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车 店 风 波 开饭了,康拜因旁坐满了来自场部的麦收大军,正吃着香喷喷的花卷和猪肉炖粉条。场部办公室管理员老许喊我过去,告诉我:你有个好事,明天跟梁师傅开车去哈尔滨拉氨气,下午别支援麦收了,回去准备一下。真是天降馅饼,哈青上千人,谁不想混趟公出回家看看?但多数人只是梦想,没想到这不可能的事竟落到我头上,我兴奋的恨不得马上启程。 老许又喊来梁师傅:“正好你俩都在,直属队冰棍厂就差氨气了,农场能不能吃上冰棍,就看你俩这一锤子了!路上要打好配合。另外,有个姓王的小伙子跟你们一起去。"老许嘱咐梁师傅:"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他才十五,太嫩,没见过啥世面,眼睛看的都是平顶山、科洛河、庄稼地、拖拉机,从小到大只见过一条路——黑嫩公路,没出过垦区,早就想逛逛省城长长见识,趁着放暑假成全他,要是有半点磕磕碰碰,回来我饶不了你"。“管理员放心!有我在就有王小伙在,他掉一根头发你拿我试问!”梁师傅当过兵, 听说在部队就是个"越是艰险越向前"的铁血男儿。面对老许的重托,他拍着胸脯向老许表态。之后,压低嗓音问:"他是谁家的孩子?"老许嗔怪的答道:"别问那么多,平安地领回来咱就赢了。"从老许的话里听出,这小伙跟老许没啥瓜葛,看来背景很深,但不便挑明。第二天清晨天刚放亮,山河大地轰然响起《东方红》乐曲,我们启动车准备出发。老许亲自把王姓小伙送上车,坐在驾驶室我和老梁之间,别看他身材瘦小,却活泼好动精力过剩,或许是第一次出远门,精神格外亢奋,什么都新鲜,一路上问这问那嘴不闲着,好像神经随时准备搭到别人身上。方向盘握在老梁手里,路怎么走?何时走?全由他说了算。中午,车进了讷河县城。老梁说:"这有个战友,多年没见"。于是车左拐右绕,开进一条杂乱狭窄的胡同,在一幢黑土坯房前停住。老梁从车上拎下一桶豆油,领着我和小王迈进他战友家大门。屋里一对中年男女正在吃饭,见我们进屋,女主人先是一愣,继而眼睛放光,扔下碗筷惊喜的迎过来:“梁班长来啦!老战友几年没见,身子骨还这么硬实!这精气神是老天赠给你的。”梁师傅笑容满面,亲切应答。我这才知道,老梁探望的是女战友。老战友相见千载难逢,女战友和老公开始忙活起来,买肉、上后园子摘菜、炒菜,两颗烟功夫菜上桌人入席。女战友拿出讷河大麯,她老公陪老梁喝的酣畅淋漓。老梁喝了口酒,真诚的说:“我该谢你才是,要不是你及时输血,我早就成了孤坟野鬼了!”女战友痛惜地说:“都怪我,我不打你一枪,哪有这么多事”从这些惊诧又理不出头绪的话里,我感觉这对战友的经历不一般,她开枪打老梁,又为老梁输血,老梁不让领导处分她……,故事一定曲析动人,只是我不好插嘴问,静静地听他们讲述圣洁的军旅情。老梁和女战友老公喝得酩酊大醉,她老公说话舌头发直,老梁也有点闪脚,眼见太阳偏西了,老梁这才摇摇晃晃挥别战友:“等我从省城回来,接你俩上农场住几天”。说罢,油门一脚踩到底,130向像脱缰野马,昂首长驱,追风逐日地狂奔。一路上,见车就超,在那黄沙铺就的狭窄的乡级公路上,上演了一场场生死时速,忽而画龙,忽而急刹车,颠的车厢稀里哗啦直响,颠的屁股生疼,胸腔隐隐作痛,一会要追尾,一会要刮擦,又都化险为夷,惊得我一身身冷汗,却又不敢说什么。掌灯时分,车总算慢下来进了依安县城。老梁扭头对我说:"今晚在这住下,好好睡一觉“。车转了半个县城,才开进一家工农客栈。大院里亮着一盏灯,角落马棚里几匹马在吃草,一根碗口粗的木杆立在院中,上边吊着一块木牌,借着微弱的灯光依稀可见八个大字:“骡马大店,草料俱全”。原来这是个大车店。院子另一边是两栋供客人住宿的旧砖房。进值班室一问,真有单间,老梁交了3元钱,男值班员提着马灯,好奇地打量着我们,送我们进了黑咕隆咚的客房。 借着昏昏不明的马灯环视客房,房间不大,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一铺火炕,四个黑旮旯, 炕上铺着炕席,四壁糊着报纸,墙上左一道,右一道留着捻死臭虫的血痕。尤其两房之间的间壁墙,一开门被风鼓的一阵阵抖动,显然是单层报纸糊的。除了三床旧棉被一支红蜡烛,再无别的什么。真是,贼来偷不走一根线,狗来舔不走一滴油。老梁不满地问值班员:“连个暖瓶茶缸都没有,这也不叫玩意了。”值班员用比白开水还淡的口吻说:“一宿才3块钱,还想要那么全科”。“想喝水咋办?”