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峁遗址的玉器

  癸卯金秋，与文友康铁岭和王庆二位先生及家人驱车700公里参观石峁遗址，在神木县高家堡古镇石峁村的秃尾河北侧山峁上，看到向往已久的石峁遗址，令人震撼，据陪同的高家堡文化馆宁馆长介绍，石峁是中国已发现的龙山晚期规模最大的城市遗址，2006年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初步判断其文化命名为石峁类型，属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夏代早期遗存。石峁遗址是探寻中华文明起源的窗口，可能是夏早期中国北方的中心。石峁遗址距今约4000年左右，面积约425万平方米。这个曾经的“石城”寿命超过300年。1976年，笔者母校西北大学考古系教授戴应新在山西进行考察，从山西民间听到关于神木石峁的一些信息，于是专门到石峁考察，此后先后有来自西安和北京的考古队对其进行了考古发掘。石峁遗址神秘的面纱渐渐揭开。

 2019年9月，科技人员通过对陕西石峁遗址的遗存物取样并进行碳14年代测定，初步确定了石峁遗址核心区域——皇城台的建造年代，大约是在公元前2200年-1900年之间。石峁遗址以“中国文明的前夜”入选2012年十大考古新发现和“世界十大田野考古发现”以及“二十一世纪世界重大考古发现”。2019年5月，石峁遗址被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 2022年8月，石峁遗址又有考古新发现，考古工作者在石峁遗址的核心区域皇城台的大台基护墙上新发现了一件大型人面石雕。今年1月，又发现皇城台高等级墓地。

  石峁遗址由“皇城台”、内城、外城三座基本完整并相对独立的石构城址组成。调查发现，石峁石城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墙体残长2000米，面积约235万平方米；外城墙体残长2.84千米，面积约425万平方米。其规模远大于年代相近的良渚遗址、陶寺遗址等已知城址，成为已知史前城址中最大的遗址。

 石峁遗址出土大量玉器、丝织品和石雕，证明四千年前的文明高度发达。据悉，文物部门曾于1976～1981年对该遗址进行过初步发掘，发现有房址、灰坑以及土坑墓、石椁墓、瓮棺葬等，出土陶、玉、石器等数百件，尤以磨制玉器十分精细，颇具特色，其原料主要为墨玉和玉髓，器类有刀、镰、斧、钺、铲、璇玑、璜、牙璋、人面形雕像等。石峁遗址玉器的出土可上溯至20世纪二三十年代，当时出土的玉器已散佚海外，被欧美几家博物馆入藏。

  2012年，对石峁城址外城北部的25000余平方米的一座城门遗址进行了重点发掘。外城东门址位于遗址区域内最高处，由“外瓮城”、两座包石夯土墩台、曲尺形“内瓮城”“门塾”等部分组成。此次考古中发掘出6件完整的玉器，种类为玉铲、玉璜、石雕人头像等。这是石峁遗址考古中首次发掘出的玉器。玉器就在石墙里，这是奇特的发现。出土的玉器一种是在倾斜的石墙里面，第二种就是在倒塌的石墙堆积里面，距离地面都比较低。

  石峁遗址所出土的大量玉器中以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的玉人头像价值最高，是中国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的唯一一个以人为雕刻对象的玉器。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院长王炜林说：“上世纪70年代，就有考古人员在石峁征集到127件玉器。其中不少被陕博收藏着。目前流失在世界各地的石峁玉器有4000件左右。”石峁玉器世界闻名，但是一直没有“正名”。这是因为没有在考古发掘上发现过石峁玉器，缺乏关键依据。但此次发掘出的6件完整玉器。证明了石峁玉器确实存在，流散各地的石峁玉器也因此“正名”。

  玉字最早出现于《诗经》。《诗经·秦风》有“何以赠之，环瑰玉佩”。《大雅·民劳》中有“王欲玉女（汝），是用大谏”。《山海经》里记述神州大地玉的产地就有137处。在中国，几乎各地都出产玉，只是品质的优劣、人们喜爱的程度不同而已。玉的品种的丰富和多样，构成了中国玉文化斑斓多姿的形态色彩和难以穷尽的瑰丽传奇。

  玉是一种温润有光泽的美石，人们用美玉比喻美德、贤才，《礼记》曰：“君子比德如玉。 古人赋玉以五大美德，仁，义，智，勇，洁。五德之说来自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原文如右：“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不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意思是，玉给人带来恩泽，具有仁爱之心；从外表就能看到玉的里面，是否有杂质，是玉的忠义；敲击玉石，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并且能传达到很远的地方，说明玉是有智慧的；不屈不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代表着玉有超人的勇气；当玉断裂的时候，边缘会有很锋利的端口，但是我们用手触摸时不会受其伤害，这说明玉洁身自好，就算你把我摔断，我也不会伤害你的手。

 成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比喻宁死不屈的气节，讲的是公元550年，北朝的东魏大将军高洋逼迫东魏孝静帝元善见退位，随后自己登基建立了北齐王朝。次年他又杀死了孝静帝及其3个儿子。有一年，出现了日食，高洋觉得这是不祥之兆，心里很害怕。因为高洋的皇位是从元善见手上抢来的，所以高洋一直就惴惴不安，他害怕别人又从自己手上把皇位夺走。他问一位亲信：“以前王莽夺取了汉朝的天下，为什么后来光武帝刘秀又能把天下夺回去？”那位亲信知道高洋的心思，就说：“这是因为王莽夺取了汉朝的天下以后，没有把刘氏宗室杀光。要是他当时把刘氏宗室斩尽杀绝了，后面就没有刘秀了。”于是，高洋就把元氏宗室近亲40多家、700多口全部杀死了。消息传出来以后，剩下的元氏远房宗族都非常害怕，他们立刻聚集在一起商量自救的办法。有个叫元景安的县令想了个主意，他说：“我们现在要想保住性命，恐怕就不能再姓元了，应该请求皇上，让他赐我们改姓高。”元景安的堂兄元景皓，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他坚决反对改姓，他说：“我们怎么可以为了保住性命，就抛弃自己的姓而改姓别人的姓呢？这不是连祖宗都不要了吗？大丈夫宁可做玉器被打碎，也不能够为了保全自身而去做瓦器！我宁愿保持气节而死，也绝不愿意为了活命而忍受改姓的屈辱！”第二天，元景安把堂弟的这番话告诉了高洋，高洋立即将元景皓斩首。但高洋也于3个月后病死。18年后，北齐宣告灭亡。

