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张红阳 | 记忆中的高中

 二高园地 2023-09-23 发布于河南

记忆中的高中

90届   张红阳

高中同学周志昌是个有心人,建了个偃师二高90级同学群,于是乎,二十五年杳无音讯的同学们从四面八方聚到了一起。一年来,大家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叙不完的亲情。

我们是1987年8月入校成为二高九0届的学生。学校位于缑氏镇缑氏村的西北方向,坐北朝南,面积相当可观。进入校门迎面是一座传统风格的影壁墙,正面书写“团结求实、刻苦奋进”八个红底白色的宋体大字,东西侧面墙壁上分别书写“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和“教育必须与无产劳动相结合”的黄底黑色黑体的标语,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


      校门两侧各有一栋二层的筒子楼,这是一部分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小楼的前面是一排低矮的瓦房,那是老师们简陋的厨房,厨房前后一个个用木头围起的篱笆,那是老师们的鸡舍,学校有限的几个水笼头分布在老师宿舍附近,同学们往往到这里刷碗、洗漱。每每这个时候,我们就会闻到从老师的厨房里飘出的菜香混和着鸡舍里散发出湿臭的气息,这是当年二高特有的味道,你在二高待多久,这味道就伴随你多久,充分地说明了老师待遇之低、居住环境之恶劣。

 绕过影壁墙是一条通向学校深处的南北向大道,这条大道是学校的中轴线,把学校分成东西两个区域,这条路没有名字,足足有七八米宽,在学校的中心位置——旗杆下分叉,如果从空中看,一个巨型的人字镶嵌在二高的大地上。这条路既是二高同学的求学之路,亦是人生之路,同学们的在这条道路上走出了五彩斑斓的人生。刘少伟、董凌燕、杨彩红同学如今生活在北京,他们时常行走在长安街上,也许他们会常想起二高的这条路吧!毕业时,同学们纷纷选择在这条道路留影,想必也是别有一番用意了!今天记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想为这条道路取个十分土气而又响亮的名字,那就叫未名路吧,相信许能得到同学们的认同。


     教师宿舍的后面是两排红墙灰瓦的厦子屋,地道的豫西农村教室, 这是学校的教学区。教学区横跨未名路,从西向东分别是一二三年级三个级部,最西边两排六间教室是一年级级部,前排依次是一年级男生宿舍、一二班、一一班,后排是一五班、一四班、一三班,这两排教室大小相同,建筑十分地对仗。高一的时候,我在一一班第五排左数第三个座位,透过北窗正好斜视到一四班和五班的教室,经常看到的一幕是语文李现通老师手摇着轮椅在一四班教室门口停下,艰难而又熟练地架起双拐,坚强而又吃力地移动起身体,双拐掷地有力,身体就像飘起来似的进了教室,下课时,看到他以同样的动作从教室飘出来,这时候,段保卫、顾保军他们就会跟着他围上前去,目送他驾车远去。这是高一阶段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李老师虽然没有教过我,却是我们文学爱好者的良师益友,我们建立起了二十多年的师生友谊。


     一二年级教室之间有五六米宽的距离,被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隔开,小路与未名路平行,贯通学校南北。二年级级部前面是二一班和二二班,后面是三四五班。二年级向东越过未名路就是三年级的教学区了,二三年级之间,未名路两侧是两排宣传橱窗,张贴一些新鲜的报刊,课余的时候,同学们常在此阅读。我印象较深的是一次书法展览,段保卫同学写的颜体"洛阳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惊城",有板有眼,很大气,顾宝军同学写的行书"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很流畅,很耐看。历史史建章老师也是个书法爱好者,对他们俩的字给予了较高评价。

我们高三的时候,共六个班,前排是一二三班,后排是教导处和四五六班,其中,五班和六班是文科班,我当时在三五班,三六班是复读班。那时候,应届生考上大学基本是不可能的,但也有奇迹发生,那一年,周丽君、刘洁芳、顾宝军就打破了这个魔咒,成了率先考入高校的一部分人。高三时,抬麦的典故就发生在这里,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大课间时候,同学们都站在教室前晒着秋阳聊天,周丽君的姐夫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让我帮他抬把手,其实,那个时候,段要彬已经在暗恋丽君同学了,对他而言,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表现的机会!可惜,我并不知情,白白当了一次电灯泡。

