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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13076字，预计阅读33分钟。 当你看到这里时，我已经到达欧洲，但踏足大陆的首站不是上篇文章『奔赴荷兰 游龙终入海』所写的郁金香王国，而是阿姆斯特丹向南220公里的比利时鲁汶小城。去年戈多临行荷兰前对我说，『你这样的老骗子肯定会越过边境』，她真是很懂我的最佳狱友，我这个老骗子，确实没有一次写出故事的所有走向。为何这样写，我后面会解释。讲故事若只会平铺直叙，则缺少点波折起伏的戏剧性，也会弱化结局的冲击力。加上『游龙』11000字的篇幅稍长了些，要是紧接同样精彩的下集，就有种糟蹋好东西的浪费。所有的好都值得慢慢品味，佳肴和故事都是。『游龙』写的是脑海里预想的结局，在那个平行时空中，我在2022年4月拿到了荷兰Search year visa签证，乘上了6月底飞往阿姆斯特丹的航班。但回到现实，我没能出发，失约了和戈多一起飞去荷兰的『越狱』行动。她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开着红色跑车驶向自由的Andy，而我则重新开始筹备我的逃跑计划。剧中是『等待戈多』，现实却是戈多等待。 幸运的是，瑞德.Levi 终将与Andy.戈多在蔚蓝的大西洋边重聚，见面时说上一句『抱歉，我迟到了』。 
时隔一年再动笔长文，可写的点有太多。但这里最想记下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讲述一只羽毛光辉的鸟如何冲破牢笼的艰辛历程，一段将暂停的理想重启，而后再加速的暗中蓄力，一个人经历创伤不退避，终见到心底梦想世界的回望感慨。2021年9月2号，我收到了荷兰移民局的签证通过邮件，信中提到贴签等候时间是6个月，因疫情原因可以再申请延长3个月。我计划在3月中旬去贴签，所以在度过2022年3月2号——最后的窗口期时，我仍只当它是如往常普通的一天，毫无察觉到命运即将剧变，也没有意识到残酷冰冷的红色铁幕快要落下。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先是预约的贴签日期被取消，然后我收到了荷兰驻上海领事馆闭馆一周的通知。接着我又预约3月30号，后来不出意外也被取消。致电询问何时开馆，使馆也不清楚，只说等有关部门通知。再然后，四月的上海发生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言，许多人经历过悲惨的失去，剧烈的痛楚，激昂的无力。而我除了焦急关注每天新增的感染数字外，也在努力找其它办法，比如换到荷兰驻广州领事馆去贴签。但在和移民局，广州领事馆的来回沟通拉扯后，我收到了终审判决，一封来自移民局的官方邮件，信中明确拒绝了我换领馆的贴签申请，同时也驳回了延期三月贴签的申请，这意味着我失去了贴签资格。在读完邮件的一瞬，天昏地暗，我瘫倒在床上，直直盯着天花板。各种情绪郁结在胸口，想发泄却发不出来。我听见东西破碎的声音，是什么呢？是去欧洲工作的梦想破灭，是支撑两年暗中筹划的信念崩塌，是爬到井口还差一点却突然被踢落井底的绝望爆裂。失去希望的痛苦像极遭遇突然分手后，慢慢散开周身的坏情绪浓缩液，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保持原样，但意义已经剧变，它们的存在一直不断提醒你，重要之物已经永远逝去，不可再追。对自我的愤怒、恼恨、自责、咒骂潮涌而来，卷走吞没那个可怜的顿失生活意义的心死之人。两年心血尽毁，加上当时感染人数日益增高，封控大潮此起彼伏，担心不知何时就被拉去方舱，出国被限制愈发严苛，我一度陷入绝望的泥潭，以为将长久戴着口罩的枷锁在牢笼中慢慢熬着。
我已记不得如何度过黑暗袭来的三天两夜，没有睡眠，没有进食，没有知觉。丧的情绪如浪潮冲击海岸，懊悔痛苦最强烈时用头使劲砸墙，试图撞昏过去只求安稳睡一觉。在狭小房间内坐立不安，站在10楼卧室的飘窗前，甚至闪过一丝危险念头。给妈妈打电话，我想把我的房子转到她名下，她察觉出我的异常，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你一定不要做傻事。』
