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彦 · 学医只认《伤寒论》一条路，是被洗脑了吗

文：刘希彦

问：在中医的学习上，我看过不少的理论，直到学习了《伤寒论》，就瞬间觉得这才是相对究竟的，再看其他医家的书，就看不下去。朋友老说我被洗脑了，不知道融汇各家各派。这种状态是偏执吗？想问下希彦老师，我是不是真的被洗脑了？

刘希彦：虽然我是研究《伤寒论》的，但也很喜欢看各家各派的学说，因为总有可以借鉴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些零散的知识。虽然《伤寒论》的原则是不立病名，不依病治病，但是，从人体的整体来看，病也是一个症。那些所谓针对某病某症的药物，单独拿出来使用未必有好的疗效，但是合到经方的组方系统里面来，也是一种很好的辅助。这样想的话，只要是基于实证而来的经验和知识都是可以参考和学习的。

我跟大家讲一个观念：假如刘希彦拿出了一套独特的解读《伤寒论》的理论，而且希望大家认为这套理论是对的，这一定是不究竟的，我也不会这样做。只要是用一套理论去反对另外一套理论，就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究竟的。

《伤寒论》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它没有固定的理论，只有当下真实的发生，只有对人体的观察和觉知，并没有把人体框定在任何一个固定的理论里面。这就是所谓的“随证治之”，这四个字就是张仲景所归纳的辨证宗旨。

这个说法如何理解呢？举例说明，基于脏腑的五行生克，是不是把人体就框定在了心肝脾肺肾的生克关系里面，这就是一个固定的理论。以此来看的话，我们是不是发现，各家各派大多都有一个自己的固定理论。人体会按照你的固定理论出牌吗？当然不一定。就像河里的水，能够按照你所设定的理论去流动吗？河水只会自然而然的流动，什么样的流动形态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一旦形成固定的理论，就只能够适用于一个片面，疗效相对来讲就不会那么高。大家实证过自然就能明白，五行生克这个理论本身不是问题，你认知和运用它的方式才是问题。

《伤寒论》里虽然有“六经”的名相，六经讲到最后，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理论系统，只能算是一种观察方式。以“先表后里”为例，它是一个理论吗？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理论，只是讲了一个次第关系而已。哪怕就是这么简单的次第关系，张仲景也没有将它固定：

在表和里没有明显的主次关系的时候，那就以先表后里为原则。其用意只是顺应人体自然的运行。毕竟后天的能量中心是脾胃，能量是从脾胃开始向外向表升发的。

如果人体当下的情况就是里证严重，那就顺应人体的当下，先治里证。

你看，张仲景并没有一个所谓的定法，只是顺应人体当下的想法，顺应当下的大局。说到底不是用固定的理论强行解释人体，而是如实的观察人体。比如《伤寒论》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此为表”，“此为里”，“此为津液虚”，这是不是对当下最直接的观察？

如果不了解人体真实的想法，理论再高妙只怕也无济于事；如果和人体的想法达成了共识，遣方用药再和人体的势能形成合力，自然能效如桴鼓。这就是《伤寒论》的底层逻辑。

如果我们秉承张仲景的思想，自然无有定法，正如《金刚经》里所说的“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

既然没有定法，又何来一个方法比另一个方法对，一个理论比另一个理论对呢？我们既然学了医圣之道，再去各门各派争论是非对错，就已经背离医圣之道了。

医学上想要鉴别真伪是很容易的，看看治愈率就知道了。《伤寒论》之所以能被历代如此推崇，能造就那么多以疗效著称的医家，在于其原本的语境和高度，而不在于各门各派基于定法的各种解读和引申。

何为洗脑，如果先树立一个定法，以此来证明自己对而别人错，这就是在洗脑；如果我们没有树立所谓的定法，又何来给人洗脑这一说呢？不仅不是洗脑，还会让人变得对一切洗脑有了免疫力，看待一切问题会变得更加圆融，更加有智慧。这才是学习《伤寒论》最有意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