过了教学区,进入学校的生活区,未名路以东,也就是三年级第二排教室的后面,是一座废弃的礼堂,礼堂建设于1958年,是偃师地区少有的规模以上建筑,“红旗礼堂”四个遒劲有力的毛体大字镌刻在正门山墙的中央。姚登高同学少年时曾在此玩耍,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这是他与二高的渊源。小时候,我也曾跟着大人到这里参加过一次不知名的大会,那是我第一次到二高。

说到红旗礼堂,二高历史上有一个普通的小人物不得不说。礼堂舞台的东南角是学校唯一的茶炉房,烧开水的师傅姓邱,大家都叫他老邱,60多岁,瘦高个,一年到头都笑呵呵的模样说起他,我总想起《红楼梦》里的焦大来,觉得他们很相近。老邱是个倔强的老头,常常因为打开水与同学们发生冲突,一天,茶炉房门紧锁着,我就把吃饭用的洋瓷碗从门缝里塞进去舀水喝,这时,老邱从身后把我推开,并从我手上抢下饭碗,然后,跑到礼堂南侧,用劲气力扔向房项,只见那黄色的洋瓷大碗还没来及稳定,就顺着房脊一溜滚了下来。从此,我也像其他同学一样,看到他骑车而过时就调侃他:“嗨,老邱,车子放炮了!嗨。”有时候,他会说“放炮还会跑?”有时候,他也懒得搭理我们,一溜烟而去。后来,老邱因打开水被一名学生暴打,老邱家就在学校附近,孩子们发现他受了伤,就找到学校,打人的学生吓得藏了起来,他的女儿不停地埋怨他“为什么回家不说?”老邱就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不停地搓揉着他那花白的短发,一个劲地说:“算了,算了,他还是个孩子!”这户心地善良人家也没有再找这个学生的麻烦。茶炉房从此也再不上锁,我故意问他:“老邱,怎么不锁门了?”他说:“我还不是怕你们喝了不开的水坏肚子!”这件事彻底改变了我对老邱的看法,内心里对他充满了尊敬。

老邱从二高建校就在学校烧开水,几十年来,他默默无闻地做着这一件事,他几乎见证了二高发展的全部历史,算得上二高的老人。因为他是一个倔强急躁的老玩童,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锅炉工,很少得到应有的尊重,大家都叫他老邱,没人叫他一声大爷、大伯,甚至是一声邱师傅,但这并不影响他工作的标准,他认定的真理就是把水烧开,别让孩子们喝坏了肚子。海尔集团老总张瑞敏有句话说得很好“把每件简单的事情做好就不简单,把每一件不平凡的事情做好就不平凡”,正如张瑞敏所言,邱师傅是个不简单的人、不平凡的人,就象现通教师办“激流”一样,老邱的身上同样闪耀着一种可贵的精神,这就是二高精神。

礼堂的东面一直到东侧围墙一带是学生食堂,这个地方是我们一是三餐的主战场,一千多人吃饭时的场面相当壮观,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从各个方向涌向这里,很快,卖饭的窗口就排起了七八条长龙。同学们三五成群组成饭团,有人专职买菜、有人专职买馒头、有人专职买稀饭,还要有一个财务总管冲在前面付饭票、人手充足的时候,还要有一个在长龙的侧翼搞接应,可谓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环环相扣、有条不紊。有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别人脚,不小心把饭撒到了别人身上,都是常有的事,有的时候,你挤我扛也会引来一场“战争”,挥拳相向的事件也经常发生,说二高的饭场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一点也不为过。

那个年代,我们用的都是大个的洋瓷碗,七八个、十来只用一个网兜装在一起,挂到教室或者宿舍的窗户下。当年有个怪现象,经常发生丢饭碗、偷饭碗的事件,有时候买饭的时候,不小心会多端了一个碗或者少端了一个碗,多者不自觉,少者直接影响生活。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同学们的家境都相当贫寒,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补这个碗的缺,于是,半夜时分,丢了饭碗的同学就会顺手牵羊,有时候丢一个,有时候丢一串,你拿我偷、恶性循环。孔已己说“窃书不为偷”,推而广之,那个年代偷碗也不为偷了,这是二高历史上常有的事、也是特有的事,今天说给我的孩子听,他怎么也不理解。

我们最羡慕的就是回民同学,他们十几个人享受着伊斯兰民族的待遇,吃小灶、不排队、不拥挤、没纠纷,充分体会了少数民族的主人翁的地位。我经常看到马建生早早地吃完了饭,从我们身边走过,和我们打招呼。

