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年 在我小时候,村里还是生产队时期,人们的生产力相当落后,无论种地还是拉粪,拉庄稼,还是碾米碾面处处都离不开牛的力量。 于是,在我们那个仅有三十来户的小山村,竟然有七八十头牛哩!随着牛的增多,外地的牛倌儿也就相继地走进我们村,挥起了牛鞭,在我们村做这个放牛的营生。 自此,每天早上街里便传来几声悠长的“”赶——牛——喽——”,每天傍晚从村外传来“拴——牛——喽——”的吆喝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吆喝声响彻在村人的耳畔。 尽管四十多年的光阴悠然过去,如今的村子里再难以觅得着一头牛的身影,可是关于那些放牛倌的故事仍然在乡亲们的口中津津乐道着....... 守 常 守常,山西和顺人。 那时候,他约有四十来岁的年纪,虽然年纪不算太大,可是额头上已有几道深深的皱纹。细长的眼睛,长脸颊,高挑的身材。 尽管已四十来岁还没成上家,可是他每天总是开心得很,笑声朗朗。 由于他的性格外向,所以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喜欢和他在一起。 他在村里放牛的日子里,每当倦鸟归林,牛儿下山的傍晚时分,只要从村外传来守常那宏亮的吆喝声“”拴——牛——啦——”,我和一帮流着鼻涕的小伙伴,总会高举起手帕或纸张,冲出村子外。 “守常叔叔,给我叠一个小兔子呗!” “守常叔叔,给我叠一个小狐狸呗!” “守常叔叔,给我折叠一个老鼠呗!” “好!好!不要争,不要争。一个一个轮流着给你们叠。”他一边笑着对我们说道,一边将放牛棍儿往腋下一夹,然后往路旁边一蹲,接过我们的手帕或纸张,就专心地折叠起来。 此时,落日的余晖,静静地照耀在他的身上,好像给他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我们这帮小顽童,一个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那双手。他的手指不同于别的男人那样又粗又短,不仅又细又长,而且白晰极了,如同妇人的纤纤玉指。 转眼,他的手里的手帕,变成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小狐狸可爱极了,胖乎乎的,扎煞着两只小耳朵,对了,还有一条向上高高翘起的小尾巴哩! “真好看!真好看!”这些可爱的手工艺品,顿时让我们欢呼雀跃爱不释手。 守常不同于别的牛倌儿年年专心地在一个村子放牛。他呢,总是这一年放牛,而下一年呢,则到另外一个村子放羊了。 因此,每当过年之后,村里人为防备他离去,迟迟不肯给他结上一年的工资。 可是,往往没有等结完帐,他却会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背上铺盖卷,溜之乎也。这,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唉,守常要有个老婆管着,就好了!”每逢此时,人们不得不叹息地道。不过,过不了两三年,他在别的村子待烦了,又会回到我们村子的。 “拴----牛----喽”嘹亮的吆喝声,依然如昨。脸上依旧挂满笑意,依旧笑声朗朗。 人们都说,山西人喜欢扭秧歌,人们常逗他扭上一段,还别的说,守常还是个扭秧歌的好手哩! 记得有一年元宵节的晚上,已经到邻村去放羊的守常,被我们村里人盛情相邀,他不忘旧情,特意来到我们村子,为我们扭了一场逗人开心的秧歌舞。 元宵那天晚上,放罢烟火。在震天动地的锣鼓声的奏鸣下。他出场了。这晚,守常扮演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蛮婆。 瞧,头上罩着假发(假发是一团白麻)。脑后一个碗大般的老年籫。当他走起路时,那个麻籫就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在灯节的月光下,无论他的白发还是那个硕大的麻籫,竟白得是那样耀眼夺目。 额头上,鼻子上都用彩笔化上了妆。身上是件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老年女式褂子。褂子是那种斜开襟式的,闪着光泽的钮扣从腰间曲蜒而上,一直延伸到右胳膊的腋下。他的左手挥着个黄澄澄的笤帚,右手挥着一把圆圆的蒲扇。 “哈哈!”“哈哈!”顿时,人们被他这身装扮逗得开心大笑。 “咚咚腔,咚咚腔”随着锣鼓的节奏,他扭起来了,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手里的扇子及笤帚也随着锣鼓的节奏点被他随之挥动着。 此时,他的眼神是顾盼流离,宛如一个明角,神采飞扬极了。