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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宏旺:破洋车打村南边过来(下)

 白羊文艺 2023-10-04 发布于辽宁


破洋车打村南边过来(下)


郭宏旺




我在村里读小学。瓦窑村小学的房子不错,是新房子,清一色蓝砖蓝瓦,没用土坯子。讲究。两大间掏空的,使了柁架梁的大教室,还有一间老师的办公室,东边最把边儿一间很低矮,是放杂物的。
二舅的新房子离村小学不远,也就三十多步的样子,这就有了后来我无数次的二舅家蹭饭。刮黄风下大雨时,冬日里大雪天,或者是哪一天二舅家改善生活吃个变样儿饭时,我就坐在了二舅家的炕头上。
二舅叫我去吃饭时会提前站在我教室的门外等我,木框子门是双扇的。等得着急了,二舅就把门轻轻推开个缝儿,朝里头眊,眊见我了就嘿嘿地笑。老师发现了就用眼神或者努努嘴提醒二舅,可二舅好像对老师的提醒没多少反应。二舅的重点是找见外甥、带外甥回家吃饭,至于教室,老师,上课,这些在二舅眼里似乎不存在,即使存在二舅也不觉得那比瞭见外甥更重要。同学们扭头瞭见我二舅后就齐刷刷朝着我看。我的同桌用肘子碰一下我,悄悄说,你二舅又来叫你去吃饭啦。你看你二舅那样儿,多愣了。我压住嗓子恶狠狠怼过去:泡你妈远远的,你才愣了!


那次二舅要领我回去,二舅说今儿个咱们吃好饭呀。
我进了屋,见二妗子在蒸糕。大同人不攒膘,有了黄米就吃糕。黍子碾成黄米,黄米磨成糕面,糕面蒸出黄糕。咱们这地方有好事就吃糕,吃糕就是吃好饭。


二舅推我上了炕,坐好。二妗子把糕盆端到炕头,又把放腌菜的小盆儿取上来,盆儿里有不少咸腌水。二妗子说,吃哇,吃哇,赶紧趁热吃哇。我却有点懵了。腌水,咸菜,素糕,这咋地个吃法?我没反应过来,因为在我家吃油炸糕或者吃素糕时总有点蘸的东西了,比如烩一盆菜和豆腐粉条儿,有菜汤子了。要不就蘸我妈用焯胡萝卜丝的水熬成的饧,糖饧,特别甜香,油炸糕素糕都能蘸饧吃。今儿个这阵状我没弄明白怎么下手吃素糕,毕竟我印象中只有吃莜面饭才蘸腌菜水了。二妗子好像看出我的心思了,赶紧说,咱们就蘸腌水吃了,酸泠泠的也可好吃了,快些儿张罗吃哇,啊!我如梦初醒,快不迭儿地回应,嗯嗯,吃,就吃,就吃,您们也赶紧吃哇。
二舅粗壮的手指掐起菜盆儿,往我碗里倒了一股腌水,夹进一筷子烂腌菜,又拿起旁边的素油瓶泠了一小股生素油,调了一筷头红油辣子。素油,就是纯粹的净籽儿胡麻油,才倒出一点点,已是香气扑鼻。二舅把一块素糕铲进我碗里,裁成两小块。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腌菜水泡糕,咸,酸,有点小辣,特爽口。从此我有了又一种全新的别致的吃糕法子。


雨雪天气,我也时不时地被二舅领回去吃午饭。当然不一定每次都吃黄糕,还会吃莜面压饸饹,甚至有吃白面馒头和大烩菜。
有时候正蒸着饭,灶膛里的火忽然间变弱了,二妗子就又开始数落二舅。一说哇就怨我说你了,下的个煤窑受的个窑苦,自个儿家里还缺块炭烧。咋说你了,真格是。这时候,二舅赶紧跑外头找根木棒或者树根塞进灶膛。



