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圆月和银河见面的时候，总是不让我们看见。月亮变成柳芽儿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它们一个在天边，另一个在更远的天边。乡下的圆月夜，静谧而清亮，远处的山包看得清清楚楚，脚下被踩得瓷实的土路，泛出一些清光，倒像是一条静止的河流。
月圆之夜一个人赶路，又害怕又期待。那时候没看过月圆之夜狼人的故事，只听过各种鬼故事，尽管看过鲁迅《踢“鬼”的故事》，但这一点没消除我的恐惧感。月圆的时候走夜路，自己暴露在亮光光的月亮下，总感觉有一群不知名的鬼怪在虎视眈眈，寻找时机干点什么，具体干什么想不出来。这时候，自己走路的沙沙声都能吓着自己，还不时回头看看，越走越快，最后几乎都跑了起来，到家的时候大人会惊奇地问：这么凉，你咋这么多汗。月圆的时候走夜路，倒希望四周黑洞洞的，别“人”看不见你就安全了。可是自己又对黑暗充满了恐惧感，怕黑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天性，大白天看见那些张着黑乎乎大口的一排废弃的窑洞，内心也是十分恐惧的，不敢接近它们。
只有八月十五在家的圆月夜，那是最喜欢的。在山乡的中秋节，尽管吃的东西没那么丰富，可是有满满的仪式感。家里早早就蒸了或者烤了月饼，准备了苹果梨子西瓜枣子等食物水果。八月十五拜了月神之后，就可以吃了。拜月神仪式是在自家的大院子里，放个小方桌，把这些食品摆得整整齐齐，等到我们觉得月亮最圆最亮的时候，就点上一炷香，进行“剜月”仪式。自己家做的月饼是一张大饼，里面画着月亮桂树月兔，嫦娥和吴刚太难画了，自然是缺少他们的，剜月就是用刀子把大饼里面的月亮给裁出来。剜西瓜是用刀子把西瓜从中间分割成锯齿样对开的两半，两半的锯齿每边是八个。其他的水果大一些的也要剜成对半锯齿状，小一些的比如枣子葡萄什么的就不剜了。
仪式之后，就是吃掉它们，这是最好的时刻。吃完之后，我们煞有介事地抬头看着月亮，说着嫦娥奔月、吴刚砍树，看久了真觉得有人在哐哐哐地砍树，经久不息。兔子太小，看不见。
在西北那个小村子里，夏日的银河抬头可见，那么遥远那么深邃。躺在院子里、打麦场上、屋后小山坡上，小风阵阵，夏虫低吟，望着遥远的银河，早已忘了儿时心里所想，大概率就是胡思乱想吧。无聊的时候就数星星，可是很难数啊，很难区分哪一个数过了哪一个没数过，还不敢用手指着星星数，老人们说，可不敢用指头指着星星，指指点点的会让手上长疮。
圆月与银河，都那么令我喜欢，家乡的圆月与银河，再也不见；小桥流水的江南，何时有过清晰可鉴的圆月与悠远深邃的银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