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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穆斯林的葬礼》

 阿里山图书馆 2023-10-13 发布于北京

注《穆斯林的葬礼》

1.眼泪这个东西有时候能起到极其神奇的作用,能把持有截然不同观点的人稀里糊涂地拢在一起,把迂腐陈旧的意识变得温暖感人,把生机勃勃的新生优幼芽儿在爱抚中扼杀。

眼泪、水、女人,如出一辙,催化着人们内心脆弱柔情的东西,这也是让我们以近乎慈悲的心将自己和他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东西。现实的生活里,真情的泪水如此珍贵,有非常多余。

2.这个时刻,作为肉体的“人”仿佛不存在了,只有一个赤诚袒露的灵魂,和宇宙间主宰万物的真主直接对话,怀着对罪恶的恐惧,对至善至美的向往,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心中思念着冥冥之中的安拉。安拉时时监视着穆斯林的一切动机和行为。

宗教可以超越生活的苦痛给人以清净和安慰,但也会以“非人”的戒律要求人,它本身应该保持对万物的包容以维系纯粹的智慧,但是当人们把它做为区分内外、贵贱的标准时,它成为了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倡导,成为了情感的枷锁。也许,我们可以让它回归最初的模样,为生活祈祷,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为他人产生怜悯之心。

3.“我觉得,这个莪菲莉娅不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你看,她那么爱哈姆雷特,却连表达的勇气气都没有,只会说,'嗯,殿下’不,殿下’,面对宫廷里的阴谋和哈姆雷特的悲剧,她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尤其令人遗憾的是,莎翁对她的结局无计可施,就让她疯,让她死,这也是使我不能接受的!她死得倒是很别致,漂在明镜似的水上,头戴奇异的花环:毛莨、荨麻、雏菊、长颈兰,轻轻地唱着古老的歌……是的,很有诗意,很美,可是,这美还有什么意思呢?我不能欣赏这病态的美、死亡的美,我要看到的是健康的人生,那才是真正的美、生命的美!”五十而知天命的卢大夫,被二十多年前她生活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而激动了。不,这正是她一生所思索的、所追求的东西。

这一段实际上是西方美学和东方美学的一种较量,前者向死而生、后者为了活着,这句话从医生口中说出来让人觉得非常感动,因为她正是在为生命抗争的勇士。如果把死亡当成重生,那我认为也是本末倒置了,我们活着,就是要为了活着的一切,懦弱的、勇敢的、世俗的、高尚的种种。

4.“不必说了,过去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只想告诉你:我是一个人,独立的人,既不是你的,更不是梁君璧的附属品,不是你们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女人也有尊严,女人也有人格,女人不是男人钱袋里的钞票,可以随意取,随意花;女人不是男人身上的衣裳,想穿就穿,想脱就脱,不用了还可以存在箱子里!人格、尊严,比你的财产、珍宝、名誉、地位更贵重,我不能为了让你在这个家庭、在这个社会像人’而不把我自己当人!你为了维护那个空洞虚弱的躯壳,把最不该丢掉的都丢掉了!十年了,我怎么没有认识你?了解一个人,爱一个人,是多么艰难?你说你不后悔和我的结合,我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诚的,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我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我还以为我得到的是爱呢,还以为你这个男子汉的肩膀能担起爱的责任呢,原来你也和她一样,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我错了,完全错了!……”

梁冰玉不再流泪,没有泪水的眼睛更清亮了;她不再痛苦,痛苦都已经过去了。十年认识了一个人,三十年懂得了人生,这不也是付出的岁月换取的收获吗?她比过去清醒了,不再糊涂了!

梁冰玉抱着女儿,倏地站起身来,朝门夕外走去!清醒了,她完全清醒了,感谢这两个不识字的女人,使她看到到了自己的位置!什么爱情的神话,什么人生的价值,什么生活的权和利,什么乡思离愁,这儿有人懂吗?

