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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荒诞与疯狂:一场啼笑皆非的叛乱,竟扳倒了帝国的恶虎

 郎中骑 2023-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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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意
明正德五年(1510年)正月某日,宁夏镇安化王府。
一帮头戴狰狞面具的女巫正在王府大堂上摇头摆尾,竭尽所能将腰间的铃铛甩得巨响。
为首的师婆王九儿同样卖力地跳着怪异的舞步,以此来召唤鹦鹉神附体。而此刻,安化王朱寘鐇(zhì fán)跪拜于地,无比虔诚地等待着鹦鹉神的降临。
忽然间,师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全身随之一阵抽搐,过后又腾地起身,盘膝而坐。
按以往经验推断,朱寘鐇确认,这是鹦鹉神显灵了。于是乎,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师婆口中念念有词,朱寘鐇赶紧竖起耳朵,其中六个字听得真真切切:“安化王是天子!”
自打去年以来,这一指示神明已传达多次,且最近的频次越来越高,朱寘鐇不由得喜上眉梢,这代表了什么?很显然,天意难违呀!
昔日,燕王朱棣做得皇帝,同为藩王的自己为何做不得。
有了神明的再三催促,朱寘鐇暗自下定决心,是时候将梦想付诸行动了!
不过,朱寘鐇虽然梦想远大,但在那个藩王不掌兵权的时代,造反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更何况,安化王只是个郡王,实力较亲王更弱,其本部亲兵和辅兵加起来不足四百人,放在现在,朱寘鐇连个营长都不够格。
自己有几斤几两,朱寘鐇再清楚不过,这杀头的买卖光靠一己之力是万万不行的,得找几个帮手。脑子里一阵快速检索后,他敲定了一帮可以拉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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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骑兵

02 屯军
正德五年(1510年)三月二十六日,宁夏镇安化王府。
当晚,朱寘鐇宴请宁夏都指挥何锦、周昂等卫屯军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寘鐇看了看脸色微红、已有几分醉意的何锦、周昂等人,随口问道:“你们拖欠朝廷钱粮、马价数额甚多,打算如何解决?”
何、周等人被安化王这一问,那些糟心事立刻涌上心头。
就在这一年,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为解决边储匮乏的顽疾,想出了一个清丈屯田的法子,希望借此来打击边镇屯田被当地豪强大量侵占的情况。此后,一大批背负沉重KPI的御史奔赴边镇,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清田运动。
然而,御史清丈工作实施难度巨大,实际能清理出的屯田数额与KPI还差一大截。
想到刘公公的百般手段,御史们不由得背脊发凉。于是,他们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对策:虚增清丈屯田的数额。
在这帮大聪明的会计处理下,光是宁夏镇就虚增屯田数百顷。这还没完,刘瑾清丈屯田的根本目的是让中央能征收到更多的税粮,为实现这一目标,御史随即将虚增的屯田又出租给了卫所,竟以此谋利。
就这样,在脱离现实的规划下,一项旨在缓解边储匮乏,使中央和边镇屯军共同受益的政策,在基层实施中反而成了祸害屯军的恶政。
当时,负责清丈宁夏屯田的官员是大理寺少卿周东和都御史安惟学。周东以五十亩为一顷(明代实际以一百亩为一顷),作为税基征收税粮,用于向刘瑾行贿;而安惟学则推崇暴力催收,动则便对屯军家属施以酷刑。宁夏各卫所群情激愤,怨声载道。
而作为卫所主官的何锦、周昂等人,自然是御史催征税粮的第一责任人,二人夹在上官和屯军之间两头受气,甚至被逼到借高利贷来偿还税粮的地步,可不得苦恼万分嘛。
何、周等人听罢,左思右想苦无良策,也只能继续豪饮,借酒消愁。
朱寘鐇见状哈哈大笑,众人均不解其意。随后,朱寘鐇起身怒斥刘瑾把持权柄、御史恶吏横征暴敛,一番激情四射的演讲,听得众人皆咬牙切齿。
朱寘鐇眼看时机成熟,便将发动叛乱的计划一股脑儿抖了出来。何、周二人此前受过安化王的恩惠,当下又正为催征一事犯愁,略一思索后表示答应,随后在场诸人无不响应。
至此,一桩族诛的大事就此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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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宦官形象(源自《明宪宗元宵行乐图》局部)