老梁怒火中烧,冲着服务员喊起来,嘴里喷出一股股白酒味,他还没醒酒。见老梁火了,值班员也显示自己不是吃干饭的,蛮横地嚷着:“上值班室水桶喝去!”老梁更加火冒三丈:“你饮马呢?我走南闯北见的多了,住店哪有不加暖瓶的,开黑店呢?”值班员像吃了炸药:“我干四年值班员,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啥人没见过?刮风下雨不知道,你花多少钱不知道?一分钱一分货,想伺候舒服住县招待所去。”从来没见过老梁发火,他声如洪钟,穿壁裂石,声震屋宇,好像房盖都要被嗓门掀开。这两年往返场部嫩江没少坐他车,总是和蔼含笑,有求必应。哪知他性格这么刚烈。人常说,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必须跟他朝夕相处,这趟公出让我看到了老梁性格的另一面。两人针尖对麦芒,越吵越凶。也难怪,老梁中午几杯烈酒下肚,又开了一下午飞车,滴水未进,就像久旱的大地,田土龟裂,寸草不生,一定是渴的嗓子直冒烟,如此这般,吵到天亮也没用。于是我拽值班员去接水。值班员顺坡下驴,明智地跟我走了。值班室还真有个竹皮子暖瓶,我好话说尽才借来。老梁一扬脖喝下四茶缸凉水,叹息着:“嗨!在家千般好,出门处处难啊!”小王已经睡了,老梁也上炕了,他两臂抱着大腿直脖干坐着,刚才那阵争吵,弄得他心神大乱没有睡意。“还想女战友呢?”我故意开玩笑,试图逗他忘掉刚才的不快。老梁淡然一笑,我乘机唠起来:“你战友太热情了,中午那顿酒,你像武松上景阳冈前喝的“三碗不过岗”,真痛快!”"是啊!”提起女战友,老梁又如沐春风打开了话匣子:"当兵时我在汽车连当班长,女战友是连里唯一的女兵卫生员,大伙都说她是《林海雪原》追剿队里的卫生员白茹。是男兵中的一小丫。有一次全连打靶,卫生兵也是兵也得打,白茹从来没摸过枪,连长让我过去辅导她,没想到她子弹上膛,拿着枪乱比划,紧张的手指下意识扣动了扳机,真是有意瞄准,无意击发,一枪打在我胳膊上,幸亏没伤到骨头,但血流不止。连长开车把我送到团卫生所。白茹吓坏了,追到团部卫生所去看我。我失血过多得输血,可我的血型是AB型比较少,而白茹的血型恰好是AB型,于是为我输了400毫升血,我这才转危为安。打靶出了这种事,团里要处分她,我听说后到团里再三为她说情,才免于处分,白茹特别感激我。转业后,她进了县医院。如今过得挺好。虽然她开枪打了我,她是无意的,又没伤到要害,还为我输了血,把我从死神那拉回来,我也特别感激她。这不,一有机会我就来看她。老梁这段曲折动人的经历果然感人至深。不愧是汽车班长,中午喝的烂醉仍手脚有数,车开的有准,我追问:“这么说,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白茹的血液?这400毫升热血为什么没成为媒人,让你俩走到一起?”老梁噗嗤地笑了:“那可不行,我当兵前在农场就有对象了。”这对纯洁的战友情令我肃然起敬。唠着唠着便进入了梦乡,哪成想,半夜被一阵疯狂的叫骂声惊醒。我睡眼惺忪看着门口,一男青年一脸怒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胸肌和胳膊上的肌肉夸张地隆起,像健美运动员。他骂小王是流氓,干这种卑鄙无耻的勾当。多次要冲进屋里,对小王拳脚相加,都让老梁抱住了。男青年叫号让小王出来,说把他两口子吓坏了,小王则一脸尴尬,吞吞吐吐的说:"我以为谁在那屋掐阿姨,我就……"。隔壁女人哭着接过话茬:“没你这么干的,半夜三更像鬼似的扑过来,把人吓背过去了。”老梁隔墙喊话:“对不起了老妹儿,吓着你了,别想那么多,他是个孩子不懂事,又是个精神病,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又对那男士说:“他得精神病有半年了。老梁说着,瞟了一眼小王:"这不,正往哈尔滨精神病院送呢!”男值班员闻声提着马灯来了:“半夜三更不睡觉,闹什么鬼?”小王一听老杨说他是精神病,又给他使眼色,立刻会意戏精上身。脸上做出一系列怪异表情,手舞足蹈,装疯卖傻,虽然演技一般,农家小伙却信以为真。他见小王的确精神不正常,对老杨抱怨说:“有精神病得看住他,不能让他祸害人”老杨谦恭地频频点头,连连称是。总算把棒小伙安抚走了,值班员给他们換了房间,屋里又重归安静,此时老梁彻底醒酒了。