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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日：众神环聚的湖水，魔鬼关押的山峰，最美还是人间麦田夕阳 （一）塔赫特苏莱曼
（补记：苏丹尼耶去过的半山佛寺，曾说是大石虬山寺；今看到一份资料，称其为达实卡桑石窟。这个说法和我现场感受更为接近。） 继续向北，依旧长途，中午在库尔德人的小镇午餐，还是伊朗国菜kabab，羊肉牛肉绞碎捏条烤制，配上藏红花米饭。一路吃到这儿，肉味最好，稍稍偏咸。进入山区，荒山无树，尽皆土黄；谷中有溪，林田茂盛。偏僻的乡村，老房子就用石片和卵石砌出，与环境很和谐；新房子自然是直接用砖，感觉有些粗糙。很久之后从车窗看到一座锥形的火山，立刻兴奋起来，目的地塔赫特苏莱曼（所罗门王座）就在火山区，应该不远了。苏莱曼就是所罗门，圣经旧约中的犹太人的贤王，我不知道为何他的王座（宝藏）会在这里，但这个名字却保护了 萨珊王朝的琐罗亚斯德教最高圣殿在阿拉伯征服下未被破坏。伊尔汗国阿巴哈汗将此地建为夏宫。时过境迁，往日宫殿被火山地震、兵灾人祸所毁。四周风景极好，牧场已成麦田，蓝天白云，麦波草浪，色彩鲜明，有些像额尔古纳草原，难怪蒙古人爱这里。
站在山下仰望，塔赫特苏莱曼是城墙与塔楼合围的堡垒。曾看过俯瞰图，城作椭圆形，好像火山口。城墙用石块垒成，内小外大，从石材的颜色看，上部经过维修。现存古迹基本属于萨珊波斯和伊尔汗国。走上缓坡，步入南门，门后遗迹几乎无存，已建起现代的建筑，从标牌上看应是一条门廊，连着南伊万。四方庭园是传统的波斯样式，每面各有一座伊万则是塞尔柱后形成的风格，自然湖泊恰好就是庭园中的水池，波光潋滟，云影蹁跹，遥想当年汗王驻陛时赏湖消夏是何等惬意。如今这面湖水同样将四周的建筑残迹映衬得别具风情。湖的东北和西南各开一条小渠，将涌出的湖水导向城外。据说湖水常年保持21度，积雪皑皑的冬季里也不会结冰。水深超过百米，曾进行水下考古，有阿契美尼德王朝的钱币发现，足见其作圣地的历史非常久远。
湖的西岸有一串建筑，我分辨不出功用，听宝老师讲有清真寺，有教堂，远处还有一座四柱厅，是藏传佛教寺院，与我习惯的样子近似。佛像、十字架、米哈拉布等等一切宗教性的标志均已不存，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测。四柱厅中发现很多釉陶砖，完好的已转移到国家博物馆保存和展览，我在伊斯兰博物馆见过不少。底色主要有青金石蓝（深蓝）和绿松石蓝（浅蓝），都是波斯最喜欢的颜色；题材有龙、凤、狮子、鹿和牡丹花卉等。龙、凤都是中国样式，狮子和鹿则有草原风格；釉陶砖烧制采用昂贵的拉支瓦尔迪纳（Lajvardinah）工艺（先在陶胎上施钴蓝釉为底，再上红、白、黑釉和贴金，二次低温烧制），融合波斯、草原、中国三地风格于一堂，也只有蒙古的兼收并蓄才能做到。