妈妈的话让我意识到那个状态不对，我锁紧并远离窗户，蜷在床角，如同急诊病人，在网上搜寻心理医生的电话。残存的理性救了深陷绝望的抑郁患者，那一周里我连着做了三次线上心理咨询，并在其中一次嚎啕大哭让两年里被压抑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这一段是两年以来最黑暗的日子，暗无天日，一败涂地。
但是啊，人已经在谷底的时候，不管往哪儿走都是上坡。关键是，你要走！ 性格底色中的韧性如救命稻草拉了一把，让我没有溺死在绝望里。四五六月，我处在大病一场的心理疗愈期，屏蔽与出国有关的一切，找朋友见面陪伴，试着找回生活的意义，然后渐渐恢复正常情绪，恢复理智思考，反思我犯错的原因，再分析目前形势，找寻其它出路，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捡回被击碎的斗志。 朋友说，人要学会『节哀』和『顺变』。前者从情绪上，节制哀伤，不可沉溺其中；后者从行动上，认清现实，顺应变化。朋友的话，我想了很久，念叨很久，一遍遍地循环《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哪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在恢复三个月后，我终于接受冰冷的现实，想明白旧日一切已烟消云散，懊悔恼恨无用，唯有向前行走才是解救之道。 转而更坚定出国决心，重新开始筹备新的项目。既然不能直接工作，那就去留学吧，重启毕业时没有实现的梦。而代价无非是多花一年时间成本等2023年申请，多掏十几万的金钱成本。 1.3 置死而生 在6月2号——我本该拿到签证的最后deadline，我写了文章『第二次悟道』（←点击可读），文中我引用了读过的一段话， 『你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你的焦虑、挣扎、你努力去做的调整、改变，你情绪掉下去的那段时间，全都是你生活的累积。在生活达到你想要的样子之前，你得允许它有一个积累的过程。每一刻的痛苦都是真的。但请你告诉自己——我未来这一生不会时时刻刻待在此处。』『悟道』文章是宣告失败已经翻篇，过去心血已不可挽回，不必再沉湎追忆的悼词，也是跨过今日就坚定为下一个目标勇敢献身的战前动员。 『掉进水里不会淹死，呆在水里才会淹死』，励志也罢，鸡汤也好，对我有用就行。过去的遗憾不甘沉积心底，深埋成煤，我将其投进内心动力的炉膛，燃起远比三月寒夜里更加炽烈的火焰。2023年6月12日，当我递交完签证申请，走出杭州VFS中心时，阳光明媚，恍惚间思绪如手中的烟随风飘远，飘回一年前同样炎热的初夏。如果用一句话总结过去一年的经历，应该是『一边在职工作，一边准备考试，没找中介，全程DIY』，短短21字压缩了所有过程与情绪。而结果则是，我通过所有关卡，跨专业申请成功，拿到比利时鲁汶大学的商科硕士offer，即将登上前往新世界的船，开启30岁后人生的全新阶段。这一班船，我终是没有再错过！自2022年6月伊始，我便知道接下来这一年一定不好走，甚至比去荷兰的路更难，但我竟没想过会这么难。之前考雅思已经算作一件大事，但开始准备留学后，我才发现类似的大事还有好几件。如果申请Search year visa的难度是从无到有补全信息差 雅思考试的简单模式，那么跨专业申请 全程DIY 边上班边备考 要一次通过比雅思更难的GMAT/APS考试，多重BUFF叠满，一关紧衔一关，还没有许多容错量，难度值爆炸上升。 面对这些没做过的事，讲真，我有怕过，但仍敢直面困难，积极准备。在挣扎爬出暗黑深渊后，哪怕前路仅有一丝希望，我都想死命抓住。过去一年，从开始搜集信息择校定目标，准备留学材料，交申请，考GMAT，面试APS，办留学签证，每一关我都全力以赴，靠着白天工作，晚上学习，周末泡图书馆自习的简单生活。 越过一山虽仍有一山，关关难过却关关可过。漫漫长夜总有晓时，越过山丘繁星等候，这结局终如我所愿。我想用『饱和式奋斗』记叙这段难忘的岁月，按时间顺序分为雅思、择校、GMAT、APS，四个段落，凑齐龙珠拼图就能达成心愿，拿回我曾失去的一切。2.1 雅思篇
