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观师父是一位很特殊的和尚,他是真和尚吗?我认为是,跟过高僧,在多个寺庙修行过。他还在自己的头顶上留下两排明显的戒疤。 我见到定观师父的时候,他正坐在菩萨殿里,吹着风扇,刷着手机,起初我也不在意,直到我有事情要和他沟通。 “现在已经不让在头顶上烧戒疤了,一来很疼;二来烧过之后会流脓,肿烂,处理不好会死人的。已经死过人了,现在已经不烧了。”看到我对他头顶上的戒疤感兴趣,他摸了摸头上的戒疤,有些得意地说。 定观师父的说法是有说服力的。在1983年《关于汉族佛教寺庙剃度传戒问题的决议》的文件中说:受戒时在受戒人头顶烧戒疤的做法“并非佛教原有的仪制,因有损身体健康,今后一律废止。”不过,即使明文废止了,定观师父还是选择主动在自己的头上留下戒疤,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佛的虔诚? 定观师父仅仅大我几岁,四川人,很年轻的时候就出了家,起初很胖,脑满肠肥(我看过他以前的相片),现在很瘦,说追求健康。我跟他在庙里吃过一顿斋饭,他吃得很少,很快就离席了。另外一位当家师父就吃得很多,“你多吃点,”他一边往自己的碗里夹菜,一边对我说。当家师父就吃得很胖,圆鼓鼓的。不管是很瘦的定观师父,还是很胖的当家师父,他们除了缺乏日晒而长得很白以外,都喜欢午饭后在庙里绕圈圈地走。起初我以为他们在做某种仪式,后来才知道,他们仅仅是想促进消化而已。 关于和尚头顶的戒疤,有资料显示,宋朝以前和尚的头顶上没有烧戒疤一说,以唐朝玄奘法师为原型的《西游记》,里面的唐僧头顶上也没有戒疤。和尚头顶的戒疤起于何时? 《中国和尚受戒·香疤考证》所述,相传始于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1288),沙门志德住持金陵天禧寺时,与七众受戒,燃香于顶,指为终身之誓。 另一种更具故事性的说法是,蒙古大军进入中原,所到之处,但凡看到青壮年男子,要么杀之,要么奴役,中原地区人人自危。当时蒙古人比较推崇佛教,遇到和尚就会放其一条生路。有人假扮和尚躲过一劫,此事传了出去,一些人为了避难,纷纷假扮和尚。此事传入了蒙古人高层的耳中。为了分辨真假和尚,蒙古高层规定,出家为僧必须在头顶上烧戒疤,并且烧了戒疤之后,就不可以再还俗,以此分辨和尚真假。就这样,和尚在头顶上烧戒疤这一传统流传了下来。 不管何种说法是真,戒疤曾一度是汉传佛教僧人常见的受戒形式,这点是假不了的。能接受剧痛的受戒仪式,我相信定观师父是真和尚。然而,他的另一面可能又让人觉得他是一位假和尚。 庙里很凉爽,但仍有蚊虫。啪,定观师父用力拍死了一只腿上的蚊子。 “师父,你竟然杀生?” “这有啥?它咬我,我肯定要拍它。我还吃肉嘞。” “不会吧?你真的吃肉?” “我在外面都跟他们说我要吃肉。有人看见我吃肉,也说我是假和尚。佛教可以信,但科学也要信的。” “那你真的信佛吗?” “信,也不全信。我就不信人能死后轮回和成佛之说,但有些佛法教义是能指导人该如何生存的。简单来说,出家只是我选择生存于世的一种方式,跟你选择做公务员生存于世是一样的。” 定观师父畅聊了两个多小时,除了他秃着头、着袈裟、穿僧鞋,我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和他处在不同的世界。是他让我消除了许多对佛教的固化认识,也是他让我对佛教有了新的认知。 我翻看了定观师父的朋友圈,很认可他讲的一些话。我曾经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出家的玉林女孩子,在安徽九华山修行,我问她,到时我去九华山旅行能找她吗?“那时我不一定在那里了,我现在在那里参学(指佛教徒参访高僧大德,云游修学)。”她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张印有观音菩萨的护佑卡,“随缘,”她继续说。 我也问定观师父,以后我还到庙里去,能见到他吗?他说:“我不是这庙里的和尚,只是过来帮忙一阵子,随缘吧!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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