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书法家指自己早年之作为赝品？

今天我写的行书都是《山谷题跋》里的，一则评林和靖的书法，一则评自己的书法。

在评自己的书法时，黄庭坚说，他自己看十年前写的字，好像不是他写的。等年老病多了，什么事也没长进，唯独写字这方面，长进得特别快。

这是黄庭坚晚年在贬所写的。那时候山谷老人的草书已臻成熟。现在还留存着黄庭坚早年的草书《花气帖》，写得当然很棒，但与他晚年的草书相比，拘谨多了。所以山谷老人一直说自己早年的草书写得很不好，只知道缠绕。晚岁才有悟到。

十年时间，几乎不能辨别自己所写的字，这让我想到一件事，这事儿我以前说过，当时还有点不解，但现在能理解了。

有个人拿了一件1970年代末尉天池写的行书，想请他看看，最好是题几个字。尉天池一看，认为是赝品。持有人不乐意了，这件东西他家已放了40来年，那时候如有人能写成与尉天池一样好的字，何必作假？

我当时听说后也十分不解，现在明白了。山谷不是说了么，10年前自己写的字就认不出来了，何况40年。

尉天池早年成名，1970年代末的字已经很有个性，而且当时毕竟还朝夕问学于林散之先生，所以，既有个性，又不失法度，不像他现在的字。间隔40年，他当然认不出自己的字了。

顺便说一下，一些懂点书法史的人，老喜欢拿苏轼和黄庭坚互讥书法的那两句话作“话头”——死蛇挂树，石压蛤蟆。其实这仅仅是传说，无论黄庭坚还是苏轼的笔记中，都没有类似的记载。后人加以附会，以讹传讹是完全有可能的。

相反，黄庭坚一生对苏轼谨守弟子礼。在书法方面，黄庭坚赞美最不遗余力的对象，就是苏轼。光是《山谷题跋》收录的，就有几十则赞美坡公书法的文字，从无讥评。

我抄写的这则题跋后还有一段文字。黄庭坚看到苏轼自书的和陶诗后，感叹道，坡公的诗和书法均奔轶绝尘，他不能追及，因而怅然自失。

关于死蛇挂树和石压蛤蟆的传说，我觉得值得澄清一下。这是很好的书法论文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