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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家三戏之一：木匠戏秀才 ——长铺子苗族侗族乡苗家迁新屋踩财门习俗 陈明才
苗民把安装财门当成关系本户家庭命运，人丁兴旺、财源茂盛的大事，要举行踩财门的仪式慎重对待，热闹庆祝。木工师傅趁此机会对当地有一定文才之士（号称秀才）要进行戏考，不仅增添喜庆气氛，重点是展示当地文采，难住当地秀才。 财门即正屋中堂大门。苗民在新屋建成装修时，主东须先请地理先生择定上财门的吉日吉时。再由木匠师傅做好财门门板，还要做好财门上面的八卦头，这八卦头外一节是四方形，每方3寸8分，厚2寸8分，内一节扁弯形，用于穿上头门篐枋；八卦要染彩色，一般用红绿黄三色，表示天地人三才和福禄寿三星；下面的两个大门墩，要用老杉树蔸部做料，坚韧牢靠稳固。
（财门上面的八卦头）
（内一节扁弯形） 到安财门吉日那天，主东在堂屋内将神龛上下装香点烛。堂屋正中摆四方桌子，上放装满米的升子，升子的米要用红纸盖好，插上香烛放上红包。升子外摆一碗猪肉、一碗馓子和一碗小红籽粑，摆3个酒杯洒上酒。 吉时一到，木匠师傅先宰雄鸡祭敬了鲁班仙人后，就安装财门。钉下面门墩时在钉子头挂五色布，即红绿蓝黄黑，表示金木水火土五行。然后关紧财门，等待门外两位“门光星”来踩门。门光星须是当地有子有孙，最好还有父母健在、身体健康、能说会道的文人贤士，当地称“秀才”。两人中一人为主，手持木端盘，盘中放一升米，米上放馓子银钱雨伞。贺客们则围着看热闹。两人穿上踩门新鞋，放鞭炮站立门外，为主的唱道： 财帛星来财帛星，你今操心上财门。 栋宇光辉层层丽，门第宏开色色新。 内通三纲君臣义，外合三才天地人。 左有青龙来护主，右有白虎煞千层。 荣迴水抱中和气，平原三环蕴籍人。 得了佳山和佳水，代代富贵出公卿。 历来善人坐吉宅，儿孙甲第毗连灯。 主东财门做得好，朝进黄金夜进银。 朝进黄金有四两，夜进银子有半斤。 非我地上凡人体，云霄殿上我为臣。 大罗天宫有坐位，主管人间福德门。 主东上能感天应，玉皇差我下凡尘。 昨把半天云中过，闻听主东大操心。 腾云驾雾来到此，一门瑞气罩新庭。 按落云头朝下看，正遇主东上财门。 我左手拿起摇钱树，右手拿起聚宝盆。 身边带得多件宝，特意到此踩财门。 鲁班仙人听我讲，门外来的是吉星。
这时，木匠师傅在门内用斧头猛击财门后问：金斧敲金门，门外来的是何人？ 门外秀才答：来此踩门无别个，门外来的门光星。 紧接着就是木匠问、秀才答的文辞较量。 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答：主东正把财门上，玉皇派我踩财门。 问：文曲星、财帛星、紫微星，三位星宿姓什么？又是何年何月何日生？ 答：三位皇王同一姓，同年同月同日生。 问：你们如何晓得讯？ 答：有千里眼、顺风耳，早报早知，未报先知。 问：你从旱路来？还是水路来？ 答：我岸路也来，水路也来。 问：你从岸路来，穿了几双鞋。 答：岸路骑马不用鞋。 问：你从水路来，撑了几块排？ 答：水路撑船不用排。 问：水路来，何水为公？何水为母？ 答：桃树为公、李树为母。 问：从岸路来过了几个湾？从水路来过了几个滩？ 答：过了一湾又一湾，湾湾过的财宝湾。过了一滩又一滩，滩滩过的金银滩。（又作：惟愿主东人财旺，那计前程湾和滩。）
