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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文化面貌里的移民基因

 马尔的视觉 2023-10-13 发布于安徽

都说小城是个移民城市,没错。这个城市七八十年前开出第一条正式的大马路,迁居此地者,多来自支援淮北煤田建设的四面八方。这是组织上的号令性质,也带有第一代移民的青春理想与热情。身处城区位置的原有的西城、中城、城里等几个村子立即被边缘化了。

五湖四海便意味着五花八门,南腔北调。,多少年来,何为“相城人”便很难去定义它,世居相山的土族显然被淡化了,而许许多多像我这样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四十年以上的外来者,相城人的角色意识模模糊糊的,不明晰也不牢固。

其实想想也很奇怪,我父母到蚌埠成家立业也算是另一种“移一代”,我出生在蚌埠不过是“移二代”,但童年与少年的经历,铸就一个人的底色,语言、口味、生活习性等,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对老蚌埠的感情无可替代。

一百多年前津浦铁路开通后,淮河南岸的蚌埠迅速从港口小市集,膨胀成一个工商业重镇,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个移民城市。移民城市的体征显而易见;我出生的小院九户人家,来来往往的,竟没有一户父母辈属蚌埠土族。但它移民的色彩显然不如相城浓重,蚌埠话很快同化了河南话、山东话、扬州话,乃至于省内的阜阳话,老街老巷、天桥、菜市场、百货大楼、戏院影院、澡堂子等,稀释了外来者的异质,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城市的族群共同体特征。

“蚌埠人”的概观形象全国知名。

相城则不然,移民的各自异质因本土特质的孱弱而顽固存在,城市也因此而异彩纷呈。最为显著的是,到“移二代”出生成人,这个城市的洋气都是傲视皖北的。女娃漂亮,男娃俊气;城小,却绝不土气。

文化面貌上能充分展示出来的便是语言。相城新建,它并非由长期闭合的地域、族群历史所形成,语言便缺乏时空沉淀下的统一特征。到现在为止,淮北有濉溪话、杜集话(偏萧县口音),甚至有高岳话、渠沟话,带有明显特质的相山话从来没有形成过。到“移三代”出生,或者渐渐有一种共同语萌生,它实则也是本土口语与外来入侵口语博弈的结果。

外来各种方言中,上海话看似最为优越,相城也有小上海的别称;但上海话具有相当封闭的内循环性,它不招惹你,你也别想进去插一脚。

前些日子跟几个书画家在一起聊天,聊到小城人口体量小,却能在音乐、美术等诸多艺术层面在省内占一席之地。论及文化基因,画家鲁刚说,淮北若无上海人,文化艺术面貌绝不会是今天这样子。

鲁刚在井下挖过好几年煤,后因喜欢写写画画被抽到矿工会搞宣传,我估计他曾有被上海知青领路绘画的经历。在座众人纷纷回忆起各自受到的上海知青的影响,从中小学老师,到单位上班的同事。尤其在文化艺术方面,书家会提到张仕冈、徐立。濉溪朋友提到他的启蒙、导引人高龙民,上海知青下放过来,朗诵、唱歌、话剧、写作诸多艺术形式无一不能上手。八九十年代的濉溪城文艺圈,高龙民的名字如雷贯耳,由他组织或导演的大合唱及各种群艺表演令人过目不忘。

移民文化基因最显著的是七八十年代的淮北文工团,几乎是清一色的“移民团”。仅说我老家蚌埠,七零年就考过来的赵士军,来自蚌埠红代会;蚌埠铁路红小兵宣传队、蚌埠红小兵宣传队甚至蚌埠二中总计过来好几十人。原因很简单,来淮北文工团,可以保留城市户口,拿工资,不用下放农村。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淮北一建的队伍里有不少蚌埠人,他们也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打支援过来。

八方汇流,小城的文化面貌从艺术到服饰、时尚、饮食便呈现出开放态势,不断地汲取、融合,最终形成了独特的淮北气派。

有次我问小城餐饮业的几个资深名厨,何为“淮北菜”,他们一致推举“融合菜”名称。想一想,确是这个理。

相山重新建城已有近八十年历史,移民潮已冷却,大批的移一代、移二代、移三代的反向流出,使得城市文化面貌出现固化、停滞、甚至早熟老化现象。敢想敢为、不拘一格、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壮志,几十年前异彩纷呈的生气勃勃的移民基因也已淡化许多。人口体量小,年轻人占比逐步弱化;经济规模和活跃度,逐步上升为小城文化品质的制约甚至前提。

斗转星移,亦是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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