下班出井后,二舅骑着哗哒哗哒作响的破自行车回村,有时候啥也不带,有时候车后架上会绑一块大炭,用漆皮的铝芯电线绑牢。那炭比较规整黑亮亮的色泽,至少有六七十斤重,这么大的炭人们叫大毛炭。柴炭柴炭,谁家也离不了这烟火的来源,没柴没炭就弄不了个烧水做饭,烧炕取暖就更甭说。


二舅自行车上驮着炭的时候,炭块把金属后架砸得咣咣作响,听着不舒服,车子骑着又沉又别扭。这样隔三差五带一大块回来是攒不住炭的,一边带一边就烧光,甚至常常断顿儿,没烧的了。夏天还好说些,乱七八糟木棍子对付对付,可冬天不行,没炭烧,人就要遭罪。实在憋得没招儿了,二舅就会来我们家,他姐姐姐夫家,他外甥,他一天说的大掌柜的家。


二舅上班的矿是一个地方国营矿。当时父亲也在煤窑上干,是在县城南几十里外的村办小煤窑赶骡子车,从窑底往上拉煤,根据过磅的数额挣钱。父亲半月二十天回一趟家,回时骡子车上会拉半车炭块子和矿井底下用废了的几根短木头。这些,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小煤窑给工人们的福利?还是看场子的人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或者,是不是父亲偷拉出来的?不管怎样,我们家那些年是不缺炭烧的。父亲拉回来的炭堆满了那间炭房子,有大块的炭,更多的是小块子的。父亲赶车回家得走大半天,累了也饿了,卸了车就赶紧回家洗把脸,吃饭。我和母亲把炭弄到炭房子里。那一堆炭又黑又脏还夹着煤沫子,一铲一扬弄一脸弄一身,可我却好像并不太嫌弃这些,母亲更不。


我还没起床了,二舅一大清早就过来了。肩上一根担杖挑着两个箩筐,鼻子尖儿依旧挂着那颗小小的清清的鼻涕珠,已经冻凝固了。二舅进大门时,我家的大狗苍苍从不叫,更不咬,摇着尾巴蹦着截子绕着二舅转。二舅从大门往院子里走时显得很犹豫,也有些尴尬。二舅由院子中央踱到家门,没放下萝筐,挑着萝筐进了堂屋。进来也不做声,就是呲着牙笑。


父亲母亲都出了堂屋。
吃饭了没?母亲问兄弟。
吃了,吃了。
看也没吃,这么早就能吃了饭?父亲也招呼着。
没吃就赶紧过来吃点儿。


那边,二舅却不再说吃没吃饭这些,而是一边摇头,一边晃一晃那两个空萝筐。母亲笑了,笑得有点无奈。父亲也笑了,却笑得很大方很慷慨。


又没炭了?那走哇,去炭房子捡哇,捡点儿大块的,多捡点儿。
二舅却没有马上走,赶紧撩开门帘朝里头瞭几眼,是瞭我呐,我知道。
大掌柜的,看那大掌柜的,还没起来了?
二舅边说边从上衣上头的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一颗给我父亲,又抽出一颗,极为可爱地、又稍恶作剧地冲着我晃悠。


嗨,大掌柜,大掌柜来狗一根哇。嘘嘘,嘿嘿。二舅老这么笑。
哎呀,愣货。那么小孩子你给他抽烟?母亲在一边儿嗔怪二舅。
嘿嘿,长大就会抽了,长大就会了,嘘嘘……


二舅撩起门帘时,我瞅见了二舅的帽子,上衣,和脚下的那双鞋,一如既往的不像个样子。
村里有那么好几家的男人是在外边上班的,有在县城里,也有在矿上的。毕竟是上班人,他们平时的穿着打扮虽然不一定很高档,但都是干干净净的,二舅也是上班的,却不是这样打扮,总是穿得乱七八糟。人家们去上班时骑的自行车从车把到镀镍的轮毂都亮刷刷的,像刚刚水洗过似的,骑起来那小齿轮里发出连续不断铮铮的悦耳脆响,二舅的自行车却恰恰相反,到处都是泥点子和煤尘,骑着听不到齿轮的铮铮声,是几乎所有部件哗哒哗哒的零乱声音。


