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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事 || 荆浩《笔法记》讲录节选(二)

 慧然 2023-10-06 发布于广东

书画课为书院常设课程之一。每日课前,先生为学子讲授书画要论,或就各人近期状态提点一二,端在正所学之向度。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书画非治学之必须,亦为治学之进路,明此而后学,不至流于造作,得一熟巧而反伤慧命。具画家之眼目,循书家之心迹,乃能游艺之藩。

荆浩,生于唐末,避世乱,隐居太行山之洪谷,号洪谷子,述《笔法记》一文,又称《山水诀》《画山水录》等。于此当思,学画,学其笔法乎?画山水,状其相貌乎?故录先生讲义,待善思者叩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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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荆浩《渔乐图》

夫病有二:一曰无形,二曰有形。有形病者,花木不时,屋小人大,或树高于山,桥不登于岸,可度形之类也。是如此之病,不可改图。无形之病,气韵俱泯,物象全乖,笔墨虽行,类同死物,以斯格拙,不可删修。

先生曰什么叫有形病呢?花木不时,虽然画的是花木,但是画的不是这个时候的。比如说桃花正开的时候,画了一株梅花在它旁边,叫不时。

大象问:同时在一张纸上画了桃花和梅花吗?

先生曰:对。等于是你营造的时空完全不在一个季节,一边结着香瓜,一边还下着雪呢。

盈之问:但是潘天寿的画里把菊花和枇杷画在一起。

先生曰:后来有人故意这样,是为了表明禅机。看起来不同时不同类,但是禅机是一样的。这另外一种说法了。所以不要固执于它,大体上知道一般不会这样,比如画雪里芭蕉和樱桃在一块儿。我们如果只把一个东西当成标准,就把它当成死道理了,它实际上是对常态的一个提醒。花木不时,屋小人大,或树高于山,人大房子小,住不进去。人不可能装在鸡笼里啊。但如果前景画个树,树当然比山高,画一个人物,后面远远地画个房子,房子当然小。不用去证明不一定是这样的,这里讲的是在一个画面上正常的物的大小之间,不能过分地不合适。既然你要画东西,尽可能让它基本正常,不要像毕加索那样故意夸张,把两个眼画在半个脸上。毕加索是西方绘画,中国画基本没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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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石涛《陶渊明诗意册页》

桥不登于岸,画了一座桥,桥头通水里去,没有搭上岸叫什么桥呢?不会画画的人,一般会出现类似问题。是如此之病,不可改图。画就没办法改了。豁然画的树就像柴火棒堆起来的,这属于笔法之病,有形病。树枝不像树枝,像假的稻草人,是吧?通过慢慢练,才能够笔笔之间有生发,树枝是一笔一笔接出来的。

无形之病是什么呢?气韵俱泯,没有气韵可言。物象全乖,乖就是不对。本来想画个河马,结果画了个牛。笔墨虽行,类同死物,虽然也用了笔墨,但画的都是死东西。以斯格拙,不可删修。这样的画完全画坏了。

子既好写云林山水,须明物象之源。夫木之生,为受其性。松之生也,枉而不曲遇,如密如疏,非青非翠,从微自直,萌心不低。势既独高,枝低复偃,倒挂未坠于地下,分层似迭于林间,如君子之德风也。有画如飞龙蟠虬,狂生枝叶者,非松之气韵也。

这老头说,子既好写云林山水,须明物象之源。你得知道万物的源流,它们怎么长出来的,不只是看结果,要看它的因。中国绘画其实就是悟道的事,凡事察其所由。我们一般人画画,画竹子就逮着竹子瞅,画树就逮着树瞅。实际上,画竹子是画竹子的长势,画松树也是画松树的长势。豁然你仔细听了啊,是画树的长势,而不是画它看起来的状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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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唐寅《风竹图》

夫木之生,树是怎么生的?为受其性。什么性?性决定着木头、树种类的不同。为什么泡桐树长这样,石榴树长那样,松树长这样呢?性不一样。所以,看起来是在画石榴、梧桐和松树,实际上是在画不同树的性。你的笔就是在创势,笔一出,这个树就在你的纸上长出来了。要顺着它的性长,不就知道了吗?松树无非是松树皮上出松针,针叶要出的合理,不在不该长叶子的地方长叶子。