因之前准备去荷兰的缘故，其实在2021年4月底我就考过雅思。尽管备考经历在『游龙』一文中已写过，但屠鸭一年后和两年后的感想或许有些不同。 从2021年2月春节后，我真正开始投入复习。年前裸辞，年后在家等offer待了一个月，期间每天都去艾溪湖边的图书馆复习看书。当时的我处于无业、背着房贷、新工作还没着落，父母见面就问我求职面试进展如何，可大厂的HC一直没批，我也只好等着。问就是没进展，每天问就让人心烦，唯有戴上耳机听英语会安静下来。 听说读写四门里，前两门一直很废。即使上午下午各练一套听力题，再精读听力原文，成绩仍然不理想只有6-6.5分。口语还没开始，但大概知道要准备语料库，每天中午在图书馆外一边吃饭，一边读语料原文。 条件所限，当时兜里没多少钱，所以报花费上万的辅导班这事，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全靠白嫖网上免费的网课和资料，雅思备考APP的公开课，我也学到很多有用技巧，最有用的是加入一位老师的听读雅思群，跟着老师学了几次，对阅读做题提升很大。 而背单词一直没断过，哪怕有时忘了吃饭，我也没忘记背词，它已成为生活习惯。赚时间的复利，坚持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2021年4月清明假期后，我来到杭州入职新单位。4月9号在外租好房子，有了学习书桌，此时距离4.29雅思机考还有20天。尽管荷兰雅思要求只需6.0，但我仍希望一次就过，目标至少6.5。 Plan B是如果一次不过，就在五月考第二次，不超过两次就出分。因为费用真TM贵，考一次2170块。4月的工资还要等5月底才发，到杭州第一个月，兜比脸干净，只靠不多的积蓄活着。
若要举个例子说明『饱和式投入』，复习雅思的那20天就足够生动。 “我先卸载了手机里所有会分心的APP，仅保留必要的微信支付宝。每天早上6点闹钟响起（尽管很多次我醒得比闹钟更早），我会立刻坐在桌前听2套听力，再做2篇阅读，7点30出门，上班路上戴耳机听单词和听力原文。17点下班，解决晚饭就马上回家，做阅读、练听力、看雅思网课、练习作文、背口语语料库、背雅思词汇，轮番上阵。阅读做累了就看口语材料，听力错得多有烦躁情绪就切换轻松的写作网课，期间穿插查词背词。每复习一个小时就休息一次，看着天边恢复视力，去楼梯间吹吹风，或抽根烟舒缓，用冷水洗把脸，然后继续坐回桌前。直到深夜12点~1点结束，再准备好第二天早上的听力材料，休息睡觉。周末可以稍微偷懒。早上7点起床，在家学习一整天，到夜里11点休息。吃饭尽量外卖，不浪费出门觅食的时间。难得的放松时刻是能在吃饭时看视频，吃完饭就关掉。有时下午实在困了，睡一小时午觉再起来继续。有时因为多看会手机，羞耻自责与考不过的后怕就奔涌而来。”（节选自《奔赴荷兰 游龙终入海》）在复习雅思的过程里，有的课难，有的课更难。但用难的去切换更难的练习，会给大脑一种可以少动点脑筋的放松感。感觉在玩『雅思大脑』养成游戏，这货容易烦躁，容易厌倦，但我努力哄着它安静下来，用出国后的美好大饼引诱它，用没考过错过出国的下场吓唬它，用交第二次考试费的心疼刺痛它，也用一根烟的放空时间奖赏它。四月依旧寒冷的夜晚里，我陪着它一起熬夜，在天色未亮的清晨，我比它更早醒来。在复习困到趴在桌上睡着，焦虑到考前失眠又早起的泥潭中，我和它一起挣扎。无论考试结果如何，我和它都不孤单。4月29号，考试当天发挥并不好。除了阅读提前做完，听力很多题没听清，小作文写作也没完成，口语Part 3更是一塌糊涂，还因犯规被考官提前结束考试。我担心口语被取消成绩，心怀忧惧等待5天后的结果，做好再来一次的心理准备。5月4号，我查到成绩，结果和表现非常匹配，除阅读拿到满分9.0支棱起来，其它小项都只算一般。但结果出乎意料考到7分，首考顺利拿下。虽然考出雅思早在2021年5月，但直到准备留学，我才明白这张还不错的雅思成绩替我省去多少麻烦，让我能留出精力准备其它考试。