作者起名字真的很有意思,冰玉和君璧都有“玉”,但是前者是璞玉,没有经过加工的玉,如同她的爱情一样,她在面对爱情幻灭时的决绝也体现出了“冰”内心和态度;后者是玉经过加工的“璧”,半径是空半径的三倍的环状玉器称为璧,用于祭祀、礼仪馈赠或佩戴,这位姐姐的家庭责任、在战时做一家之主的经历,让这个人的“玉”附带了更多的世俗意义,她有君临天下的气场和控制力,这也暗含了她的家庭地位。

如果把“玉”抽象为爱情,这位姐姐的爱仿佛不够纯粹,但我认为这是不可厚非的,并且也不能拿来评价两姐妹的爱情,她们本身如此不同。我们倒是可以反思一下两件事:一是韩子奇在爱情中的选择;二是梁冰玉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认为男子对待爱情时可以把它当作生活的一部分、一小部分,而女子则会把它当作所有,这仿佛是一段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难以弥补,而冰玉把女儿新月留下,自己一走了之的态度正是对理想的坚持,她本可以在自己亲姐姐的关怀下留给新月足够的母爱,但是对她来说爱情的意义超越了家庭责任,没有爱情就不需要维持家庭,而姐姐则相反,对她来说即使没有爱情也要把家维持下去。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是姐姐的承担付出、妹妹做为被保护和善待的对象让姐妹俩产生也全然不同的价值观念,这也和时代的变化、知识的熏陶相关,对姐姐来说,妹妹那种读书人的爱情气息充满了酸臭味、甚至和自己坚守的道义违背,对妹妹来说姐姐不通人情、更不懂爱情。姐妹的关系无解,只能交给时间。

可是故事的最后,我们可以看到姐姐几乎对妹妹的女儿,连基本的、对亲侄女的感情都少得可怜,这里面,我认为不仅仅是教义的问题,是韩子奇太不懂女人、更不懂爱情,才伤害了这么多人,因为他过分的偏向女儿新月,强化妻子和女儿之间的矛盾,他在选择了精心打造的“壁”的时候,又向往着纯粹的“玉”,从后来他的思想观念可以看出来,他在情感上是更加契合玉儿的,但是他没有理直气壮的选择爱情,实际上他选择的根本不是感情,而是玉,这真的让人觉得很离谱,我可以理解一个人的热爱可以融入生命,但是我不能理解融入生命的热爱还需要特定的物质呈现,他扔掉了鲜活的生活,把玉当成自己的命的时候,早就背弃了生命和情感,所以韩子奇在文章中的结局并不让人意外或者心疼。

5.啊,这样的爱情,能够忘却、能够斩断、能够背叛吗?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最艰难的时候,促使人活下去的往往不是水,不是食物,也不是药物,而是心中的一片真情、一线希望,当这些全部归于毁灭,人就没有活着的动力和勇气了。没有希望、没有爱的人生还不如死,死也许并不那么可怕吧?新月想,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死,人和人不同的是在死之前有各种各样的追求。得到了的,可以含笑死去;没得到的,也只好抱恨终生!那么,她呢?她曾经追求过,也曾经得到过:她痴迷于事业,平生没有第二志愿,北大西语系让她如愿以偿;她憧憬过爱情,在茫茫人世中,她得到了一位肝胆相照的知己!但是,这一切又都失去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一场梦,一阵风,她以为已经牢牢地抓在手里,伸开十指,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她说过,不再埋怨命运的不公平,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事先为她安排好的吧?把给了她的再夺走,把她的心折磨得千疮百孔,再让她在清醒的痛定思痛中等待着死?