他的翩翩起舞,搔首弄姿吸引了全村人的目光,人们都忘情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挪动着,把他紧紧地包围着...... 那晚,他扭到很晚,很晚....... 时光真快,守常离开我们村子回到山西已数十个年头了。如果他还健在的话,已有八十高龄了。 不知他现在还是那样的笑声朗朗么?不知他现在是否还能扭得动秧歌么? 油 生 油生,南石门镇崔路村人。一辈子光棍一条,从没有成过家。 最后一次碰见他,是个秋阳高照的上午。 那天,我从外地打工回家,当经过我们村后的一条小山沟时,看见前面的半山坡上走着一个老人。 他头发斑白,赤裸着上身,腰身佝偻着。我紧走几步,追上了这个老人。当他抬起头时,我一下子让出了他,这不是油生么? 圆脑袋,圆脸庞,圆肚皮。只不过眼神,有些混浊,脸上的皱纹,也比往昔深得更加厉害。腰也弯了,弯得如一张弓。 此时,他的装束依旧,腋下仍然夹着一捆柴禾,在七长八短的柴禾里,依旧裹着他的那双旧鞋。 他下身着一条黑色裤子,因为裤子肥大,所以使他的脚步愈加蹒跚。 由于裤腿挽起,露出的两截小腿及一对赤裸的脚板,在这片寂静的山野,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他望了我一眼后,又倾下头赶路了。显然他没有认出我。 离开他,继续奔走在回村的路途之际,关于他的前尘往事不由得浮上我的心头。 油生在我们村子放牛时,大约刚五十来岁。古铜色的脸,健硕的身躯。一年四季,身上仅穿着一条单裤的样子,在我们那个小山村,总是让人为他感到十分诧异。 他性格有些孤僻,不爱跟人讲话,不爱跟村人待在一起。 即使每天傍晚,当通知下一户人家第二天要给他做饭了,他只是将当天从山上拾的柴,往这户人家的大门口一放,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去。 日子久了,人们每当从地里回来,当远远望见那捆倚墙而立的柴捆,也就明白,明天该给他做饭了。 他有个良好的习惯,到主人家里吃饭,向来都是自备碗筷。他的碗很大,如同一个锅盔,硕大无比。 每当从主人家里,他手端饭碗,筷扎窝头,埋着头走向街头时,总会引来我们一帮小孩子紧紧相随。 他的胃口很好,无论吃什么都是席卷残云一般;尤其当碰到他最喜欢吃的红薯面饸络时,他那种神色飞扬,眼神明亮.,席卷残云的场景愈加得壮观,更是让村里的大人,小孩子为之驻足而立。 村里人常有这样一种讲法:“草包大肚皮。”不过,油生虽然是个大肚汉子,可是他却是个十分兢业的汉子。 为了让牛吃饱肚子,尽管那个年代,山路崎岖难行,可总也挡不住他那踟蹰的脚步。每天,吃过早饭,就立即赶着一大群牛出了村子。 不惜脚力地赶着牛群,翻过一架山又一架山,去寻找草场丰沛的山谷。 因此,每天傍晚,从山上归来,牛儿们的肚子一个个都高高腆起,如同一面面大鼓,向村人炫耀着他一天的功绩。 可能在山上放牛太过劳累,饭后,在浓浓的暮色掩盖下。油生经常会来到村后的山谷里,找个小池塘美美地泡泡身子,搓搓身上的汗渍。 一个小时后,为将后背上的圬洉彻底清理干净,他会一丝不挂地攀登到旁边的山冈顶上,然后仰面而躺,由山顶向山谷里滑。 日子久了,那面坡被他滑得寸草不生,光可照人。这,也算是他让人忍俊不已的事儿吧! 后来,由于年岁太大,再也放不动牛,他没有回他的老家。而是住在距我们村子大约四里地外的一个村子。据说,那个村子有他的一个义子,他的晚年就一直住在那个村子。 与他最后一次相逢后过了没有几年,听村里人讲,他去世了。埋殡完他的送葬队伍回的路上时,天空忽然下起倾盆大雨,致使人们寸步难行,甚至连那辆用作运送棺材的架子车也被雨水冲进了河里。 哦!这也许是上苍也在为他这个勤俭一生的老人的离去,而泪雨滂沱吧!(待续) 作者乐年,原名孔建军。出生于一九七六年,自幼喜欢读文学书籍。曾有小说,散文发表于巜邢台日报》,《牛城晚报》等媒体。 注:图片与文字无关! 好文推荐 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一)——又是柿子采摘季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二)——结霜柿饼巧加工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四)——酸枣情节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九)——秋到太行说酸枣 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13)——情真意切话漤柿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14)——圆圆蔓菁味道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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