真是扑朔迷离,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低声问老梁,老梁长叹一声,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隔壁住的是本县农村一对新郎新娘,来县城旅行结婚,新婚燕尔,干柴遇烈火,男欢女爱自然放纵开来,那声音被小王听到了,单纯幼稚的孩子不知隔壁发生了什么,又来了好奇心,爬起来站在间壁墙旁,用手指轻轻把纸墙捅了个窟窿,用一只眼朝里望,没想到脚踩到老梁腿了, 老梁猛然惊醒,见小王正弯腰往隔壁窥视,便压低嗓音斥责他:“看什么呢?这可不道德!”小王这下三滥的举动,令老梁气不打一处来,朝小王屁股猛地踢了一脚:“不干正事,快睡觉。”谁知这一脚踢坏了,小王毫无防备,身体瞬间失衡,半个身子顺势穿墙破壁,“咔嚓”一下扑进隔壁房间,两腿在这屋,上半身扎进那屋。隔壁女人“啊”的一声撕肝裂胆的尖叫,继而失声痛哭。“也怪我。”老梁后悔的说:“我不给他一脚也就没这事了,哪知道这墙是一层报纸糊的,唉!好奇害死猫。不说了,睡觉!”谁睡得着呢!三个人都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毫无睡意。教训呐!做人做事必须恪守道德底线,非礼勿看,非礼勿听,人家私密空间更不该偷窥,否则,害人害己惹祸上身。老梁又渴了,我提着暖瓶去值班室那接水,忽听值班员在挂电话:“这小子人小鬼大,半夜三更跑到隔壁新婚夫妇屋里耍流氓,够进青少年治安学习班了,快来把他扔进去,天亮可就走了。”坏事!十万火急,我顾不上打水,转身回到房间,把值班员电话里说的告诉老梁,老梁当机立断:"走!"走廊里,三个人翘首蹑脚生怕弄出动静,可还是惊动了值班员。他问我:“你们干啥去?”“不住了?等我查完房再走。”'值班员试图拖住我们。老梁强压怒火:“那房间有啥查的?拌几句嘴就报复我们,小两口都谅解了,你还整事,还想把孩子送进学习班,无耻小人!”大院里我们摸黑迅速上车,车随即开出客栈大院,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拐了两条街,忽见前方慢腾腾开来一辆大解放,在车灯映照下,见车上站了五六个身穿草绿色上衣,佩戴红袖标的人,解放车跟我们擦肩而过,开向工农客栈。老梁得意地跟我说:“看见没有?这伙人是抓小王的,真是万幸,命不该绝,你立大功了!小王要是进去,咋跟老许交代,老许又咋跟他父母交代?”小王轻声抽泣着,继而哭出声,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老梁扭头看了一眼小王:“哭呢!这回长见识了?出门在外一定要守规矩,不该做的事千万别做”。老梁挂上高速挡,油门踩到底,130披星戴月,风驰电掣奔向哈尔滨。 孙广君,哈尔滨市税务局退休干部,平房区作家协会会员。热爱小说、诗歌、杂文创作,著有小说《马经理的选择》、《根深叶茂》、《雪为媒》、《圈套》等,发表在《哈南文学》、《新城艺苑》等杂志。迄今已有500多篇散文,杂文及社会评论发表于《黑龙江日报》、《哈尔滨日报》、《生活报》、《新晚报》、《黑河日报》等报刊。此外,在《中国税务报》、《黑龙江税务报》、《税收理论与实践》、《黑龙江经济报》、《哈尔滨税务》、《贵州税务》、《吉林税务》、《成都税务》等省内外税务报刊杂志发表杂文、随笔、散文400多篇。其中《且说假如国无税》、《我为放水养鱼犯了愁》、《买卖好坏不在税》、《依法纳税的尴尬》、《别总是心太软》、《如何看待纳税人的牢骚》本作品在读者中引起反响,被国内多家报刊转载。 

北疆文艺简介: 一本手机杂志,一部生活笔记。我知道,打开一本书很难,但你需要关注《北疆文艺》。《北疆文艺》关注现实,尊重读者,支持原创,关注文学发展潮流、关注身边的世态人心,是了解文学世界的一个小窗,是身边饮食男女的一方舞台。互动交流,总有一篇文字会让你怦然心动!总有一个故事会让你泪流满面!开辟栏目:诗歌、散文、小说、赏读、快讯、评论、摄影、音乐等。创刊原则:支持原创,要求作品精良、浏览量超过1000+有稿酬。首发当日打赏超过50元的,50%作为稿费发放作者本人。杜绝剽窃抄袭,文责自负。投稿请附个人简介和美照,介意隐私的请注明。 你有好的稿件,我们有广阔的平台。投稿信箱:3461880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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