人不愿意死啊,她那颗被苦水浸泡的心仍然不肯休息,仍然在胸膛里跳动,缓缓地,慌慌地,悠悠荡荡地,像一棵无根飘萍……

当爱情注入一个绝症患者的内心的时候,她对生的希望被唤醒,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感情,两个明镜一样的、温厚的人,他们有共同的热爱,也许这就是弥补爱情中现实和理想距离最好的方式了吧。

6.他感到困惑。两年来,他和新月从相识到相爱,彼此的心灵一览无余,他和新月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国籍,一样的肤色,使用一样的语言文字,并且一样挚爱着他们共同的事业,为什么在他们之间还会有这样森严的界限?为了新月,他这个无神论者真诚地表示尊重穆斯林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俗,难道还不行吗?

爱情感动,却不能动璧儿一丝一毫,这让人无力,甚至让人怀疑婚姻最高的价值是不是爱情,君璧身上仿佛看不到爱情的,但她真心实意的爱着子奇、爱着他带来的家庭、包容他带来的不幸,爱情的面貌这样不同,当今的时代仿佛更容易实现理想的爱情,我们又能把握几分?

7.“…我是一个感情泛滥、随处抛洒、随处赐予以换取别人的感激的伪善者吗?你是一个精神世界一贫如洗、仰赖别人感情的施舍的乞丐吗?你亵渎了我们之间的爱!你问我爱是什么?我告诉你:爱就是火,火总是光明的,不管那熊熊燃烧的是煤块还是木材,是大树还是小草,只要是火,就闪耀着同样的光辉!爱就是爱,它是人类的天性,人间最美好的情感,我因为爱你才爱你,此外没有任何目的!爱,不是猎取和占有对方,而是发自内心的责任感,爱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就像信仰一样永不改变,永不背叛!不要用'自我牺牲’这样的辞藻来贬低我,我们双方都不是祭坛上的羔羊,我们付出了爱,也得到了爱,爱得深沉,爱得强烈,爱得长久,这就是一切!”

新月任凭他紧紧地握着她那纤弱的手,任凭他发出这一连串严厉的训斥。从来也没有见过他这样激动,这样暴烈,这才是个男子汉他让一个弱女感到了实实在在的依靠!这情感的爆发,不但不让新月觉得委屈,反而痛快淋漓地冲刷着她心中的悔恨!

只能说感动,患难之中的爱是希望,它奔涌而出坚定了两个人的心。它存在的基础又是什么呢?

8.“咚!咚!咚!”高射炮怒吼了,喷出一条条粉红色的火舌,在空中炸响时像一朵朵橘黄色的花。飞机上的炸弹丢下来,轰然而起的爆炸声如同成串的霹雳,地面上升起血红的火光,空气在燃烧,大地在颤抖,他们所居住的这座楼房像发了疟疾,不住地哆嗦,餐桌上的盘子跳起来,摔得稀里哗啦!盘桓已久的噩梦终于降临了,不管人们在此之前曾经怎样千遍万遍地谈论战争,还是被战争恶魔的突然到来震惊了。它是那么无情,根本不管哪里是绿地,哪里是鲜花,哪里是血和肉的生命,哪里是人类文明的精华,哪里有温馨的梦和美好的幻想……仿佛地球突然停止了转动,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生和死只隔着一道纸糊的墙!

9.“短处”“弱点”,用激励猛士的办法对待一个弱女,让她“掌握自己的命运”,而现在,她掌握得了自己的命运吗?楚雁潮,一个研究语言、文学的人,应该懂得语言的奥秘、文学的精髓,那就是“人”,人的思想,人的情感。人是多么复杂的一种生物,语言和文学的创造者,语言和文学中永恒的主角;几千年来,人用文字写着人的命运,却至今不能使它穷尽,或许命运之谜永远也无法揭开;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能真正透彻地了解和掌握自己的命运,只不过以各不相同的方式和不可知的命运较量而已,或逆来顺受,或奋起拼搏,拼搏的动力不仅来自“自知”,而且来自幻想……美好的幻想,往往既是辉煌的人生的起点也是终极目标。啊,人需要幻想,幻想使人生变得美好,使有限的生命扩展到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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