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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齊策一》收有“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故事，其文字平暢，然曉諭了人們這樣一個大道理。其一，作為齊國大臣的鄒忌，他具有自知之明，是一位難得的賢臣。其二，齊威王是一位難得的明君，他從善如流，因而獲得天下人的擁戴。 我們先說鄒忌，他自己本是一個玉樹臨風的人物，因而便有與天下人比美之心。當他早上穿好衣服時，照着鏡子對問他的妻子說：“我與城北的徐公相比誰更美？”他的妻子告訴他：“您美得很，徐公哪能比得上您。”徐公畢竟是齊國的大美人，鄒忌因而不夠自信，於是又去問其妾室，而妾的回答依然是比徐公美。次日早上，有客人從外面來見鄒忌，於坐談之間，鄒忌便乘機問客人自己與徐公兩人誰更美，客人的回答仍然是比徐公美。再過了一日，徐公來鄒忌家做客，鄒忌仔細打量着，發現自己遠不及徐公美。而後又去照着鏡子比較，覺得徐公自己美多了。當晚，鄒忌上床睡覺時仔細思忖：妻子認為我美的原因是偏愛於我，妾室說我比徐公美是害怕我，客人說我比徐公美是由於他有求於我。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會說真話，因而自己平時所受的矇蔽一定很大。 鄒忌之所以能發現自己實際上不比徐公美，乃是因為他具有自知之明，這是我們做人能否不受欺矇的本領。而在實際生活中，總有一些人自己分明不咋地，可他就是認為老子天下第一。更有一些人，在受到別人幾句便宜的誇獎後便飄了起來，乃至全然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像這樣的人，自然不待別人欺矇，他本人一直就蒙在虛幻的世界裏。可見，我們在受到別人褒獎時，須有自省之心，要隨時發覺自己的不足，這才不至於使自己躺在虛幻的世界裏等死。 鄒忌在與徐公比美這件事上有了感悟，由是進宮面見齊威王，將這個道理做了陳述。並向威王指出：作為齊國地土千里之廣，城池百二十座，朝廷中的宮婦們沒有不偏愛您的，臣子們沒有不畏懼您的，境內民眾誰不有求於您？從這些方面看來，大王您所受的矇蔽很嚴重呀！齊威王畢竟也是一代從善如流的明君，他聽到鄒忌的進諫之後便下令道：群臣吏民能當面指出我過失者受上等賞賜，能上書指出我過失者受中等賞賜，能在大庭廣眾中指責我過失並讓我聽到者受下等賞賜。這道命令一下，群臣爭相進諫，一時宮中門庭若市；可過了幾個月之後，偶爾還有進諫者；一年之後，雖有想進言者也無法提出意見來了。由是，燕、趙、韓、魏等諸侯之國聽到後，全來祝賀，齊國也因朝政之優越而戰勝於天下。 作為一代國君，縱有如鄒忌這樣的賢臣，但未見得他就能納諫從善，因而才有像楚懷王那樣客死他鄉昏君。而齊威王之所以能讓天下諸侯稱善，乃在於他能採納正確意見，從善如流，因而優化了朝政，使之具有雄踞天下的優勢。作為地廣民眾且富饒的楚國，並非沒有賢臣，而是像屈原那樣的賢臣不能得到重用，乃至被流放。因而，楚懷王為了商於之地六里而丟失大片楚國河山，為了一個鏡花水月的秦女而客死他邦，誠可痛惜也哉！ 附原文 鄒忌修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忌不自信，而復問其妾曰：「吾孰與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從外來，與坐談，問之客曰：「吾與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來，孰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於是入朝見威王，曰：「臣誠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於臣，皆以美於徐公。今齊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宮婦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內莫不有求於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 王曰：「善。」乃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諫寡人者，受中賞；能謗譏於市朝，聞寡人之耳者，受下賞。」令初下，群臣進諫，門庭若市；數月之後，時時而間進；期年之後，雖欲言，無可進者。燕、趙、韓、魏聞之，皆朝於齊。此所謂戰勝於朝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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