  近代《民报》主编章炳麟也是坚贞不屈有气节之人。1908年10月19日,日本政府以发表《革命之心理》,激扬暗杀为理由,下令禁止第二十四号《民报》发行。20日,章炳麟向警署提出诘问。次日,致书日本内务大臣平田东助,退还命令书。23日、26日,又连续致书平田东助,指责日本政府的错误政策,声称,“本编辑人兼发行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封禁驱逐,惟命是听”。在宫崎寅藏等支持下,黄兴、章炳麟、宋教仁等延聘律师向日本法庭提出诉讼。11月22日开庭时,东京地方裁判厅门前集中了约两千名激愤的中国留学生,“人声骚乱,势甚汹汹”,迫使法庭悬牌延期。26日第二次开庭时,章炳麟以雄辩家的气概驳斥了日方所加的罪名。他说:“我买手枪,我蓄刺客,或可谓扰乱治安。一笔一墨,几句文字,如何扰乱?”又说:“我言革命,我革中国之命,非革贵国之命。我之文字,即鼓动人,即扇惑人,扇惑中国人,非扇惑日本人,鼓动中国人,非鼓动日本人,于贵国之秩序何与?于贵国之治安何与?”驳得日方哑口无言,竟悍然宣布禁止出版。

  玉虽硬度不算太高，但韧度在自然宝玉石中居首，故玉有宁折断而不弯曲，显示出坚贞不屈的勇敢精神；瓦用泥土捏制，可随意改变，是趋炎附势的懦弱心态的象征，两相比较形成鲜明对比。宁做玉器被打碎，不做陶器得保全。比喻宁愿为正义而死，决不苟且偷生，保全自己完整的人格和本心。孟子曰：“舍生取义。”大丈夫有所为也有所不为，假若就像马户、又鸟之流为了生存而抛弃了自己的人格与尊严，那么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得到尊重的。因此无时无刻都要坚守自己的品格，做一个有骨气的人。此为玉德之不挠不折，勇之方也。

  文友间曾流传贾平凹金香玉粉碎赠友人的佳话，说的是有一年贾平凹获中国石油铁人文学奖，赴京参加完颁奖大会的当晚，与几个朋友来到白描家。喝茶聊天中，谈到了玉。雷达先让众人欣赏了自己的一件玉佩，白描随口问贾平凹那块玉带了没有。没承想，这一问，竟问出事端来。贾平凹掏出佩戴的金香玉，人们欣赏传递间，只听“啪”然一声脆响，金香玉跌落玻璃茶几之上，只见那玉轻轻弹起，随即碎成几块，落在地上。一时之间，举座愕然，六双眼睛盯着碎玉，黑脸、白脸、黄脸、粉脸，顿成灰面。宝玉之主人贾平凹连声说：“天意！天意！”并将碎成6块的金香玉分给在场的6个人每人一块，这岂不是玉之首德仁者爱人的践行吗！

 孔子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贾平凹金香玉离身粉碎不也正应了此语？民间还有佩玉辟邪一说，这种说法认为玉有超自然的力量，人们随身佩玉，可以增加抵邪气侵袭的能力，因为玉能辟邪除崇，保障佩玉人的安全和吉祥。

 所以，玩玉养德，以玉养心，方是首要。无论我们是佩戴还是收藏，都能怡情养性。同样，不论是历代君子淑女以玉命名，还是名著中人物的名字，都寄托着美好的追求，以期成为仁义或廉洁之人。古代的《红楼梦》中贾宝玉、林黛玉就是冰清玉洁的代表，当代的《平凡的世界》中孙玉厚则是仁义宽厚的典型。

  石峁出土大量玉器，说明那时的古人已经认识到玉石的品性，不仅把玉器作为祭祀的器具，而且随身携带把玩，作为修身养性的物品。迄今为止，我国仍是世界上唯一将玉器作为与金银财宝一样的商品流通于世的国家，甚至有美玉无价之说将美玉视为无价之宝。多年来，笔者每到国内一地游览，导游几乎都要带着游客去当地的玉石市场购物，成为旅游消费的主要商品。

  毋庸讳言，假冒伪劣的赝品充斥玉石市场，常常使人们上当受骗。同样，有名无实假冒伪劣的伪君子也像幽灵一样充斥如今社会，一度出现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现象，甚或出现劣币驱除良币之势，甚至上演玉石俱焚的悲剧。本是马户、又鸟之流的坏人，却乔装打扮成好人，或如贾平凹在写给拙著《行余集》序中所言：“坏人在一定的时间里是活得很好的，又有钱，又有好身体，还常携着漂亮女人，似乎天忘了报应。这是因为坏人无羞耻心，不守道德规范拘束，能吃饭，又不失眠。但坏人最终下场不善，皆缘于他养成习惯的思维意识必会造成他与世事的全面相违。有哪一个妓女能享受到爱情的幸福呢?”

 但愿玉之德仁、义、智、勇、洁五德温润我们每个人的身心，使我们成为温润如玉、冰清玉洁、亭亭玉立于世之人。

   2023.10.5于上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