当年,学生食堂前面的空地是男生们的主饭场,大地当餐桌,同学们席地而蹲,围成一圈,边吃饭边聊天。尽管整个冬天除了冬瓜还是冬瓜,整整三年除了面条还是面条,但大家依然吃的津津有味。张建伟同学是个大个子,足足有1.9米,下蹲很困难,总是见他弯下腰夹口菜,然后再直起腰咽下去,想想大个真是不容易。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天,大家就移师到教室去,课桌就变成了饭桌。女生们比较秀气,通常跑到宿舍里悄悄地用餐,女生也不像男生,吃饭要合伙,女生通常都是一个人吃独食。有一次在教室里吃饭,还没吃完女生就进教室了,刘洁芳看到一摞饭碗摆放在她的课桌上,就促我赶快洗碗,我说你帮我刷吧,她说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刷,我说没问题,洗完了再叫。刘会霞、卢艳玲大呼“小心上当、小心上当!”善良而勤快的洁芳真把我们的饭碗刷了个干干净净,最终上了当。

席地用餐的生活我当兵后一度经历过,上个世纪90年代水面舰艇的生活条件还相当艰苦,船上没有专门的餐厅,水兵吃饭时蹲在甲板上,也是三五成群围成一圈,所不同的是,水兵的伙食相当地好,每顿饭都能吃上海鲜、排骨和鸡块了,大米饭也是可劲地吃,这在高中阶段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学生食堂以北,靠近东墙根的地方,有几间房子,多数是食堂职工的宿舍,但也有两间是新分来的年轻男教师的宿舍,这个地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中阶段一件十分重要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红旗礼堂以西是片杨树林,粗壮的树干告诉我们这些树有些年头了。学校的角角落落里种了许多高大挺拔的白杨,高二的时候,来了一个新校长,到学生中征求意见,大家反映一年四季睡地铺太痛苦,于是,许多白杨树变成了同学们睡觉的床板,从此,二高学生结束了睡地铺的历史。这个校长在二高的时间不长,但他是一个办实事的校长。

过红旗礼堂,沿未名路前行五六米,就到了学校的中心位置,一面红旗迎风飘扬。有时候,学校在旗杆下举行一些临时的集会,校领导站在队伍前强调一两个事情,这种集会并不多。有一次竟然是关于我,那天早晨党委书记铁春茂老师向我颁发了一个作文比赛的纪念品,这篇作文的题目就是顾宝军印象深刻的《照相》。

未名路在旗杆下分叉,向北一直伸向学校的大操场。“一撇一捺”把学校的生活区分成西中东三个区域,西区主要是教师餐厅、教师宿舍和理化试验室;中区是男生宿舍和体育楼,东区是女生宿舍和学校图书馆。郭学军同学的母亲刘玉杯老师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我曾去图书馆借一本文学札记,我竟然呼之曰“礼记”,刘老师笑着纠正了我,让我十分地汗颜,二年级时,为了看马建的《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就去借当年的《人民文学》,刘老师说这本书已被禁了,你想看就拿去看吧。那时的老师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她并不认为禁了就不给学生们看。

学校生活区以北,就是学校的体育场了,标准的400米跑道, 是我们每天晨炼的场所。刘爱红同学的父亲体育刘运来老师每天早晨准时出现在体育楼的二楼,手持扬声器用他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指挥着我们出操,一千多人在他的口令下有序运动,刘老师曾是中南五省运动会的跨栏冠军,他的指挥艺术可圈可点。队伍走的好不好,关键在指挥员,刘老师就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这一点,我到军校学习时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大连舰艇学院的队列教授孙国桢早年当过伪军、后来参加国民党海军、留学英国皇家海军学校,重庆舰起义后到大连舰艇学院当队列教员,他训练的海军方队先后11次走过天安门广场,毛主席曾表扬说“海军方队走得好,就象一个人走的一样。”我上学时,他已退休,现在的海军司令吴胜利当院长,就请他回来指导队列训练,那时候,他发明了千人大方队,一千个人在一起走队列,最重要的就是指挥员的口令要干净利索,千人大方队很成功,在全军很有名,完全得益于孙教授的指挥才能,二高每天早晨千余人的早操很成功,完全得益于刘老师的指挥才能。

我印象中的二高就是这样的布局,这是上个世纪的二高,今天的二高有所变化,校门口的影壁墙被拆除了,教学区的老教室也被新建的教学楼取而代之,但在我的心中还是记忆中的二高,特别怀念那座庄严的影壁墙、那些对仗的老教室,因为那是我们心灵的归宿,那是我们精神的家园,那里有我们这一代人的二高故事。

2015年 2月7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