接下来,松之生也,枉而不曲遇,如密如疏,非青非翠松树的性是什么?尽管看起来长的“枉”,不笔直,但并不阿谀。松树虽然低首下垂,但总不失气象。不然就画成哈巴狗了。即便有下垂的枝,也不会堕在地上,不会一下就塌下去了。下垂的松枝是在“迎凡”,它能不耻下问。圣贤对小朋友鞠躬,不是阿谀小孩,而是不耻下问,我们叫接贤迎凡。松树长在杂木中,我们一眼就能看到,它有条理,一层一层的。从微自直,萌心不低。势既独高,枝低复偃,即便向下压,它依然有一种向上的昂扬之势。所以,倒挂未坠于地下,分层似迭于林间。在杂树之间,你马上就能一眼看到松树,不论是春天还是秋天,它有迥异的气象,如君子之德风也。君子尽管混迹于民间,但是他的气象不同。君子无论长成什么样,绝不会是小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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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金农《花卉册》

如果画的松树像是飞龙盘虬,狂生枝叶,就乱了,这就不是松树的气韵。松树叶子再密也不会乱,而是有礼序的。松树,无论古今人画,你一看若有爽爽利利的气象,就是好松树。否则就只是为了画松树而画松树,只是为了画得和松树看起来一样,也不是好松树。我们画松树不是为了画松树,是为了画君子之德风,你就能画好松树。若只会用弯弯曲曲的笔来描摹,就失却松树的气象了。

柏之生也,动而多屈,繁而不华,捧节有章,文转随日,叶如结线,枝似衣麻。有画如蛇如素,心虚逆转,亦非也。其有楸、桐、椿、栎、榆、柳、桑、槐,形质皆异,其如远思即合一一分明也。

讲完松再讲柏,能画松柏,其他杂树都会画了。我们到曲阜去可以看到孔府里都是柏树,柏树追着太阳卷着长,越大越卷,一圈又一圈。有些大势绕成一个漩涡状,特别霸道。柏树生长的纹理很清晰,像是一大把条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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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动而多屈

柏和松不一样。松树身不扭转,有鳞片。柏没有鳞片,条索状扭转。柏树动而多屈,一长出来就像被一团气卷着。繁而不华,叶子小又密,但是不繁杂,捧节有章,它是有序的。太庙有三棵大的汉代的柏树,沈周也画过这个汉柏。文转随日,叶如结线,小叶子是点状的,像是一条线上系的绳结一样。枝似衣麻,小枝子像做衣服的细麻绳。吴镇也画过大柏树。有的人画得柏树像蛇一样,看起来很鬼魅,叫有画如蛇如素,心虚逆转,树的转向很奇怪,不在顺势之中,亦非也,虽然也把树干画很扭曲,其实不是柏树。我们今天看到很多画的柏树有妖气。柏树这种树,画的好就有一种巍巍然的气象,画不好就有妖气。画的好坏与人有关。人若是个妖人,怎么画都妖气。

其有楸、桐、椿、栎、榆、柳、桑、槐,其他的树种,杂树。形质皆异,其如远思即合一一分明也。只要明白树的性、树的理,画那些杂树也就没有问题了。如果一个人能画松树画柏树,杂树一定都会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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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吴镇《洞庭渔隐图》

山水之象,气势相生。故尖曰峰,平曰顶,圆曰峦,相连曰岭,有穴曰岫,峻壁曰崖,崖间崖下曰岩,路通山中曰谷,不通曰峪,峪中有水曰溪,山夹水曰涧。其上峰峦虽异,其下岗岭相连,掩映林泉,依稀远近。夫画山水无此象亦非也。有画流水,下笔多狂,文如断线,无片浪高低者亦非也。夫雾云烟霭,轻重有时,势或因风,象皆不定,须去其繁章,采其大要。先能知此是非,然后受其笔法。

画山水主要在取势,山水之象,气势相生,不是一个个摆那儿,跟堆假山似的。现在很多人画山水是堆假山。实际上画什么都是取势,画花鸟也好,山水也好,人物也好,都要取势。今天画人物用的西画法。古人画人物画的要诀在哪儿?所谓“吴带当风”“曹衣出水”,我们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女史箴图》,他不是在画衣纹,而是画铁环,弹簧一圈圈朝外裹,像鼓风机把衣服吹鼓起来一样。他画的实际上是鼓动的势。为什么要这样画?因为生命的真气衣服是罩不住的,他画的不是骨骼,而是骨气。从顾恺之一直到陈洪绶画的东西,全是很有弹性的线条,呈鼓动之势。陈洪绶之所以高,不就是因为知道画气不画形吗?他画的人,脸也是鼓包包的,长的再丑,也是鼓包包的,像小孩子一样气是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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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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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陈洪绶《羲之笼鹅图》

