒碾压。“腾拣麦”的工序与前次一样,只是麦子质量就差多了。腾拣后的麦秸比较柔软,垛成长方形麦秸垛,日后铡草喂牛。至此,割麦碾场的农活就算完结了。

老家如今收麦全是机械化,收割脱粒装袋在田间地头就完成了,省人省力省时。农民再也不用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拿着镰刀去田间割麦了,坐在家里凉房底下喝着茶或打着麻将,就把地里的麦子收割完啦。如今这农民的日子过得滋润得很么!(2016.05.22夜写于富平到贤镇)

作者简介:彭辉,陕西富平人,曾任海军某部政委,海军上校军衔。近年来热心于故乡文史研究,见诸《频阳吟笛》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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