问：你头戴什么帽？身穿什么衣？腰捆什么带？脚穿什么鞋？ 答：我头戴乌纱帽，身穿紫罗袍，腰捆黄金带，脚穿粉底鞋。 问：你还带来什么？ 答：带的金银财宝来。 问：拿来做什么？ 答：付与主东兴家立业、升官发财。 问：你有几人为兄弟？ 答：位例上中下，才分天地人，五行生父子，皇王同我是家人。 问：左边门枋叫什么？右边门枋什么名？ 答：左边门枋张子贵，右边门枋李子英。 问：上下门墩叫什么？ 答：上头门墩乾坤定，下头门墩阴阳分。 问：内外门墩叫什么？ 答：门内门墩双龙抢宝，门外门墩二字乾坤。 问：主东门前几蹬阶？堂屋对联何人写？主东财门何人造？ 答：主东门前三蹬阶，堂屋对联孔子写，鲁班造门快快开。……
（绥宁苗家茶屋，即正屋内的火炉房、厨房） 双方一问一答，难分上下，贺客们看得入神，连连称赞。门外秀才不愿再拖时间，就用铜钱敲击财门喊道：“门光星到。”木匠师傅才打开门，门外秀才边放鞭炮边进门唱： 搭帮鲁班门打开，金银财宝滚进来。 左边开门金鸡叫，右边开门凤凰鸣。 金鸡叫，凤凰鸣，我今特意来踩门。 我今带得宝一袋，又有金来又有银。 门光好似摇钱树，门墩好似绣球形。 左脚进门生贵子，右脚进门发黄金。 上行一步，发达无体；上行二步，良田万顷；上行三步，永代公侯；上行四步，步步高升；上行五步，五子登科；上行六步，六寿齐登；上行七步，门前立个堆钱库；上行八步，后门立个积钱坑；上行九步，如山不动；上行十步，松柏长青；行十一步金满斗，行十二步斗量金。恭喜主东，千年大发，万年大兴。粮发万担，人登千丁。读书者，早登科第；种田者，五谷丰登。恭贺天官降下众仙人，文曲武曲一并尊。鲁班仙师费了力，造成财门一色新。我手把宝袋一打开（打开雨伞），金银财宝落满庭。广带金银来祝贺，贺喜主东荣华富贵无穷尽。
唱完后秀才将端盘递与主东，主东接端盘回答：“感谢你们费了心，我主东永记你们情。无能为力来招待，敬请众位莫冷心！”众人齐呼：“恭喜主东千年大发万年兴哟！”在一片欢快气氛中开怀畅饮。 木匠师傅见难不住秀才，暗自心想：这回是口语问答，下回到另一户踩财门用诗句问答，倒看你秀才肚内有多少货。 过一段时光，在下一户踩财门仪式上，木匠师傅先对秀才说：“上回你们秀才脑子灵活，对答如流，妙语连珠，这回我们用诗句问答，提高雅兴，不知你们乐不乐意？”“那就试试吧！”秀才很自信。于是在做完如前的安装仪式后，一场诗句式问答开场了。 秀才门外先唱： 日吉时良，天地开昌，东君户主，造好华堂。华堂起得层层丽，财门造得色色新，来到此地打一望，此地是个好地形。华堂起在龙头上，财门对着财帛星。门前大道财源广，背靠青山富根深。我大步流星来到此，一门瑞气罩新庭。天上金鸡叫，地上凤凰鸣，此时正好开财门，我放开喉咙大声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木匠师傅用斧头猛敲一下大门后问） 问：你是什么人？在外喊开门，你来做什么？有何贵事行？ 答：伏以鲁班弟子听原因，我是天上来的财帛星，奉上玉帝亲旨令，来给主东开财门。主东造门千年旺，主东造门万年兴，惊动玉皇张大帝，差我下凡来踩门。 问：伏以问你天上财帛星，人有名来树有根，问你名来问你姓，你坐天宫那一庭？头戴什么帽？身穿什么衣？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我是天上财帛星，黑虎玄坛赵公明，头戴乌纱帽，身穿蟒袍武将军，千年正果修的道，世人敬我为财神。 问：问你天上财帛星，你是哪年哪月哪日生，哪年功果修圆满，哪个封你做财神？