我们去旅游可以看到古人给山取的名字,始信峰,莲花峰,白石岩,天平岩。为什么叫岩、峰、岫,有什么讲究吗?山势不一样。凡是戴尖的就是,平的叫,平顶山,玉皇顶,光明顶。剃个小平头,上面叫顶。顶上圆的叫,山峦。山峰和山峰之间相连的叫,秦岭就是连起来了。有山洞的就叫。陡崖峻壁,很陡峻就叫,上崖跟下崖之间的一块一块石头,这就叫。齐云山上很多岩,北门叫石桥岩。有路通道山中的就叫,西海大峡谷,路能通进去叫谷,不通的就叫,你们知道最著名的一个峪叫什么峪吗?经石峪,去过泰山的知道,到了经石峪就没有路了。峪中有水,就叫,溪从峪过来的。山夹水,就叫,山涧。

其上峰峦虽异,其下岗岭相连,掩映林泉,依稀远近。夫画山水无此象亦非也。画山水,或有崖,或有峰,或有岩,或有岫,你得都具备,不然画的啥呢?有画流水,下笔多狂,文如断线,有的人画省略号就以为是画水了,结果只是画断线,无片浪高低者,亦非也。这些都不是画水,画水得有水势的起伏,有线条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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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渐江《黄山图册》

夫雾云烟霭,轻重有时,势或因风,象皆不定,须去其繁章,采其大要。一个画山水的人得对山林有感知。我一二十年前决定画画,喜欢画山水,对我来说最大的难题就是一睁眼全是大平原。我们境内有一个小山,几十米高,在门口看不着,只能骑车半天才能看到。所以为什么此前十多年,我基本上每年都有小半年背包到山里面去。得看看山啊,画山水却不看山水,难道在家里硬造吗?最初我画山水解决不了高的问题,因为我一看就看到天边。那时候我跟萧老师学画画,他说,你怎么画画画不高,觉得树上垒个东西就不大合理。我们平原长大的人,树梢上就是天了,内心不忍心把树梢上面还画上东西。但山里面不是这样,山里面树梢上面还有人,还有物。

你到重庆去看,上面一层楼边是下面楼的楼尖子,一层一层的,但我们这种在平原长大的人很难明白这个道理。一出手画就是硬接的,山是树梢上硬接一个东西,不像山,没有长出来的感觉。这在当时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难过的关。怎么画都觉得不自然,是硬接上去的。这与小时候成长环境有关。从小长在平原的,从来没有山这个概念。山只是凭想象,根本不知道山的基本结构,甚至于不知道树长哪个地方,水从哪儿流出来。如果只是看画临摹,更没有感受。

这就是要先能知此是非,然后受其笔法,知道哪些是对的,哪些是不对的,哪些是合理的,哪些是不合理的。这样才能跟他讲笔法。否则的话就是在臆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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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居宣州必得石涛、梅清、渐江上人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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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笔法记》原文

太行山有洪谷,其间数亩之田,吾常耕而食之。有日登神钲山四望,回迹入大岩扉,苔径露水,怪石祥烟,疾进其处,皆古松也。中独围大者,皮老苍藓,翔鳞乘空,蟠虬之势,欲附云汉。成林者,爽气重荣;不能者,抱节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截巨流,挂岸盘溪,披苔裂石。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方如其真。明年春,来于石鼓岩间,遇一叟。因问,具以其来所由而答之。

叟曰:“子知笔法乎?”曰:“叟,仪形野人也,岂知笔法邪?”叟曰:“子岂知吾所怀耶?”闻而惭骇。叟曰:“少年好学,终可成也。夫画有六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笔,六曰墨。”曰:“画者华也,但贵似得真,岂此挠矣。”

叟曰:“不然。画者,画也。度物象而取其真。物之华,取其华,物之实,取其实。不可执华为实。若不知术,苟似可也,图真不可及也。”曰:“何以为似?何以为真?”

叟曰:“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凡气传于华,遗于象,象之死也。”谢曰:“故知书画者,名贤之所学也。耕生知其非本,玩笔取与,终无所成。惭惠受要,定画不能。”

叟曰:“嗜欲者,生之贼也。名贤纵乐琴书图画,代去杂欲。子既亲善,但期终始所学,勿为进退。图画之要,与子备言:气者,心随笔运,取象不惑。韵者,隐迹立形,备仪不俗。思者,删拔大要,凝想形物。景者,制度时因,搜妙创真。笔者,虽依法则,运转变通,不质不形,如飞如动。墨者,高低晕淡,品物浅深,文采自然,似非因笔。”

复曰:“神、妙、奇、巧。神者,亡有所为,任运成象。妙者,思经天地,万类性情,文理合仪,品物流笔。奇者,荡迹不测,与真景或乖异,致其理偏,得此者亦为有笔无思。巧者,雕缀小媚,假合大经,强写文章,增邈气象,此谓实不足而华有余。

