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头伏到了，又是种植红萝卜的季节。我们乡下老家有“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过来种白菜”的谚语。意思是头伏应该种植红萝卜，二伏种植白萝卜，三伏种植白菜。时令就像一面旗帜，总是在召唤着农家人追着日头在奔跑。 老家堂屋后面有一块小菜园，是父亲年轻时起高垫低，回填黄土建成的。一年四季闲暇之时，父亲总是锄刨在小菜园里，春天种下豆角、菠菜、黄瓜，夏天种下红白萝卜白菜。立冬前收获蔬菜后，父亲还要挑上几担农家肥，撒在小菜园里，然后挥舞镢头把小菜园的黑土掘得暄腾腾的，好让忙碌了一年的小菜地好好休息一下冬眠一季。父亲就是这样用心呵护他喜爱的每一寸土地。 现在父亲老了，已挥舞不动那把伴随他半辈子的镢头了，所以小菜园的种植交给了我们。今年伏天我在老家侍候父亲，头伏刚到，父亲便催促我准备种植红萝卜，我总是磨磨蹭蹭心不在焉地说：“不用你操心，我计划着呢。”父亲说：“季节不等人啊，你还是抓紧，过了头伏红萝卜的收成就不好了。” 这天早晨，我趁着天气凉快，来到小菜园，用镰刀将南瓜秧勒掉，舞动镢头把小地掘暄。这把镢头伴随父亲在天地之间行走过无数个日子，他用这把镢头迎送过数不清的寒来暑往，岁月的轮回把它打磨得光滑发亮，镢把表面形成了一层浓浓的包浆，镢刃被磨砺的锋利如刀。所以，使用这把镢头我特别顺手、特别有劲。我一镢头挨着一镢头不停地劳作，黑土在镢头底下不断翻滚，让我有一种“修理地球”掌握土地生命的感觉。镢头上下飞舞时不时有土粒灌进鞋里，索性我把鞋退掉，光着脚干活。尽管是在早晨，但伏天的土壤是有温度的，脚踩在土壤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由于土壤水份大，脚板下是黏糊糊的。镢头翻出来了新土不断撒在脚面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抓挠，痒痒的舒服极了。 菜地掘好了，我用铁耙子来回扒拉着，把小菜园整理得平平展展的，随后打成一畦一畦的。看着平展规矩的菜园，我有一种成就感了，觉得自己是一位工匠，能在土地里建造一方新的天地，那横平竖直的菜畦就是自己的作品，心里很是得意。细想想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件事不论大小，不论难易，只要用心去做，就一定能够有所收获，何况与土坷垃打交道这种粗活呢，锄刨区区一方小菜园有啥值得骄傲的。  不多想了，赶紧撒种。我用镢头在畦中勾出半拃深的沟，用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捏着红萝卜种子，均匀地撒在沟里，而后用镢头轻轻扒拉暄土将把垄沟填平。我很是认真，手握镢把，轻拿轻放，弯着腰后退着将勾边的暄土均匀地填入沟里，遇见土坷垃还要打碎，真是一丝不苟。为了让红萝卜种子踏实，最后我双脚踩着沟垄一脚挨着一脚，踩的踏踏实实。一切顺利，伏天种植红萝卜工作精彩结束，此时，我有大功告成的感觉，心里很是得劲。这时，街坊一位大哥路过，他停下脚步，走到我的跟前严肃地说：“老弟，你这红萝卜种的不对劲啊！”我惊讶地说：“大哥，咋了？”他说：“红萝卜不能种的太深，深了不好捉苗，再就是更不能用脚踩，轻轻地蒙上一层土就行了，你这样沟又深，还用脚踩的瓷瓷实实的，红萝卜种子好像穿戴着一层铁铠甲，这咋能出来苗呢？”街坊大哥的一番话让我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刚才大功告成的喜悦心情荡然无存了。 这可咋办？我将此事告诉了父亲，九十多岁的他不紧不慢地说：“没事，只要种子没有问题会出苗的，只不过时间长点。等等吧，过几天真的不出苗了再重新种一回。”父亲的一席话让我心里亮堂多了，心里的那块石头瞬间消失。 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小菜园，蹲在地头看看红萝卜种子出苗没有。第一天肯定是没有啥情况的，心也太急了吧，哪有一天就出苗的。第二天依旧，第三天我蹲在地头，用手刨了垄沟，依旧没有看到发芽的种子。就这样，我在等待中坚信，在坚信中等待。我坚信是种子总是要发芽的。此时，我想地下的种子也在坚持着等待着，它们要冲出黑暗，要破壳出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要完成生根发芽、生儿育女的任务。我想它们正在吸取天地之营养，在温暖的土壤之中，促出胚胎的形成，利剑已刺破种子的外壳，细细的根系已扎入土中，头部的嫩芽也已破壳，一场生命的精彩演绎即将到来。 第七天的早起，我还没有走到小菜园跟前，一眼就看到菜畦里有了绿色影子，我断定，红萝卜种子出苗了。走到跟前看到，一行行鲜嫩的小苗拱出了地皮，尽管小的像是针尖，稀疏的能数清楚，但毕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还是给人带来许多惊喜的。小苗怯生生的，像是小学生一样，有的刚刚探出头来，有的还在顶着土坷垃，有的则是直挺挺的。但不论什么的姿势，它们已经冲出了最黑暗的阶段，走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它们没有被沟深所隔断，没有被硬土所阻拦，已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望着菜畦里稀稀疏疏，鲜嫩瘦弱的小苗，我想随着日月的进程，它们必将会是绿影满地，根深叶茂，且会在季节里结出累累硕果，这是自然之道更是人心向往。  作者简介
桑明庆，河南省安阳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安阳市作协副主席，安阳县作协主席。作品散见《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农民日报》《河南日报》《团结报》《安阳日报》等主流媒体。散文《春耕》《冬藏静无声》分别入选2018年、2019年《河南省文学作品选散文卷》。散文《街头补锅匠》荣获全国“讲好黄河故事”征文三等奖，出版有诗文集《太行小溪》。 RECOMMEND 推荐阅读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