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我是真的财帛星。天皇元年甲子转，地皇两年我降生。王母娘娘开门路，我是三月十五那天生。父姓张来母姓郭，人皇那年修的道，功果圆满上天庭。太白金星传圣旨，子牙兴周八百春。玉皇发佈来封榜，太公奉旨下昆仑。百般神仙都封了，赵公元帅是财神。 问：财帛星来财帛星，哪个差你下凡尘？多少时间才下界，旱路还是水路行？水涨船高风浪险，问你如何得此行？旱路走了多少里，水路走了多少程？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玉皇差我下凡尘。三十三天走下界，海水茫茫往前行。水涨船高风浪险，仙风吹到贵府门。旱路走了九十九重山，水路行了九十九个滩。来到凡间到处观，主东房屋起得宽。来时忙忙走得快，正遇主东上财门。 问：你道主东房屋起得宽，起的房子有几间？造的门板有几扇，何时造起何时关？门前有株什么树，屋后有座什么山？若你正德星君说得对，我才信你是神仙。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我财帛星君道分明：起的房子三大间，就是三才天地人。造的门板有两扇，一扇金来一扇银。人之初来性本善，造的门宽三尺三，早晨造起夜晚关。门前有株摇钱树，屋后有座进宝山。日进黄金有万两，夜进财宝有万担。恭喜主东儿孙代代用不完。 问：伏以财帛星来财帛星，鲁班弟子造的好财门。此门用的什么木，哪月哪日长成林？上有几枝杈，下有几股根？若你仙家答得对，弟子给你开财门。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道起造门有根生。前朝有个陈员外，九代未把家来分。玉皇大帝传圣旨，鲁班给他造德门。昆仑山上有株沉香木，千年万载长成林。上有七杈朝北斗，下有黄泉九股根。天上乌鸦飞来不敢站，地下青龙游来不敢攀。鲁班仙师神通大，砍它下来做财门。恭喜主东富贵荣华万年春。 问：财帛星君你听明，此门不是非凡门。惊动玉皇张大帝，差你星君来踩门。左边什么抬头望，右边什么来现身？鲁班墨线什么做，鲁班墨斗什么装？若你仙家答得对，弟子给你开财门。 答：鲁班弟子听分明，造起房屋有根生。左边青龙抬头望，右边麒麟来现身。鲁班墨斗细棉做，墨斗装的是乌金。鲁班弟子墨线画门头，主东儿孙做公侯。鲁班墨线画门枋，主东儿孙状元郎。大门好似活龙口，门包是对龙眼睛。恭喜主东千年发达万年兴。 问：仙家听我说原因，说起造门道理深。主东座在什么地，大门左右什么形？门前有株什么树，屋后又有什么盆？若你仙家说得对，弟子给你开财门。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水有源头木有根。月宫生的梭罗树，鲁班砍来做财门。两边有对金狮子，中间有对玉麒麟。门前有株摇钱树，朝落黄金夜落银。屋后有个聚宝盆，堆金积玉满仓盈。主东坐在龙头上，龙头上面有口塘，儿孙代代伴君王。龙头上面有口井，主东儿孙点翰林。恭喜主东吃不了来用不尽。 问：财帛星来财帛星，百门样样你说清，还有一样你不晓，天上杨木何处生？杨木生在何地点，哪年哪月哪日何人见它长，何人见它生？若你仙家说得对，弟子予你开财门。 答：鲁班弟子听根生，天上杨树有一根。杨木生在河坎上，王母蟠桃撒种子，东海龙王把水淋。天上日月见它长，露水茫茫见它生。斗牛宫中张四姐，发阵狂风闹沉沉。