二舅站在门口,我瞭见他头上的那顶兔皮棉帽子,别的地方还行,就是前额方方的那块儿,连接的针线开了,耷拉下来,碍眼又不好看。我觉得那样子难看得都不如《智取威虎山》中的小炉匠栾平。
我说二舅你拿个别针儿把它别起来,二舅说,待子管它,待子弄它哩!这时候母亲已经取出了针和线。


二舅的矿上是有发工作服的,夏季的冬季的都有。夏季是天蓝色的劳动布衣裤,其实是种薄帆布,因为是工作时穿的,人们就叫它劳动布。冬季是黑色或者深蓝色的棉袄,低领子,缝纫机把棉花和布轧出很长很密的细棒状条纹,保暖结实又好看。那个年代如果有人能穿一套蓝莹莹的劳动布衣服出来,是相当吸引眼球的。可这些服装一但穿在二舅身上就立马变了样子,崭新的劳动布衣裤上了二舅身,就像给二舅套了一副铠甲,二舅就不会走步了,二舅总嫌它硌得慌,就继续穿那些旧衣服。冬季的棉工作服上了二舅身,二舅老不喜欢扣扣子,而是左大襟压右大襟,然后不知从啥地方弄一根布带子或者绳子当腰一勒就完事。今儿个二舅的棉袄就是这么穿的。我觉得二舅连一枚一枚扣那几颗扣子的耐性儿都没有。于是好好的工作服让二舅穿出了匪气和一点愣气。


大冬天,二舅的脚下竟然是一双单鞋。矿上按说也发棉鞋了,可老不见二舅穿,也不知道二舅都给弄哪去了?眼前的这双鞋,黑色的礼服呢面子,不知道为啥我们这里叫“冲服呢”。鞋子两边儿是松紧口儿,底子是橡胶的。单鞋就单鞋吧,要命的是两只鞋的头儿全烂了,从茬口儿能看出来是被火烧烂的,于是二舅一共有六个脚指头露出来。而正是数九寒天的时候。我不确定是二舅烤炉子时不小心烧糊了自个儿的鞋,还是说压根儿就是别人的鞋,烧坏后人家扔掉了,二舅又给捡回来穿上的?
说着话,父亲从西房的木箱子里找出一双鞋,是棉鞋,母亲给父亲做的,穿过几年,但没有破。父亲穿鞋穿袜特别省,我记忆中很少见到父亲把一双鞋穿烂。可二舅恰恰相反,我似乎极为稀罕能见到二舅的哪一双鞋是齐整的。再结实的鞋子到二舅这儿都白费。当然有一点得承认,父亲的脚型是瘦长的弓形的,穿鞋好看,也省鞋。二舅的脚型是胖的方的平的,一穿鞋就像一个大号的抿面圪嘟子,撑得鞋走了形,所以就费。父亲走路小心看路,躲兑着走,二舅走路风风火火,跌跌撞撞,不看脚下,磕了碰了哪儿也不在乎。另外说一下,我就继承了二舅和母亲的那种肉胖脚型,特不美观。俗话说,养外甥达舅舅,我的确没达错。实际上应该说“随舅舅”,可我们这里就叫“达舅舅”。


父亲让二舅换上那双鞋,二舅蹲下来鼓捣了一气,吭哧吭哧地终于换了鞋,挺费劲的。肯定费劲,脚的大小虽差不多,可脚型完全不一样,两个极端。
大小了?能穿不?憋得慌不?
不不不不不,不憋不憋,正好好,正好好。
二舅心眼儿实诚,不怎么会说假话,老说真话实话。可这次没有说真话,这一次二舅不想说真话,不能说真话。要是说真话,那就是有点憋屈,不大合脚,这话怎么能说出来?说出来,我父亲会不会尴尬,自个儿会不会愧疚。说出来,今儿个会不会就没法儿穿走这双棉鞋了?再怎么样,这棉鞋也比露脚雀儿那双烂单鞋强一万倍哇!


