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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相思》诗句“春来发几枝”，在宋朝有人修订为“秋来发故枝”，那句“愿君多采撷”，也有一说“劝君休采撷”，为最初版本。从平仄看，“发故枝”更符合格律音韵，可是诗意变了，诗味也淡了。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王维作品，历来有争议。这也说明，这首诗广泛受人欢迎，传播度极高。 王维原诗名叫《江上赠李龟年》，李龟年在唐代大名鼎鼎，是名乐工，就像今天的大音乐家，闻名遐迩。当时，王公贵族，以能结交他为荣。杜甫那句“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广为流传，记录了诗圣对他的真情实感。事实上，安史之乱后，李龟年流落江南，遇见的不只有杜甫，还有王维。当时，王维听完他的一首曲子后，有感而发，写下了这首诗，盛情相赠。 原诗里，劝说红豆是相思之物，虽然美好，却不可贪恋，不要采撷。诗里写的是惜友之情，劝友莫要被情所伤，用心良苦，符合中国文人性格。而修改之作，像是写给众人的，一句“愿君多采撷”，让我想到“花须折时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诗句，是劝人及时斩获爱情，莫负年华，珍惜时光，表达的情思更浓，有了人性共通的情感，成为美好爱情的圣洁向往。 相较之下，修改之作语意通透干净，朴实易懂，朗朗上口，极富音乐美。而原作，暗示珍重友谊，意味深长，寄托的情思有些沉重，诗意诗味，以及诗的韵律，略显呆板。原版本是友情诗，是写给友人的共勉诗，意境也不够开阔，缺少人性共鸣的震撼。 不由想起李白的《静夜思》，也被明代人编改了。在宋人版本中的《静夜思》原作：“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明代人将“看”字改“明”字，“山”也改成了“明”，两字一改后，那明月光，真就明亮起来，让全诗的意境，亮堂堂的，照亮了读者的心灵。 我以为，两首改后的名诗，更胜一筹，没有了阅读的滞重感，流畅许多，有了画卷美、情感美、意境美。这两首修改之作，让两位大诗人的生性气质，情感修为，更加练达，没有了沉郁之气，显得清纯直白，朴实无华。 品味王维原诗里的“故枝”，“故”字指旧枝头，不是春发嫩枝，而是秋天老枝。红豆秋天成熟，结荚于秋天的枝头，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王维在原作里，借秋天成熟的红豆，挂满秋枝，而表达友情，有隐喻，以枝代人，以果思人。而红豆，绝不会结荚于春天嫩枝，那是很难说通的。但诗意就是奇怪，意蕴不在于符合常理，关键在于符合人心，才能点亮灵魂，燃烧心智。 事实上，早在唐朝就有很多诗词名篇，经乐工谱曲后，流传于世。我想其间，为了歌唱需要，也就有了修改之作，将原作改得朗朗上口，明了干净，流传度、影响力也更为广泛。我想，这首诗的诗眼是红豆，是相思，寄托的心灵情怀，写成“春来发几枝”，诗意盎然，春情勃发。 王维这首诗，最初并非写爱情的，却被改成了千古传诵的爱情经典。艺术的真实来自生活，却不等同于生活的真实，它需要更高的发掘创造，更新提炼，最好的，才是真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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