这真的印证了那句，有些事情必然是到一定阶段才会看到其中意义。或许两年前考的雅思，本就不是用于去荷兰找工作，而是留学路的奠基石。命运早已在暗中备好了礼物，但唯有不留退路，赌上一切的冒险家才能得到。我庆幸，每一次努力都在靠近真正的目标，从不曾被浪费。在漫长的申请季，我只申请了一所大学，荷语鲁汶大学(KU Leuven)，且只申请了商学院的两个项目。许多人会在申请季海投多个国家的几所学校，为的是提高命中率，只要网住一条鱼就有学上。像我这种孤注一掷的申请算是不多见的冒险行为，稍有闪失就会竹篮打水。看似冒险的行为，其实并非随意为之，而是在搜集大量资料，经过分析和比较后，做出的最优决策。首先，我根据已在荷兰求职的朋友们反馈各专业的求职难度，结合自己的兴趣，确定了二硕专业是商科或与转码相关专业，数据科学(DS)、商业分析(BA)、数据分析(DA)。可是欧洲大学对于跨专业申请向来严格，因之前专业是工科，想跨申到商科，并非易事。当然也有例外，如果有过商业分析的工作经验，或是辅修过经济或商科的第二学位，还能一试。但可惜这些我都没有，所以，择校范围被缩小到允许跨专业申请商科的学校中。其次，列出排名Top200的欧洲大学，首先排除掉学费高昂的英国和爱尔兰，剩下几个国家。再考虑平均学费、气候环境、英语环境友好度，留下比利时、荷兰、挪威、瑞典、法国、德国的学校做综合比较。从留学公号（橙梦留学、留欧之星、Priscilla留学解忧杂货店），以及豆瓣看到的很多过往成功申请的案例资料，比较各个国家的排名Top10高校。于是，择校清单上只留下比利时的鲁汶大学（KU Leuven）与根特大学（Ghent）。最后，分析鲁汶和根特往年的成功案例，从申请到出结果的审核时长，确定了我的申请策略是，总结来说，我得出申请鲁汶的成功概率最大，原因有四：1）比鲁汶排名高的，不接受跨专业；（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2）接受跨专业的学校，学费又比鲁汶贵太多；（英国、爱尔兰的大学）3）低学费的学校里，鲁汶的英语氛围最好；（德国公立大学免学费）4）比利时根特大学排名比鲁汶低，且跨专业申请案例远少于鲁汶，以及申请复杂度高于鲁汶（根特申请材料需公证）。
综合分析跨专业成功概率、学校排名、学费开支、语言环境、审核时长等诸多要素，留学梦校锚定荷语鲁汶大学（KU Leuven）。接着在鲁汶商学院中选定三个项目，Business Engineering (BEng, 商业工程)，Information Management (IM, 信息管理)，International Business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IBEM, 国际商业经济管理)。
定完学校和专业后，我在寄托天下留学论坛搜集了过去两年成功申请到这三个专业的案例，分析每个案例的背景、成绩、申请材料、时间线。
从各专业的课程与详情知，商业工程(BEng)、信息管理(IM)与数据分析强相关，且没有预科，但申请难度高；而IBEM与数据分析不相关，多了半年预科，但优点是来者不拒，申请几乎无难度。相比较而言，我更愿去前两个项目，而IBEM作为备选，能有学上就行。 再从以上表格知，鲁汶的审核时长在12天~90天不等，而申请窗口期从10月中旬到次年4月底，所以我计划先申请商业工程(BEng)和信息管理(IM)，等第一波申请结果，如果二者被拒，再启动Plan B，立刻转投无申请难度的IBEM；Plan C是假如鲁汶全军覆没，再试水根特。我做事力求性价比，能省点申请费就省点。在申请系统开放前的6-9月，我为转专业成功能有更大概率，在Coursera平台自学数据分析，获得课程结业证书，还在申请的动机信里着重写了这部分经历。尽力而为，剩下交给天意。
2022/10/18，鲁汶大学系统开放2023-2024年度的申请，按计划我第一时间递交BEng、IM的申请，每个专业申请费91.46欧元，去年还只有75欧。我只能吐槽涨价，但无奈必须交钱。
不得不说，我喜欢鲁汶申请网页的墙纸，各种小Logo随意堆砌，搭配五颜六色的方格背景，不同元素任意碰撞，带着活泼俏皮的氛围。