二舅用力跺了跺脚,这一跺,脚板子和鞋子更吻合了一些。然后父亲母亲和二舅一起出去了,去了炭房子。我还有点迷糊,就缩进被窝儿里眯着。不一会儿,听见大狗苍苍吱吱妞妞地叫着,应该是二舅担上炭走了,苍苍跟着二舅出了大门。苍苍好像很懂礼数,这也算是送二舅出门吧。我觉得,苍苍有时候许多方面比人都强。当然苍苍肯定也不会忘记二舅从矿上给它带回来的那些骨头。



腊月正月,正冬闲,村里人们爱逗个红火。咋逗个红火?打扑克,打几圈儿麻将,再赌上点儿就更红火了,也能消磨时间。
二舅的腊月正月很红火。二舅不打麻将,只爱打扑克,抓红三,三捣二都能行。二舅对打扑克到了痴迷的程度,二舅把几副扑克牌兜在帽壳里,双手端着,然后到处找人凑局,东头西头上街,哪了凑够人就在哪里打。二舅打扑克绝对只是痴爱,几乎赢不了钱,十次有八次输,剩下两次肯定是运气太好牌太硬。可二舅输也还要到处找人打,好像二舅不怎么疼输了的钱,可二妗子疼呀,二妗子就数落二舅,不过二舅每次好像没听见一样,按现在的话说,二妗子气到无语了,也没法儿再数落。


都说村里人纯朴善良热情憨厚,但说句实话,在打牌输赢钱这个事儿上,真得不完全是这样。我往年春节回村和父母亲一起过年,正月没事儿干也和人们玩几把麻将,逗个红火热闹。有的牌友还可以,有的就不行,当你坐在牌桌旁,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三人是暗暗拧成一股的,苗头只针对着你,争取合力卡住你,尽量让你这个上班的人多出点血给他们三人共享,这是他们盼望的最佳结果,虽然不能明说。比如有一次,我的牌运很好,清一色加一条龙还停单口,而这时候我的对家犹犹豫豫放了一张五饼,我立马推掉牌。单叫五饼,胡了,一家赢三家,还是大胡!这下坏事儿了。我的上家扭头就破口大骂我对家:你眼睛长屁股上了?求迷杏眼点儿样子哇,还来打牌了?瞎了不看他耍得是啥牌?跟上你还得输钱,看你那点球相哇。对家让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儿,泛不上话。其实也就几十块钱的事儿。我见阵状不对头,赶紧想办法圆场。我说,哦,咱们村里不耍单口,清一色加一条龙也只算一个,不叠加,是哇?那胡三项就算一项屁胡就行了。骂声停止,烟消云散。


二舅耍扑克也是这样,好几个人捏二舅一个人。二舅不会耍诈,可打扑克这个东西更容易耍诈,一个眼神,半句话,几声咳嗽,都能传递信息。二舅几乎每次都输,原因也就在这儿。一开始二舅大概不咋注意,终于有一次他们太露骨太放肆,二舅明白了,再也忍不住火气。二舅把牌往炕上一摔,眼睛睁成两颗牛蛋,一把薅住对面那个家伙的衣领子。


日你妈,赢了多少?给爷全掏出来!
那家伙还想糊弄,可脖子又让一把掐死了。
日你妈,要活呀要死呀?给爷全掏出来!掏!
那个家伙从裤裆下把所有的钱都推在炕上,二舅一把抓光,塞在帽壳子里,跳下地就走。
自那以后,二舅再也不耍扑克了。二妗子终于省心了,气儿顺了。那件事后,人们老说:就说那个家伙愣?他妈的,愣个鬼!


