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表达 | 封 · 建

——我总好奇，当先民看这世界，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为什么这样造字遣词？

封，《说文》讲：

封，爵诸侯之土也。

指帝王把土地按爵位等级分给诸侯。字形上，甲骨文 “ 丰 ” 是 “ 封 ” 的初文，“ 丰 ” 像植树于土堆之上，是堆土植树以为疆界的意思。金文添加 “ 又 ”，小篆又把 “ 又 ” 讹为 “ 寸 ”，“ 又 ” “ 寸 ” 都是手的象形，强调堆、植的动作。引申为疆界、封套、封闭等义。

建，《玉篇》讲：

建，竖立也。

是树立的意思。字形上，甲骨文、金文都像手持杆状物树立于乚（háo）内之形，后乚讹变为辵（chuò）或廴（yǐn），聿则保留了手持杆状物的象形。引申为建立、设置、建筑等义。

封建，封土建国，即古代的分封制，指帝王把爵位、土地赐给诸侯，允其在封定的区域内建立邦国，以屏障中央。相传制度始于黄帝，完备于周朝，《左传》就有 “ 封建亲戚，以藩屏周 ” 的记载。秦灭六国后，废封建置郡县，封建制终。此后朝代虽有反复，如汉、如晋，甚至晚近的明亦仍有封王建国之事，但郡县制已为根基，政权集于中央，已非上古的封建诸侯国之制。

是不是感觉哪里不对？岂不是秦始皇早就 “ 反封建 ” 成功？秦以后如果不是 “ 封建社会 ” 又是什么社会？

原来我们常言的封建并非古封建。我们现在言的封建，源自对英文 feudalism 的翻译，意为采邑制，即西欧的分封制，近代日人认为古汉语中的 “ 封建 ” 一词最能表达其内涵，于是译为 “ 封建 ”。严复翻译《政治制度史》时亦将其译为 “ 封建 ”。只是到了1929年前后中国社会史论战中，有新派以经济制度为界定，又要纳入原奴封资社的社会形态框架，遂将 “ 封建 ” 泛化，把秦汉至明清这一段非奴非资、奴后资前、颇不 “ 封建 ” 的两千年历史纳入了 “ 封建时代 ”，并成通说。

但学术界却也发现这泛化封建的强势，易导致历史述事的紊乱，需在阅读、下笔时，谨慎界定是此封建还是彼封建。如梁启超《中国专制政治进化史论》中的这几句：

兴封建者君主也，废封建者亦君主也，

以封建自卫者君主也，与封建为仇者亦君主也。

中国封建之运之衰，远在欧之先，

而专制之运之长，反远在欧洲之后也。

若不顾作者，亦忽略成文的年代，便不知其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