湖北岸建筑群规模宏大。西侧伊万是现存最高建筑，巨大的立拱由两侧的砖拱建筑支撑，如今仅剩一面墙壁，只能用脚手架支起。伊万背后还有两座八角形建筑，原本窗户的位置视野极佳，可以眺望所罗门监狱（一座有着完好锥体的火山口）。北侧伊万的立拱已无存，其下的御座台基保存完好，台阶清晰可见，石材更为洁白。湖北岸建筑群正中心是火庙，形制非常典型，四面有门，顶部已失，原应开有天窗。火庙东侧有供奉不熄圣火的火坛，仅存方形基址。琐罗亚斯德教的最高圣火也有三种，祭司之火，帝王之火，农夫之火，这里燃烧的是帝王之火。火庙侧后方是水神安娜希塔庙，萨珊波斯开创者阿尔达希尔一世的祖父就是伊斯塔赫尔城安娜希塔神庙的祭司。火庙与水庙齐聚的配置说明了塔赫特苏莱曼的宗教地位。周围还有一些厅堂，用途未知。宗教建筑四周被回廊围起，拱券结构，可以通行。我对建筑群的用途心存疑虑。萨珊波斯时期为宗教所用问题不大，火庙建筑形制非常标准，易于分辨，据说历代萨珊国王都要在此登基加冕。但几百年后伊尔汗国仍用于宗教有些说不过去。有资料说伊尔汗国为延续萨珊波斯的法统所以保留火庙，我并不认可，蒙古人需要追萨珊的法统吗？伊斯兰教、藏传佛教和基督教在伊尔汗国影响更大，他们的建筑遗迹都集中在湖西岸，势力江河日下的琐罗亚斯德教建筑仍据宫殿中心没有道理。蒙古人将这里作为夏宫，而非宗教圣地，阿巴哈汗一年有八个月在此理政，所以我猜想这些建筑在伊尔汗国应该另有用途。正北还有北门和浴室，仍然可见。东面的伊万残留很少，规模比西面的伊万小太多，两边并不对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相对如此庞大的遗迹，停留的时间太少，看到得更少，我凭逻辑做出的推断缺少史实的依据，姑且一说罢了。
无论如何，蒙古王庭中各种宗教汇聚一堂的场面就在眼前，毋庸置疑。从宗教政策可以管窥伊尔汗国，乃至蒙古帝国的社会治理。说宽容也好，说随意也罢，更多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一种策略。表面上看蒙古王公贵族，重攻占，爱享乐，整日里不是打仗就是酒宴，但从驿路、纸币、商业网络、户籍制度，再加上本地人治理等等施政举措看，蒙古人统治庞大帝国自有方法，可惜没有系统研究过，理解不深，只知道明朝继承很多，但在正史中不被提及。 所罗门监狱是传说中所罗门王关押邪魔的地方，一座保有锥体的火山口，仍有硫磺气味逸出。山上还有建筑基址，可能是萨珊波斯的宗教建筑。攀登火山口并不难，有台阶可达建筑基址处，再向上则是一层层的自然岩石，也似阶梯一般。爬到山巅俯瞰火山口内，干涸无水，底部略有植被。我更喜欢站在山巅四望，远远可见塔赫特苏莱曼，可惜视角还不够高，看不到湖。所罗门王座周围有草原，有麦田，还有村庄，风光宁美。伊尔汗国时这里是夏牧场，前一天去的苏丹尼耶是冬牧场，蒙古人迁徙两地，王帐也随之移动。中国文献对游牧王庭的往复迁移称作四时奈钵，最早从契丹开始，传说春天要在河边捕天鹅，秋天要到山里打野鹿，俗称春水秋山。金与蒙古延续奈钵传统，执行时有所变通，甚至只用图案装饰去表达春水秋山，未必真去行猎。清朝的康熙与乾隆喜欢去避暑山庄，也是遗风延绵。
最好的风景总在路上，看到夕阳下的片片麦田，实在忍不住申请停车拍照。在金色的光芒中走进金色的麦田，这成熟的颜色令人心醉。我喜欢那些倔强的麦穗，长长的麦芒熠熠生辉。落日时分，不好停车，只能透过车窗用手机拍，所幸效果不错，霞光流火，红云漫天的风景已深刻在我脑海中，不会忘记。
到马拉盖时又是深夜，连日奔波着实疲惫，同样疲惫的还有一直等着我们的宾馆厨师。晚餐吃的有些没滋味，好在马拉盖可以住两晚，应该可以稍事休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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