03 叛乱
正德五年(1510年)四月初五,仍是安化王府。
朱寘鐇再次摆下筵席,请来宁夏总兵姜汉和监枪太监邓广,一起为新任宁夏镇守太监李增接风洗尘,三人欣然赴宴。
他们又岂会料到,这竟是一场夺人性命的鸿门宴。
是夜,朱寘鐇负责与三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而另一头,何锦、周昂等人率卫所兵、夜不收悄悄封锁宁夏镇城门,随后疾奔回安化王府。
待众人微醺醉肆、惬意无边之时,何、周率众突然闯入王府。眼看军士面露凶光,来者不善,三人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起身后退。而就在此刻,朱寘鐇摔杯为号,随后从内堂中也涌出无数刀斧手,手提明晃晃的钢刀,向三人围了过来。
三人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朱寘鐇的圈套。军士们不由分说,将三人乱刀剁成肉酱。
朱寘鐇一招得手,兴奋不已,遂急令何锦等人率三千叛军分头行动,前往各衙门擒杀官吏。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都御史安惟学、大理寺少卿周东、都指挥杨忠等官员悉数被乱军斩杀。叛军当天即控制宁夏镇城。
随后,朱寘鐇按原定计划干了两件事:
1、劫掠各府库金银,充作兵饷;
2、打出“讨伐刘瑾以清君侧”的旗号,为此次举事正名。
朱寘鐇自幼被困在这宁夏镇城方寸之间,对他而言,攻占镇城是造反计划的第一步,也是计划的最后一步。但想要制定更长远的计划,确实是有点难为他和他的那些低阶武官了。
此时,朱寘鐇又想到了一个人——宁夏游击将军仇钺。
仇钺此前率部在镇城外当值,叛乱发生后,或许是心忧城内家人的安危,仇钺选择只身返回城中,从此闭门不出。
不论仇钺的本意如何,在朱寘鐇看来,这就是归降,何况,一个游击将军对他而言已是了不起的军事人才,自己又岂能错过。因此,朱寘鐇主动上门求贤,而仇钺也顺势假意归降。从此,仇钺成为安化王的首席智囊,事事皆与之谋。
当糊涂王爷碰上狡诈游击,这场叛乱的结局也就此注定。
随后,仇钺的表演时间开始了
当时,陕西各地的官员也都没闲着,平叛军队已然集结完毕。仇钺先是与平叛明军取得联系,策划里应外合,平定叛乱。
接着,四月十九日,仇钺向朱寘鐇献上一策:调何锦等人率叛军主力前往黄河渡口,占据有利地形阻击平叛明军。
朱寘鐇一听,不愧是游击将军,高!实在是高!于是,两千多的叛军主力被派往黄河渡口。
四月二十三日,趁城内空虚之际,仇钺率领亲信人马突然发难,闪击安化王府,顷刻间,解决了留守王府的少数叛军,并生擒了朱寘鐇。
这还没完,仇钺派人假传安化王令,引叛军回援镇城,并又从内部离间分化,叛军疲于奔命,军心大乱。
而平叛明军也已顺利渡河,大兵压境,叛军随即瓦解,何锦等人不是被擒便是被诛。
至二十五日,平叛明军重夺宁夏镇城,朱寘鐇历时十八天的皇帝梦,就此幻灭。
正德六年(1511年)二月,拘押在京的安化王朱寘鐇被朝廷赐死,死后当众焚尸。
04 除贼
安化王叛乱虽已平息,但故事却还没结束,因为,朝廷的平叛大军正在赶赴宁夏的路上。
正德五年(1510年)五月十一日,北京城。
由于信息闭塞,远在京师的皇帝和他的朝臣们当然不会知道,陕西地方军队已然平定叛乱。
一向玩世不恭的朱厚照在宗藩叛乱这样的大事上可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天,明廷果断启用三边老将杨一清和太监张永搭班子,率京营兵马誓师平叛。
先说说杨一清和张永吧。
杨一清是治边大才,但却不愿依附于刘瑾。刘公公本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办事原则,免不了对他进行一番饱和攻击,杨一清毫无招架之力,被迫辞官,甚至还蹲过大狱。正因如此,杨一清对刘瑾恨之入骨,欲除国贼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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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清

张永是正德朝“八虎”之一,也是名巨宦,同样受朱厚照宠信,因此遭到刘瑾嫉恨。二人由此交恶,时常相互排挤,两人甚至为此大打出手。而刘瑾此时较张永更为得宠,总能压张永一头,两人的仇怨越结越深,已势同水火。
此次平叛的结果可想而知,杨一清、张永来了次公费旅游,在完成一系列安抚工作后,班师回朝。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杨一清对张永礼遇有加,而张永也对杨一清安抚叛乱过程中表现出的才干钦佩不已,一来二去,两人遂结为推心置腹的好友。
然而,杨一清可是个有心机的人,一看此次安化王谋反打的是“讨伐刘瑾以清君侧”的旗号,又看了看身旁不可一世的张大公公,一番思忖定下计策,不由得捻须微笑起来。
一日,两人促膝长谈,杨一清知道时机成熟,便有了下面这一段谈话。
杨一清:张公公,宗藩的叛乱容易平息,但朝廷里有人作乱却难以收拾,这可如何是好哦!”
张永:哦?什么内乱?说来听听。
杨一清:张公公恐怕没有一天不琢磨这件事吧?只是苦于没人能为公公出谋划策!
说完,当着张永的面,杨一清便在手上写了一个“瑾”字。
张永:刘瑾日夜侍奉在陛下身边,陛下也是一天见不着刘瑾便闷闷不乐。现如今,刘瑾羽翼已成,耳目众多,如何能治他?
杨一清:张公公,别忘了,你也是天子宠信的近臣。这次讨伐逆贼,陛下不交给别人办理,偏偏交给了你,陛下的心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你试着班师回朝后向陛下说明宁夏之乱的情况,陛下必然要询问安化王叛乱缘由。到那时候,你就将安化王《讨贼檄文》呈给陛下,同时把刘瑾如何祸乱朝纲、图谋不轨,从而引发海内愁怨、天下即将大乱等情况一五一十告知陛下,陛下必然幡然醒悟,诛杀刘瑾。
随后,杨一清又是对张永一番吹捧和怂恿。

张永听完,撸起袖子起身道:那我就豁出去这条老命,来报答陛下恩情了!

回京后,张永依计行事。果不其然,在张永等人添油加醋之下,朱厚照越听越怒,当晚便将刘瑾下狱。
文官集团闻讯弹冠相庆,又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第二天,朝臣纷纷上疏弹劾刘瑾。最终,刘瑾被凌迟处死。
安化王叛乱,因刘瑾而起,最终刘瑾也因此引火烧身,惨遭千刀万剐。正所谓:置鐇不反,则张、杨夜半之谋不合;宁夏不乱,则武宗腹心之爱不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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