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王欢 | 知产视角看宁德时代发起的专利战、人才战与技术战

目次

    

一、前言：竞争加剧-动力电池一哥宝座想要坐稳不容易

二、专利战-对曾经的老七和现在的老三发起专利战

• 宁德时代VS塔菲尔
• 宁德时代VS中创新航

三、人才战-挖角宁德时代的员工需谨慎

四、商业秘密战-宁德时代员工因侵犯商业秘密获刑

五、总结与启示

一

前言：竞争加剧-动力电池一哥宝座想要坐稳不容易

宁德时代成立于2011年，此时国内动力电池的龙头企业还是比亚迪，但因为国内模仿、抄袭的企业很多，2014年比亚迪为了防止自己的技术被泄露，禁止电池对外销售，正是因为比亚迪的这一政策，给了宁德时代弯道超车的机会，2017年宁德时代凭借三元锂电池技术正式成为全球第一大动力电池供应商。2019年6月国内电池动力市场迎来一个重要变化，取消了白名单制度，这意味着，宁德时代将逐步告别政策红利时代，面临更加残酷的市场竞争^[2]，在国内行业内卷加剧的背景下，“宁王”一家独大格局逐步生变，以比亚迪、中创新航为代表的二线厂商迎头赶上。为了保持优势竞争地位，宁王对竞争对手发起了轰轰烈烈的专利战、人才战与技术战。

二

专利战-对曾经的老七和现在的老三发起专利战

宁德时代VS塔菲尔

2020年1月份，宁德时代给塔菲尔送上一份索赔1.2亿元专利侵权起诉状，接着4月份又奉上了四份索赔达8000万元的专利侵权起诉状。所涉专利如下表：

为什么是塔菲尔？原来塔菲尔创始人龙绘锦2011年至2014年曾在宁德时代任职，从宁德时代离职后创立了塔菲尔公司，塔菲尔与宁德时代有着特定的技术渊源，制造和销售了多款与宁德时代技术相同或类似型号的电池产品。既然2014年创立塔菲尔公司为什么直到2020年才提起诉讼呢？看一下销售数据就明白了，2019年11月，塔菲尔在国内动力电池厂商排名第20位、2019年12月排名第14位、2020年1月排名第8位、2020年2月排名第7位。(数据来源于真理研究)^[2]

塔菲尔收到起诉状后对涉案专利发起了无效挑战，可惜均未挑战成功，2021年6月15日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针对专利4所涉案件做出一审判决，塔菲尔立刻停止侵权，并需赔偿宁德时代经济损失约2300万元。令人意外的是塔菲尔没有上诉，一个月后，国知局收到20件申请人为塔菲尔的专利权权利转移变更材料，受让人正是胜诉方宁德时代^[3]。直至发稿时也未在查询到另外4个侵权案件的判决结果，大概率是双方私下达成了和解。

可以说宁德时代此战打的十分漂亮，其与塔菲尔从人员到技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专利侵权诉讼只是维权的手段之一，他们之间可能还涉及商业秘密、专利权属、竞业限制等问题，宁德时代似乎通过专利侵权把其他问题都一并解决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和解协议，但从中国汽车动力电池产业创新联盟发布的2022年国内动力电池企业装车量前十五名，可以看出塔菲尔目前已跌出该排名，说明宁德时代的诉讼对其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宁德时代VS中创新航

与塔菲尔的专利战刚告一段落，宁德时代立刻朝另一个更强劲的竞争对手中创新航发起专利诉讼，套路基本相同只是用的专利有部分不同，2021年7月起宁德时代先后起诉中创新航5篇专利侵权，所涉专利如下表，其中专利4、5也曾用于塔菲尔专利侵权诉讼。

2022年8月在中创新航港股上市前夕宁德时代又扩大战火，增加一篇涉及动力电池包的专利侵权诉讼，专利侵权的案件上升到6件，索赔金额合计6.48亿。2022年11月至今已有4个一审判决陆续作出，4个案件宁德时代全部胜诉，专利1判赔296万，专利2判赔3600万，专利3判赔2030万，专利5判赔1416万，已累计判赔7422万。中创新航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采取了积极的应对策略，对上述一审判决都进行了上诉，且对每篇涉案专利都发起了多轮的专利无效，2023年8月3日，中创新航发布公告，宣布专利2、3已被国知局宣告全部无效，也算是取得了阶段性成效，后续还要继续看其他案件的无效结果及行政诉讼的结果，预计后续还是一场持久战。

三

人才战-挖角宁德时代的员工需谨慎

企业商业秘密泄露的风险主要来自于离职员工，这几乎已经成为世界公认的事实，竞业限制协议是商业秘密保护体系的重要内容。宁德时代的竞业限制协议随着整个动力电池产业发展也经历了一个进化的过程，最初宁德时代入职定级为8级（高级工程师）的员工才需要签署竞业协议，现在已经下放到5级。2017年时，竞业协议中约定的赔偿额是30万，2018年开始将赔偿额升级至100万。竞业名单中涵盖超过100家相关企业，而且结尾包含“以上名单并非竞业限制企业的完整名单”，竞业限制范围不仅涉及上述企业亦包括上述企业的关联公司^[4]，打击面极广。