2022/11/25，等待5周后，我终于收到了来自鲁汶的第一封邮件结果，怕它迟迟不来，又怕它乱来，而结果介于不来和乱来之间——BEng发来拒信，但评委们又把我调剂到IBEM，相当于是略去中间步骤和申请费，一步到位Plan B。我当时读邮件的反应先是皱眉后展颜，如过山车大落大起。
虽然我没拿到想去的专业offer，但邮件白纸黑字在说，我可以出国读书了。那天我开心地分享结果给家人，和我的最佳狱友。我告诉戈多，我可以去找她了。无论如何，我已有兜底的offer，心情激动到即使坐在办公室里，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往后可以稍缓焦虑，等另一专业的开奖。2022/12/13，时隔一个月，我终于等来了另一个结果，而这次鲁汶评委们慷慨地送出大礼——信息管理(IM)的Conditional offer。Con offer的意思是只要我达到录取条件，就可以换到正式offer。但若是到开学前仍没满足录取条件的话，也不能入学。
拿到IM offer更让我开心，因为BEng学制是两年，时间成本与经济成本更高，而IM学制仅一年，且没有预科，毕业后就能立刻工作赚钱，从学制，费用，与Data Analysis的相关性来说，在三个专业里综合优势最大。 在2022年拿到了Con offer以后，我只舒服了半口气，另外半口仍咽在胸中，想着如何达到录取条件，IM的条件要求GMAT需要考到600分以上（满分800），且数学单科高于49分（满分51）。在10月中旬，我报名了12.15的GMAT考试。在这之前，我也做了备考功课，了解清楚我从未经历过的考试，终身只能考8次，一年最多考5次，单次考试费1725元，想想钱包就在滴血。
GMAT备考PPT（节选） 在首考GMAT前，我犯了轻敌大意的错，因为GMAT只考阅读写作，不考听力口语，且我雅思阅读拿过满分，所以一开始我并未对GMAT很重视，每日只是挑喜欢且轻松的数学部分刷题解闷，而忽视了真正的大Boss——语文Verbal部分。我花在语文的时间太少，两次模拟考试一次620，一次680，就觉得可以稳过。记得那天阳光灿烂，从考场出来，回公司的路上云淡风轻，我回顾着10分钟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的550分，觉得考试挂科这事不大真实。考试期间忘了答题的记忆，只记得语文部分做题很赶，限时65分钟必须做完36题，前面耗时太多，导致后半程就没仔细思考就匆忙选择，跳下一题。所以这个分数，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下楼时碰到同场考试的其他人，问下对方成绩如何，结果对方也没考过，两个失意的人稍有安慰，在楼下背道而行，隐入人海。通常遇着坏事后，我的情绪曲线是，感性先入场任由想法乱飞，各种负面情绪和找原因的执念在空房间里一通乱撞，等他们耗尽力气后，理性再进房间收拾残局。初考GMAT失利，但这次我没时间留给沉沦，失败就失败，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再继续努力就好。
从12.16开始，我花全部复习时间在GMAT语文上，看网课和ChaseDream论坛里的高分贴，认真刷题，OG21版和OG22版一共6本语文书，我全都做了两遍。除了春节期间没学以外，从12.16~3.8，几乎每天都在刷题，工作日下班后看1-2小时，唯一的单休周日也在公司办公室度过，赚加班费的同时，也能从早到晚学习10小时。
在为期3个月的二轮复习里，我一个月里最多只有一天休息时间，而那也是在身体发出警告，再继续学下去也没效率的情况下。我发狠命在学，我相信，跨越命运的台阶就在前方，我想再坚持一步，多坚持一步，我就能看到穿透垭口的霞光，我不想放弃最后一次机会。
在3月9号，在第二次去考GMAT的地铁上，我不断安慰自己，我已经尽力了，尽人事听天命，所以，不必怕的。经过不间断的3小时考试，我第二次走出考场，带着一张660分的GMAT成绩单，疲惫而欣慰。第一次考试，因为分数没达到要求，所以我直接取消，成绩显示Cancelled.
