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山里捡了一个大乌龟,养在桶里,姑姑知道后欣喜地说:“拿来煲汤好靓哟!” 乌龟在故乡不常见,亦未听说过谁吃乌龟。不过,姑姑已经不算故乡的人,她嫁到广东几十年,不仅她说话的口音,连她的口胃都变得面目全非了,看到一样东西,不是想着能吃吗,就是肯定地说:“拿来煲汤肯定好好味。” 我那时虽然不喜欢乌龟,缩头缩脑的,但也很奇怪,担心弟弟听信姑姑的布道:“拿去煲汤好靓嘅!”我急忙联系弟弟,要他留着给我养。广东人好好怕的,四只脚的,桌子不吃;两只翅膀的,飞机不吃;其他的,都吃。 广东人能吃、好吃似乎闻名世界。汪曾祺老先生写过两篇散文《跑警报》和《炸弹和冰糖莲子》,这些回忆他在西南联大读书的趣事中,里面都讲到一个叫郑智绵的广东同学。那时,正值日本轰炸中国大后方,学生和老师得经常跑警报。不过,有了两个人就是不跑警报,一个是罗姓的女同学,其他人都跑警报了,她就趁着锅炉热水没人用的空当儿,洗头发。另外一个也不跑警报就是这位广东同学,他爱吃莲子糖水,“一有警报,他就用一个大漱口缸到锅炉火口上去煮莲子。警报解除了,他的莲子也烂了。” 汪曾祺老先生回忆:“一天,日本飞机在新校舍扔了一枚炸弹,离开水炉不远,就在郑智绵身边。炸弹不大,不过炸弹带了尖锐哨音往下落,在土地上炸了一个坑,还是挺吓人的。然而郑智绵照样用汤匙搅他的冰糖莲子,神色不动。到他吃完了莲子,洗了漱口缸,才到弹坑旁边看了看,捡起一个弹片(弹片还烫手),骂了一声:'丢那妈!’”后来,听说电影《无问西东》也有这么一个不管警报,只管煮糖水的广东学生。 最近看得一本充满人间温情的小说《我的朋友来自1918》,作者谢翠萍讲述她与众多麻风病康复者的知心故事。有一个叫刘大见,广东人,住在麻风病康复村里,一次意外摔倒,被紧急送入医院,谢翠萍去看他,“他躺在病床上,居然还是精神奕奕的样子。他表示懊恼:'哎呀,还有一煲卤猪肉在屋里,只吃了两块,浪费了。’”同是广东人的谢翠萍,也被刘大见的好吃给喜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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