八十年代初,尽管已经改革开放,但农村里的变化还不是那么显著,人们视野里见到的新鲜东西毕竟还少。
那年春季里的一天,刚下了一点点小雨,地皮还有点潮。村西我家自留地旁的那条路上,停下来一辆超级长的客车,就是现在说的大巴。那时候这种车小地方根本没有,听说只有国营大公司,大煤矿上才有,也不多。车上下来几个官家打扮的人,表情凝重。他们和附近人家打问清楚我们家的位置后,就静静地走近我们家大门。大狗苍苍发了疯似地要咬这几个人,母亲听见了声音,出来喝住了苍苍。其中一个人开口了:我们是你弟弟矿上的,您收拾收拾带点衣服跟我们到矿上一趟哇。母亲瞬间明白了一切,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呜呜起来,却不敢高声。


矿上的人没有直接去二舅家,而是先找他的姐姐说事儿。而我父亲还不在家,在小煤窑干活的呢。母亲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个晴天霹雳。
母亲挣扎着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不用收拾,快走哇。我跟在母亲身后,随着那几个人到了村西。我看见了那辆长长的客车,却一点儿也顾不上惊讶和好奇。我知道,这个长长的家伙来了并不是好事情,它来了,二舅可能就走了。应该是我的二舅在矿上遭遇了不测,我失去了二舅,那个最稀罕我最疼爱我的二舅。
母亲缓缓地转过身,宏子,你不能跟着走,宏子,我孩给看家的。我点点头,用力咽了两口唾沫,终于噙住了眼看就要淌出的泪珠。


第二天,那大客车又来了,那几个人也来了,母亲一同回来,母亲领他们去了二舅家。过了好长时间,母亲领上二妗子和二舅的大女儿喜花上了大客车,又到了矿上。
二舅真的不在了,二舅毁在了矿上,二舅永远地走了。二舅再也见不到他口口声声中的大掌柜,那个大掌柜也再看不到人们老说的那个哗哒哗哒骑破烂自行车的愣二舅。
好长时间我们都不敢多问这件事。父亲说,唉,问啥问,甭问了,煤矿上头出事,过于惨,都是一个样。慢慢地,母亲才开始和我讲二舅的一些事。你二舅出事了,伤得太重,都没个人模样儿啦。不敢让你二妗子和喜花当天去,怕把人惊得死过去,就先让妈去料理一些后事,收拾差不多才让家人去的。我在想,难道他们就不怕母亲,二舅唯一的姐姐给惊死过去?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总得有个找的人了哇。母亲的刚强是我没有想到的。母亲说,宏子,其实不应该跟你个小孩子说这个,太瘆人,会作恶梦的。那天妈第一眼见到你二舅,你二舅的胸脯和腰上头全是胳膊粗的血窟窿眼儿……


出事的那天,班上,矿井下的几节装满了煤的矿车,人们叫黑牛斗子的牵引钢绳突然绷断,沉重的矿车迅速往下退,下头不远处,两个年轻的矿工低着头忙着手中的活儿,浑然不知险情。二舅大吼了一声,一睁牛眼睛,冲了上去,用肩膀死死顶住黑牛斗子的一角。二舅还以为自己有无穷的神力能够抗住它们。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挑战上百吨的矿车,还带着惯性,二舅,你怎么可能……那年二舅四十四岁。
二舅,你到底是不精。人们说得对。
二舅要是还在,八十三了。





作者  郭宏旺  
山西大同左云县人
山西省作协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个人作品集《梦回十里河》《左云味道》
作品散见《中国乡村》《山西作家》《山西日报》《山西晚报》 《文化产业》《山西长城》《小品文选刊》《大同日报》《大同晚报》《大同文旅》《塞北文苑》《平城》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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