考试结束后的第4天，我收到GMAT官方成绩单，发给KU Leuven，没几天就收到正式的录取信。至此，我只差最后一关APS。
APS审核，是部分欧洲国家（德国、比利时、奥地利）专门针对来自中国大陆、蒙古、越南、印度学生的一项学历真实性验证考试。之所以会有这门考试，是因为在三十多年前的许多前辈们，靠着伪造学历证书和成绩单，蒙混过关去到德国留学（德国公立大学排名高且免学费）。因此从2001年7月开始，德国大学特别设立了APS审核，包括材料审核和面谈两部分，以此考察大陆学生的学历真实性。
这项考试不分学校好坏，不论是清北、985、还是普通二本，只要学位完全从中国大陆高校获得，那就需要通过APS审核才能去留学。但如果学生拥有海外学位，或港澳台的学位，或曾在大陆以外国家/地区的学校有交换经历，获得过海外学分，那就可以豁免APS审核。而比利时因为学费低廉，教学质量高，也吸引了很多钻空子的大陆学生。所以从2006年起，比利时开始委托德国审核大陆学生的学历，随着留学生人数增加，审核费也水涨船高，到2023年，已经涨到2500人民币。每个人一生只有三次APS审核机会，如果一次没过，那下次审核必须在三个月以后，还要再交一次审核费。如果三次都没过，那么很抱歉，即使已经拿到录取信，也办不下留学签证，不能出国。站在三十年后留学已不再困难的今天看待APS审核，造假变得不大可能，但前人作孽，后人遭殃，这就是明面上的信任歧视。大陆学生确实相当不爽，对德国审核处，以及之前那批造假坑死后辈的王八蛋们。
无语的是，2022年德国爆出了印度留学生使用假材料申请的新闻，所以从2022年11月开始，印度学生也加入了需要APS审核的大军。我也算见证了二十年前的历史时刻重现，欢迎阿三兄弟。可大陆学生看看自身，也只能苦笑一声，往边上挪挪给三哥让个位置。规则的制定权不在自己手中，就得受人白眼。想起有些中国高校给外国留学生高于本国学生的超规格待遇，借用战狼一句话，贱不贱呐？想到就有些生气，但气完仍要认真准备APS考试。我的APS材料在2月份已经寄出，然后一直没有动静。恰好3月9号，GMAT考过那天，审核部通知材料审核通过，开始进入面谈排队。刚忙完GMAT考试，又要开始准备APS面试，准备留学的日子里真是片刻都不得休息，紧绷的弦别泄劲，干脆一鼓作气结束吧。
整理从APS备考群，留德论坛里搜集到的信息后，我制定复习策略为，以成绩单为基础，将全部课程分为重点、相关、其它的三类，再加上本硕两篇的毕业论文精要整理。但本科 硕士加一起有105门课，即使去掉绝对不考的政治、实践课，也有80多门，而每一门都可能被问到，搜集大学课件变成棘手问题。幸运又机智的是，我在APS群里找到了同为热动专业且已经通过审核的朋友，他把课程资料分享给我，我在他原始材料的基础上再删减改增，省去不少工夫，最终得到贴合我成绩单的材料蓝本。3.9~3.28，是搜集资料、搭建框架的阶段，而后半程用于填补躯干、修改细节；到距离面谈还有11天时，我面前放着一本23页的中英文材料，满本都是需要记住背诵的知识点。时隔多年再见到它们，我并不觉得亲切，只想快点与它们分手。
审核前的一段时间，人变得高度紧张，走到哪里都带着打印好的几页资料，边走边背，读不通顺的地方就改顺，前后改过三版。这是最后的关卡，过了就一片坦途，没过就要再来三个月折磨。 我没有想赢，我只是不想输。 4.19早上，我早早来到上海浦东的德国中心，同场面试的还有4个去德国留学的学生。从第一人8:30进场开始，其余人就不能离开等候室，上厕所也不行，而我每次都在等考官进来，但偏偏每次喊的都不是我，后来才知道比利时APS审核通常都被安排在德国之后。直到11:30终于到我时，我笔试写得飞快，题目比想象中更易。再是面试，两位考官是德国人，但英语都很标准，没有日耳曼口音。我预想会被问4-5门课，实际上只问了2门核心课程，但每门课都被追问很多细节，我都准备充分，尤其最后一答被考官评价完美回答(Perfect answer)。但此时我无暇多想，走出审核部门外，一个箭步直冲洗手间，在呲水花的畅快中，心情渐渐明亮，这波应该稳了。不出所料，第二天查询结果，我顺利通过APS审核，在后来寄到的APS证书原件上，评语是良好Good，这是仅次于完美Perfect的第二档评价。感谢主审光头老师的手下留情，这成绩对得起40天全心投入的复习。