天官见它长得好，赐与主东造财门，请来鲁班把门造，上下尺寸正合形。造起财门有两扇，一扇金来一扇银。先开左来后开右，恭喜主东世世代代样样有。 问：财帛星来财帛星，玉皇差你来踩门，你在门前抬头望，哪个神圣守大门？大门本是木一块，为何门上有神灵？若你仙家说得对，弟子予你开财门。 答：鲁班弟子你听明，说起门神有根生。唐朝有个鬼谷子，断人祸福不差半毫分。河老龙神两部犯了天条受斩刑，唐王阴魂游地府，夜间守鬼来敲门。指定门官来守卫，左的站的秦将军，右边站的胡元帅，万古千秋作门神。
（绥宁苗族堂屋内家先，又称神龛） 问：财帛星来财帛星，玉帝差你下凡尘，你来踩门是好事，带了哪些金和银？哪个同你板凳坐，哪个与你同路行？若你仙家说对了，弟子予你开财门。 答：鲁班弟子听原因，千里云山万里程。左肩担起黄金子，右肩挑起雪花银。挑来金银还不算，还有五谷万万斤。王母娘娘同凳坐，白鹤仙人同路行。南天门头朝下看，看见主东造财门，脚踏云梯走一程。 问：财帛星来听安排，千里万里送财来。天上紫微当中照，贵人来到我才开。前门扣起九把锁，后门压起九捆柴。我把财门紧紧锁，看你走向哪边来？ 答：黑墨师傅快安排，你把财门来打开。我奉玉皇亲旨令，贵人已到快打开。前门扣起九把锁，王母娘娘把锁开。后门压起九捆柴，我喊个樵夫拿起扁担来。咔嚓一声金鸡叫，贵人到了锁自开。天上紫微来贺喜，福禄财神送宝来（唱完用铜钱朝大门连敲三下，木匠师傅打开大门） 问：财帛星来财帛星，鲁班弟子开了门。左手开门金鸡叫，右手开门凤凰声。主东儿孙坐得稳，代代有人坐朝廷。主东儿孙坐得久，又增福来又增寿。恭贺主东连升三级，发达无比。 答：（携宝袋边放炮边唱进门）太阳出来亮晶晶，照耀主东开财门。左边有株摇钱树，右边有个聚宝盆。初一早晨捡八两，初二早晨捡一斤。初三捡来无处放，秤称银子斗量金。秋冬二季进五谷，春夏二季进金银。一年四季财源广，滚滚滔滔涌进门。八洞神仙来朝贺，二十八宿照临门。恭贺主东上上大吉。 （到堂中将宝袋递给主东后唱）
伏以，天地开张好时辰，仙人到此踩财门。万两黄金发得快，主东发福千万代。送的金银来得忙，主东发福万年长。送来黄金有万两，送来银子有万箱。金一仓来银一仓，千年富贵买田庄。买得长田好跑马，买得池塘好喂鱼。跑的马儿点翰林，喂的鱼儿上万斤。今日仙人来贺颂，恭贺主东万年春。 （用酒洒向下坛土地地上后唱） 这股银水来得好，赐给主东吃不了来用不了；这股银水来得长，赐给主东儿孙代代中状元郎。恭贺主东大富大贵，大吉大昌。 秀才唱完后，贺客们纷纷拍案称奇，赞不绝口。主东皆大欢喜，说木匠问得巧，秀才答得妙，沾了你们的福气，席上把酒一定喝足。木匠师傅则对秀才万分钦佩，说做了几十年才遇上你这奇才。秀才呢，见大家齐声称赞，既得意又谦虚地表示，这是在地方上初步一试，还望大家多多指教。 （本期图片来源：杨焕礼拍摄）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 陈明才 陈明才，苗族，绥宁县长铺子苗族侗族乡人，大专文化，曾任村干部40多年，其中任支部书记18年，省、市、县诗词协会会员，潇湘散曲社雪峰分社社员，邵阳市文艺家协会会员，邵阳市十大藏书家，著有湖南省第一部乡志《党坪苗族乡志》，在中央、省、市、县级报刊发表章1000余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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