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老宅引发的那些事儿

老家的宅子是个四间平房，院里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院西侧砌好的猪圈已经好久不再豢养家禽，空出的一大片地方刚好用于陈放各种杂物，院中央偏西侧打有一口深井，用以供养一家人的用度。水井旁被父亲开辟成一个长方形的菜畦，平时种些时令蔬菜，于是，小院里一年四季总有这么一抹绿，甚是惹眼，令人十分欢喜。

差不多十年前，父亲母亲都搬到了城里住，小院就空置了下来，虽然，逢一些老家操办红白喜事的时候，父母亲也会到小院里小坐，但小院一年到头没人搭理，始终抵不过经年的风吹雨刮，小院和屋内的家居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土灰，父亲母亲常常担心老宅会因此加速破败。

两年后，有一次回老家空时，父母亲在叔伯婶婶家说话，言谈间，那位婶婶抱怨说，自己的小儿子不欢喜老两口跟他们挤在一个屋檐下，可俩人又无处可去。向来大方的父亲就主动说：那你们就住到我们家里去吧。婶婶当即表示十二万分的感谢，并扬言以后一定会念及大哥大嫂的好等等，父亲听后，大手一挥言道：都是自家兄弟妯娌，你们住在我们家里，平时打理打理，对房子也好，咱们这是两好各好嘛！众人相视一笑，其乐融融的场面就差把酒言欢了。没几天，那婶婶便择了吉日，住进了老宅。这件事情母亲随后对我讲时，我就微微有些担忧，担忧一件好事能不能办好，千万别因此伤了彼此的和气。过去两三年，偶尔会听闻那位婶婶擅自使用家里的一些物件，好多都是婶婶入住之前母亲交代不要去碰的东西，令母亲有些不高兴。我劝母亲说：既然已经让婶婶住进去，那些旧物自家人也不想着将来回去使用，与其撂着，不如发挥作用让婶婶家使用，当成行善了就是。母亲虽口头上颇有微词，回老家时也从未为难过婶婶，父亲更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只觉得那婶婶大面上行就可以了。

最近，母亲突然十分气愤的跟我说，她跟父亲又一起回老家办事，临走时，街坊邻居拉手相送之际，住在我老宅家的那婶婶竟连院门都未出半步，丝毫没有一点亲戚该有的礼度，这件事惹恼了父亲，他感慨道：自己的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早知道那堂弟妹是这样不通情理，当初就不让他们搬进自家老宅住了，现在这局面也不好撵人家走，那样一下子就把两家关系搞僵了等等。母亲就开始埋怨父亲当年的意气用事，徒然自己做主把房子让给别人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人家承情，还弄得自己伤脑筋不愉快。。。。。。

这让我想到了一种现象。别人送过来的果子，烂了便毫不犹豫的扔了，自己花钱买的，即便出现了烂果子，也要从一堆里仔细扒拉挑拣一番，检出些即便坏了一点点，但尚且能吃的有滋有味的消灭掉，不然就会觉得异常可惜。家里的老宅，就是父亲送给婶婶一家的“果子”，婶婶因为不是出于自己购买，便毫不珍惜。

其实，父亲当初之举实为善，他没对婶婶家入住自家宅院提出一丁点儿世俗方面的要求，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感到伤心和后悔的是——自己的好心没得到好报。其实，这跟父亲当初的过于主动送福利给别人有直接的关系。婶婶向父亲母亲申诉自家住房问题时，眼瞅的就是我家空置的宅院，她意欲争取到居住权，如果听闻的父亲未曾主动邀送，而是婶婶等申诉后主动提出来自家意愿，父亲斟酌再三再予以应允，婶婶打心眼里会一直承下父亲这份情，但，父亲的主动相送，婶婶的心里会认为“这是你给我的，而非我问你要的。”这两种心理截然不同。“我问你要的”会让婶婶一直感念在心，任何时候见了父亲母亲都会心存感激，像如今连出门送客都懒得做的事儿估计不太好意思做出来。而“这是你给我的”就让婶婶心里毫无压力，只觉得理所当然，行至今日，做出来这般毫无礼节的行为，那就不足为奇了。

所以，你送给别人，不如等别人张嘴问你要。我们都不想被套路，却不得已生存在被套路和使套路中，谁让遮阳伞、墨镜渐渐取代了草帽，谁让门对门的邻居相互不认识取代了隔墙吆喝一声就知你我，谁让这世界变化太快而你不变就只能挨缺呢？或许，人和人之间的质朴真的已经成了人情世故夹缝中的奇葩另类，你一旦质朴了，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