至此，前方再无险阻可挡我去路； 至此，我再无畏惧，将开始准备留学签证； 至此，以上所有成果证明，我对得起我的野心，不曾辜负孤灯苦战的凉寒，也配得上更广阔明亮的未来。 又是一年四月时，回想去年此时的暗无天日，记起疗愈-奋发-独行-收获的孤独历程，到今年四月的尘埃落定，前路光明。我感慨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巨变，人生的悲喜起落，竟可以在短短一年内变换。 2.5 后记-签证篇 虽然所有难关已经跨越，剩下只有办签证，但比利时留学D签也确实费了一番工夫。最麻烦的两项材料，无犯罪证明双认证文件，花费一个月办理，先回家里户籍的派出所开无犯罪记录证明，再找公证处出公证书，再找中介办理双认证； 资金证明，通过一次性打了11500欧元给学校后收到的，一把掏空自己大半积蓄的感觉就是在自己身上花出最大一笔钱，见过男人对自己下手的狠厉，也体会到开弓没有回头箭，非走不可的决绝。 2023年6月12日，当我递交完签证申请走出杭州VFS中心，我终于办完签证，手中的烟随风飘远，明媚阳光洒在脸上，也照亮我的心间。 6月24日，辞职回家的第三天，我在南昌收到了来自北京的EMS绿色信封，我的白本护照终于贴上第一个签证，它来自比利时，宛如集齐龙珠拼图换回的珍贵礼物。
因为没找中介，所以留学前期花费主要用在考试费上，比如雅思2200，GMAT两次3500，APS审核2500，此外还有申请费1300，请人改动机信1100，办签证2000，赴欧机票3800，准备公证材料等其它费用，我最后为留学准备花掉了2万人民币。而学费，生活费，预计可以控制在10万以内。
附上过去一年的时间线:
2022.4.14~6.2: 出国梦想破灭，精神崩溃，大病疗愈，而后恢复动力，决意再战一年；
6.3~10.17: 自学数据分析，Coursera上课拿证；准备申请材料，完善动机信； 10.18: 鲁汶大学开放2023年度申请，申请IM和BEng项目，报名12月GMAT考试； 11.25: 收到BEng项目拒信与IBEM的Con offer，收获保底项目； 12.13: 收到IM专业的Con offer，申二中二，获得第二块拼图； 12.15: 初考GMAT失利； 2023.2.19: 寄出APS材料给上海审核部； 3.9: 二战GMAT上岸，满足鲁汶条件，获得第三块拼图；同日APS材料通过审核，进入面谈排队； 4.19：APS一审通过，获得第四块拼图，拼图集满；
6.12: 在杭州VFS签证中心，递交比利时签证成功； 6.21: 在公司上最后一天班，结束五年单休加班的工作； 6.24: 在家收到贴好签证的护照，获得120天的比利时D签；
7.20: 飞抵比利时布鲁塞尔，到达鲁汶。
我有提前写文章的习惯，在知道留学落定的4月底，我就产生写这篇文章的念头，但直到今天，7月28号，到达欧洲8天后，我才真正把文章写完。其实，在痛楚已经过去后，再进到当时的心境，并不是件舒服的事。但我仍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总不能留下未完待续就走吧。有许多感想在前一篇文章里就写过，但跌倒后再爬起的最深刻感悟，只凝成一句『纵有疾风起 人生不言弃』。只要不死，总会见到。只要不放弃，坚持朝着目标去做，总能实现愿望，尤其在个人努力占比大的事情上，天道酬勤是适用的。从三年前的出国念头到此刻坐在海牙图书馆里码字，我忽然觉得，留学，而非跨国求职，才是被命运推向的归处。原因有几点：一是在两年前我考雅思时的选择，恰好符合鲁汶大学的申请要求。我申请荷兰Search year visa时，它对雅思要求是A类(学术类)或G类(通用类)都可以，且总分高过6.0即可。一般来说，A类比G类更难。但我当时却神奇地选了A类，而且第一次考的成绩是6.5/9.0/6.0/6.0，总分7.0。在去年申请鲁汶时，商学院要求只接受A类雅思，且总分不低于7.0，小分不低于6.0。而且雅思有效期只有两年，我恰好在一年半时，用这份雅思申请到鲁汶，感谢两年前选择A类的我。二是我在过去三年里有过多次想跳槽的时候，从制造业小公司跳到大厂，期待年薪高些，假期多些。