“凡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而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故知墨大质者失其体,色微者败正气,筋死者无肉,迹断者无筋,苟媚者无骨。

“夫病有二:一曰无形,二曰有形。有形病者,花木不时,屋小人大,或树高于山,桥不登于岸,可度形之类也。是如此之病,不可改图。无形之病,气韵俱泯,物象全乖,笔墨虽行,类同死物,以斯格拙,不可删修。

“子既好写云林山水,须明物象之源。夫木之生,为受其性。松之生也,枉而不曲遇,如密如疏,非青非翠,从微自直,萌心不低。势既独高,枝低复偃,倒挂未坠于地下,分层似迭于林间,如君子之德风也。有画如飞龙蟠虬,狂生枝叶者,非松之气韵也。柏之生也,动而多屈,繁而不华,捧节有章,文转随日,叶如结线,枝似衣麻。有画如蛇如素,心虚逆转,亦非也。其有楸、桐、椿、栎、榆、柳、桑、槐,形质皆异,其如远思即合一一分明也。

“山水之象,气势相生。故尖曰峰,平曰顶,圆曰峦,相连曰岭,有穴曰岫,峻壁曰崖,崖间崖下曰岩,路通山中曰谷,不通曰峪,峪中有水曰溪,山夹水曰涧。其上峰峦虽异,其下岗岭相连,掩映林泉,依稀远近。夫画山水无此象亦非也。有画流水,下笔多狂,文如断线,无片浪高低者亦非也。夫雾云烟霭,轻重有时,势或因风,象皆不定,须去其繁章,采其大要。先能知此是非,然后受其笔法。”

曰:“自古学人,孰为备矣?”叟曰:“得之者少。谢赫品陆之为胜,今已难遇亲踪。张僧繇所遗之图,甚亏其理。夫随类赋彩,自古有能,如水墨晕章,兴我唐代。故张璪员外,树石气韵俱盛,笔墨积微,真思卓然,不贵五彩,旷古绝今,未之有也。麹庭与白云尊师气象幽妙,俱得其元,动用逸常,深不可测。王右丞笔墨宛丽,气韵高清,巧写象成,亦动真思。李将军理深思远,笔迹甚精,虽巧而华,大亏墨彩。项容山人树石顽涩,棱角无踪。用墨独得玄门,用笔全无其骨,然于放逸不失真元气象,元人创巧媚。吴道子笔胜于象,骨气自高,树不言图,亦恨无墨。陈员外及僧道芬以下粗升凡格,作用无奇,笔墨之行,甚有行迹。今示子之径,不能备词。”

遂取前写者异松图呈之。叟曰:“肉笔无法,筋骨皆不相转,异松何之能用?我既教子笔法。”乃赍素数幅,命对而写之。叟曰:“尔之手,我之心。吾闻察其言而知其行。子能与吾言咏之乎?”谢曰:“乃知教化,圣贤之职也。禄与不禄,而不能去。善恶之迹,感而应之。诱进若此,敢不恭命。”因成古松赞曰:

“不凋不荣,惟彼贞松。势高而险,屈节以恭。叶张翠盖,枝盘赤龙。下有蔓草,幽阴蒙茸。如何得生,势近云峰。仰其擢干,偃举千重。巍巍溪中,翠晕烟笼。奇枝倒挂,徘徊变通。下接凡水,和而不同。以贵诗赋,君子之风。风清非歇,幽音凝空。”

叟嗟异久之,曰:“愿子勤之,可忘笔墨,而有真景。吾之所居,即石鼓岩间,所字即石鼓岩子也。”曰:“愿从侍之。”叟曰:“不必然也。”遂亟辞而去。别日访之而无踪。后习其笔术,尝重所传。今进修集以为图画之轨辙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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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打:明乘

校对:纯常

编辑:纯常

书院,天下之公器也,以躬行君子,学达性天为宗旨。不涉新旧、古今、东西之争。

书院学规:愧乎道德,依仁游艺。

纳学方式:自行束修,依礼申请,明志来学。

纳学条件:年满18周岁,好学笃行,独立担当,熟读四书老庄,勤于洒扫做饭者,皆可。

山长介绍:

张真,号连山,蒙城移村白果人,客休宁白岳,师武隆萧中胤先生,泾县查济修立书院山长。

山长寄语:唯学不能已。

人生之患,莫大于无常;人所当行,莫过于进学;安顿性命,立乎不测,方有颠沛造次之恬淡,生命之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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