2022年初，宁德时代起诉9位入职蜂巢能源关联公司的员工违反竞业限制协议，据悉，这些被起诉的前员工在宁德时代的职位包含：助理工程师、市场专员、工程师、主任工程师等，在职月工资为8000元-30000元不等，离职后收到的每月竞业补偿金也从2603.4元-6843元不等。然而，最终法院统一判决每位离职劳动者向宁德时代赔偿竞业限制违约金100万元^[5]。

判决被报道后饱受争议，对于月薪8000元的员工赔偿100万违约金是否过高？有法律人事表示，“司法机关在确定竞业限制违约金数额时，应该充分考虑影响违约金数额的常见因素和特殊因素，决不能'一约定之’”^[5]。但在多次公诉中，宁德时代表示，动力电池行业属于高新技术行业，正处于行业竞争激烈状态，各类新能源电池企业大量诞生，新能源电池的技术秘密是新能源电池企业的根本利益所在，一旦掌握关键技术秘密的员工跳槽到竞争企业，可能导致重大利益受损，损害远非违约金所能弥补，因此100万元的违约金额合理。事实上，宁德时代发起的竞业限制纠纷远不止与此，绝大多数的纠纷在仲裁阶段达成了和解，没有形成公开的判决^[4]。

宁德时代不仅对离职员工发起劳动仲裁，同时对于挖角员工的竞争对手发起了不正当竞争诉讼，2022年2月宁德时代起诉蜂巢能源不正当竞争，主要和上述9名员工入职蜂巢能源关联公司有关，2022年1月，蜂巢能源已经启动了上市辅导，正在筹划上市，为了降低影响，2022年7月双方达成和解，蜂巢能源向宁德时代支付了500万元和解款^[6]。2022年8月宁德时代故技重施起诉中创新航不正当竞争，2023年3月法院一审判决中创新航败诉，法院认为，中创新航通过第三方挖角宁德时代公司技术人员和业务骨干，掩盖与宁德时代公司离职员工事实上的劳动关系。一审判决中创新航赔偿宁德时代370万元^[7]。

四

商业秘密战-宁德时代员工因侵犯商业秘密获刑

侵犯专利权、违反竞业限制只是民事责任，但侵犯商业秘密则有可能涉及刑事责任。

2017年11月10日宁德市蕉城区人民法院对宁德时代员工张某堂、钟某富侵犯商业秘密一案作出判决，2014年至2016年，被告人张某堂（硕士研究生）、钟某富（博士研究生）在宁德时代及其关联公司从事研究工作期间，为牟取利益，违反公司关于保守商业秘密的规定，通过发送邮件的方式，将不为公众所知悉的技术信息、经营信息泄露给具有竞争关系的其他公司，给宁德时代及其关联公司造成损失合计230余万元，判处判处张某富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八十万元，判处钟某富有期徒刑八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十万元^[8]。

根据当时的规定，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损失数额在五十万元以上的，属于“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应当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根据2020年9月13日发布的最新的司法解释，侵犯商业秘密入罪门槛降至30万。

五

总结与启示

通过梳理宁德时代维权脉络，我们不难发现，宁德时代管理竞争的两大必杀器，一个是专利，一个是商业秘密，竞业限制也是保护商业秘密的方式之一，对于企业而言，熟知知识产权规则和运作技巧，利用知识产权保护发展自己遏制竞争对手，已经显得尤为重要，与此同时，我们也须意识到，知识产权既是矛又是盾，知识产权同时也是管控风险的利器，项目开展各阶段做好专利侵权预警分析必不可少，在人员引进时做好知识产权背调，规范内部员工行为也同样重要。

注释（上下滑动阅览）

【1】动力电池，谁能称王？作者梦萧，发表于BT财经，2023年3月27日。

【2】起底揭秘：大胆预测，宁德时代诉塔菲尔索赔1.2亿，发表于汽车知识产权，2020年3月20日。

【3】塔菲尔为何“低调消声”，只因“赔钱+割专利”，肖振春，知识产权理想国，2021年8月30日。

【4】和解赔60万，不和解就是一百万，跟宁德时代打官司的年轻人！律动达人，2022年5月9日。

【5】从宁德时代竞业限制案，谈竞业限制违约金的裁判规则和影像因素，龚恩来，无讼研究院，2022年10月18日。

【6】宁德时代收500万元接受和解，动力电池大哥为何和小弟过不去？郭宇，李皙寅，财经杂志，2022年7月20日。

【7】获赔370万，宁德时代赢得与中创新航不正当竞争案，庄键，界面新闻，2023你那3月25日。

【8】（2017）闽0902刑初428号，张五堂、钟开富侵犯商业秘密一审刑事案，宁德市蕉城区人民法院，2017年11月10日。

作者简介

王欢 广东卓建（光明）律师事务所 执业律师 专利代理师

王欢律师，毕业于沈阳药科大学，获生药学硕士学位，曾在知名药企、体外诊断、医疗器械公司任职，在生物医药、医疗器械、化工等知识产权细分领域深耕十余年，从业以来服务多家科技创新企业进行全球专利战略布局，为企业的投资并购、项目研发提供专利导航、侵权预警分析、专利稳定性分析、专利无效、专利资产评估等工作，办理过大量的专利、商业秘密、商标及竞业限制案件，处理过企业上市知识产权尽调及法律咨询。

作者：王欢

编辑：Elev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