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命的本色——走过童年，活成自己之二

在我的咨询工作中，如果和客户聊到深层次的内在世界，我会建议客户去看清自己的那个最本质的存在，然后用它来指引自己的想法和行动。比如说，对于一个在感情里受伤的客户，我希望对方问自己，伤痛情绪究竟来自对方的行为，还是来自内在需求上的不满足。如果是来自自己内在的需求，那么它是怎么来的，它在演绎一个怎样的故事，关联的是自己怎样的固化思维和价值定向。

一个人在生活里的任何想法和行动，可能关联着这个人的某种价值观。这类似于个体心理学里说到的人生目标或原型的概念。一般在六岁以前的早年生活中产生和定型。作用就像个人信仰那样，它站得高远，很难用清晰的思维去看见，却像风筝一样，我们的人生旅途就被这样的细线一根根地牵引着前行。

我喜欢把这种带个人色彩的东西叫本色或者底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底色，或浓或淡，或深或浅。它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我们看见它的那一刻，它的颜色就会开始变化。顺着风筝的长线，回到童年里最初的那一刻，看见，理解，懂得，疗愈，这一切就会像波纹，铺展在我们心灵的水面。

我这里要说的生命的本色，和我上面说到的有类似的地方，不过我想表达的，是不同质的两个方向上的存在。作为个人的人生本色，它们可以说是直接服务于个人的日常生活的，为个体的所作所为提供方向的。生命的本色，则是所有人间世界里，作为自然之子的人类所共有的信仰和指引。它就像隐匿在夜空中的看不见的星光，它存在，而且永恒不变。但是，它没有发出光照亮我们的路，它没有用一根线牵着我们的指尖。而且，除非我们像哲人那样坐在菩提树下思考静默，我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这样的生命的本色，我觉得有两条，我称它们为生命的向阳性和生命的神性。如果生命有一个最初的源头，那么我会觉得，这两条是所有生命最初开始的地方。

先说说生命的神性。在我看来，生命的神性是这样一种存在：第一，它无影无形，非我们的意志和肉身可以掌控，有一种在隐秘中的神秘感。第二，相对于自然界中的其它生命物种，人类具有高出自然万物的优越感，超脱感。作为生命的神性，它在质地上具有神灵的特性，不食人间烟火，跟个体的现实生活不在同一个层面。它呈现出来的面貌，则是沐着信仰般光辉的最高贵的存在，具有不可侵犯，不可亵玩的特质。

生命的神性可以看作人类生命的最高级的共同信仰，这个信仰就是对于生命的敬畏，对于生命的仰视。个体生命在这个神性面前，人人都是卑微的存在。所有卑微的个体生命，都具有同样的生命神性。这种神性一方面靠个体自身来维护，来保全。另一方面也需要社会或时代信仰和其他个体来看见和成全。

如果一个人具有对于生命的神性信仰，对所有生命持有敬畏之心，对自己的生命神性有根本性的领悟和体贴，那么，关于偏激，伤害，控制，嫉妒，仇恨，愤怒，等等负面的情绪和行为，他的表现态势可能会像一条舒缓的河流，而不是一泻千里的瀑布大川。说到这里，我想说一句，生命的成长，对于个体来说，就是需要去挖掘和看见生命的神性，让它成为生命里的终极之光。

来说说生命的向阳性。

精神分析的鼻祖佛洛依德，把他定义的力比多能量分为相反的两个方向：生本能和死本能。这种相反的能量展示可以对应于事物的两极。生和死，正和反，光明和黑暗，强大和弱小，勇敢和怯懦，温暖和冷酷，阳光和阴影，等等。如果把佛洛依德所说的生本能和死本能，看作个体生命能量表现上的两极，那么我说，在我看来，向着生本能的这一极行走，是所有生命体最原初的本质特征。我把这种本质特征称为向阳性，它是我想说的两条生命本色里的一条。

也就是说，所有的生命最初的本意都是向着阳光奔跑而来的。当生命在成长过程中被拦截被遮挡的时候，生命可能会把自己安放在阴影里，让黑暗力量保护自己。但是，向着阳光奔跑依然是生命的信仰，只要有机会，生命总是愿意自己走在光亮的地方。

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自然世界的其他生命体上去看见。阳光可以说是所有生命体追逐的方向。而且，被阳光照耀的那部分生命，总是比照不到阳光的生命更强壮，欣欣向荣。所以，向阳性也是一种生命力的象征，体现的是生命的一种动态特征。

在我看来，生命的内在虽然存在负面黑暗阴影，也就是佛洛依德所说的死本能的那部分，但是，在生命最初的那一刻，它是面朝着正面光亮阳光的那个方向的。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就是一个人在混沌迷糊的辽阔地界上，面向着遥远迷离的淡淡日光。这是我想要表达的关于生命的向阳性的图景。而且，这个生命就算在成长的过程里背过身走到了阴影里，内心还是有着要向阳而生的声音。

关于生命的向阳性，它是一种生命力。需要我们做的，就是去看见，去信任，去坚持。如果一个被阴影吞噬的个体，能挖掘看见自己的这份原初的生命力，他就对自己走出阴影有了本质的信心和动力，是个体自我救赎的最有力量的一部分。就像一棵树的根系，是我们生存的根本支柱。而在生命与生命之间，如果相互信任彼此的向阳性，生命的独立，自由，博爱，界限等等心灵里的正常秩序就开始建立。个体就能发展更好的社会性特征。

生命的神性和向阳性，在我看来就是所有生命共同的源头部分，是所有生命的本色。如果个人的人生底色是个人生命的内在整合，那么这两条生命本色的线是在高处俯视和牵引个体生命的那部分，是整合里的整合，是看不见的辰星，是无知里的存在。

生命的神性提醒我们个体的卑微性，让我们懂得敬畏生命，敬畏自然和神秘，敬畏无知和存在。生命的向阳性则引领我们理解生命，信任生命，坚持生命，给成长带来力量和勇气。如果从方向上来说，生命的神性是箭头向内的一条线，生命的向阳性是箭头向外的那一条。

走过童年，活成自己，让我们先来看见这两条生命的本色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