最接近的一次，是我已经走完了群面环节，简历及面试分数排在所有候选人中的第一，但这家大厂招聘期间突然告知部门没有招聘名额，我等待一个月无果，最后去了杭州的小公司。可也就是在杭州小公司里，领导不喜多管事，我只需要把活计干完，就有大把时间复习。换作大厂，这种情况绝无可能。命运再次把我推向适合的一边；同时也是因为这家小公司给的薪资不够，让我走得干脆。二者不相上下时，选择才能称为选择。但辞职与留学，显然不够天平两端的匹敌。假如我进了大厂，拿着三四十万的年薪，那么在放弃之前，我还真的会纠结权衡一番。可上天堵死所有杂念，只告诉你，『去吧，就走那条最难的路』。三是我来了欧洲一周后，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没有跨专业来荷兰求职。初来乍到，这里所有的文字标识都是荷兰语，虽然大部分人都会说英语，可我显然高估了自己6.0水平的应试口语在这里生活的能力。而且，这里的物价高得让我焦虑。坐一次公交车，2.5欧（20元人民币），坐火车从布鲁塞尔机场到鲁汶，一站只开12分钟，10.6欧（85元），租个没有独卫的阁楼单间300欧（2400元），这还算非常低的价格。若是刚来没工作，英语不够好又因着花钱租房交通，我心态可能更糟。但好在我可以留学一年，有语言适应期，有能被认可的专业文凭，有欧洲文化缓冲期。这些对我明年毕业求职又是很大助力，把一年内的诸多难题分拆成两阶段，对我未尝不是一种保护。综上所述，我有时感慨，命运总在关键的岔路口将我推向对的选择，缘分又太神奇，在我刚来欧洲时，能有许多热心朋友相助。就珍惜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吧，它是上天精心挑选的礼物。到达欧洲的第二天，我就从鲁汶来了荷兰海牙，见到一年前约定的朋友戈多。我们都看过多次《肖申克的救赎》，也约定在大西洋边见面，就像电影结尾。来欧洲以后，我发现从国内买的电话卡恰好是坏的，一路手机没网，只凭着一个地址就找到她家。这让我相信，我能在欧洲生活下来，因为我够勇。
有人说，人的快乐不是建立在追逐梦想上的，而是在实现梦想上，一直追逐梦想的人就会一直很焦虑。而我好像就是那个总在追逐，又一直焦虑的人。实现梦想后，快乐来过，但也没能洗刷长期焦虑留下的痕迹。坐在欧洲街角的图书馆里写字，曾经的焦虑被闲情所代替。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但我要学着在慢与急之间找到立身的平衡点。这里的人有着各式各样的肤色发型语言习俗，大家在这里都习以为常，世界开始变得多元，没有唯一性的评价体系。在实现梦想后，我该思考人生下个方向往何处去。未来要锚定的事业在哪里，我还不清楚。但我此刻想做的一件事，是不必再像从前那般着急，让性子慢下来，去感受西方与东方文明的差异，置身其中发现生活的有趣细节，写下值得讲述的精彩故事。开头难一点没关系，这件事慢慢来，不必怕的。《游龙》写的是从2020.3~2022.6的故事，在文章结尾，我虚构了成功去荷兰求职的结局。为何这样写？因为就算现实不尽如人意，可结局的失败并不能掩盖开头缘起的神奇，和中间奋斗历程的精彩，它仍不失为一个好故事。游龙入海的坚毅精神打动过很多人，包括作者，配得上这样的结局。而这篇文章写的是从2022.4~2023.7的经历，如果《游龙》是理想主义，这篇便回归了现实主义。惨痛的开头，曲折的过程，不服的精神，踏实坚定的蓄力，更理性可行的选择，激动人心的结尾。我喜欢给故事一个好的结局，因为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变好，如果还没变好，说明还没到最后。人应该保持成长，除了一腔孤勇，应当学会以更成熟的方式面对世界。站在下一个十年的路口，我很欣赏自己现在的样子。这是公号发表的第40篇文章，谨以此文写给从2020年3月—2023年7月的40个月奋斗历程。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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