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作者是一名老记者,退休多年来住在拒马河边的小区里,亲眼目睹了拒马河从几乎干河滩到历史最大洪水的全过程,可以说与特大洪水亲密接触,还好有惊无险,感觉犹如坐过山车一般。此文图文并茂,细致入微,对于读者了解这次拒马河特大洪水的威力应有帮助。需要说明的是,本文写作时拒马河张坊水文站公布的最大流量数字是6200立方米每秒,现在已经修订为7月31日22时20分洪峰流量达7330立方米每秒(调查值),原文未做改动。——张卫东这次华北地区的特大暴雨一连下了72小时,给京津冀造成了巨大损失。水利部已判定这次洪水为“流域性特大洪水”。
在特大洪水中,受灾最严重的就是涿州。那么涿州的洪水从何而来? 见下图。这次洪水袭来,袭击涿州的洪水主要分为两股:一股是从北面来的大石河,另一股就是从西面来的北拒马河(拒马河至张坊分为两支,即北拒马河及南拒马河。祸害涿州的主要是北拒马河)。以前多次提到过拒马河,这次不得不再说说拒马河。《水经注》记,“巨马河出代郡广昌县涞山”,即现在的涞源县。 拒马河并非一条大河,它干流仅长254公里(不及长江黄河的零头,在河北地区也算不上大河)。它属于大清河水系,在京津冀水系中并不十分起眼。因拒马河水大流急,经过漫长岁月,对所经太行山脉强烈切割而形成两壁陡峭的峡谷,由此形成了拒马河谷,并使它成为京津冀一带有名的百里画廊。这就是如今声名远播的野三坡和十渡风景区。
拒马河张坊水文站上游河段地处夏季暴雨中心,河床比降(河床上下游两面的落差与其长度之比)较大,汇流迅速,又没有水库迟滞洪水,致使拒马河上游但凡有较大的降水,水流便一泻而下,往往会形成洪水灾害。历史上张坊水文站测得最大洪峰流量达9920立方米/秒,时间为1963年8月8日。即便是北京人谈水色变的2012年“7·21”水灾,也仅仅排在第三位,流量仅为2800立方米/秒。 这是从张坊水文站宣传橱窗拍到的数据。 6200立方米/秒。位于拒马河历史上有水文记录以来的第二位!据上次1963年最大流量至今,正好隔了60年啊(由于2023年的洪水,上述的排位要重新排了)! 这个6200立方米/秒是什么概念呢?大家可能一时弄不明白,我们不妨来做个比较。
下图所示,2020年8月18日黄河兰州水文站的流量达到3670立方米/秒,只及拒马河的60%。怪不得站在拒马河边,看到汹涌的拒马河水,有人就说,拒马河堪比黄河,当时以为只是夸张,实质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人会说,你为什么只用2020年的黄河数据,不用最近年份的?不是不想用,而是因为黄河从2022年以来,进入了“特枯水年”,无法进行比较。而在2018至2021年这四年里,黄河流域雨水非常充沛,出现了为期四年的“丰水年”。 这次特大洪水还可以用另外一个数据来对比。据“@人民日报”报道,涿州洪水流量“是黄河干流三门峡站目前流量的七倍”。
据河北省水利厅副厅长李娜公开说,此次涿州降雨量非常大,全市平均降雨量在398毫米。此外,涿州有多条河流汇入,北拒马河上游来水最大洪峰达到4500立方米/秒,同时还有北京市房山区来水,琉璃河和小清河这两条河来水也超过3000立方米/秒。你想想,涿州同时遭到近八千流量的洪水冲击,能好得了吗?!正如“@中国气象爱好者”说的那样:拒马河古称涞水,约在汉时,改称“巨马”,有水大流急如巨马奔腾之意。东晋时,晋将刘琨与石勒交兵于涞水一带。《涞水县志》载:“晋刘琨守此以拒石勒”。后渐作“拒马”。其实无论“巨马”还是“拒马”,均言其水势之大。我们初见拒马河时,感觉古人有点言过其实,拒马河水平如镜,哪有大水啊!但没过几年,2023年7月底的特大洪水,让我们见识了拒马河的厉害!下面我们按时间顺序,请大家看看拒马河发生了什么变化。站在河道中间向北方向拍摄,蓝天白云,风景如画。注意看河堤,它是由高低两层堤岸组成,对小区形成两道防护屏障。那个斜坡就是从堤岸下到河道中的通道。
拒马河河道中基本干涸,低洼处略有些水。我们可以从岸上走到河道中间而不湿鞋。 请大家记住右侧河堤的模样,后面要进行洪水前后的对比。这是站在河道往东看,远处有树林的地方是拒马河滨河公园。一派郊野风光,多么美丽恬静的黄昏。这是从小区楼上向东所摄,这一段河道中总是有水的。河边绿地上还有不少帐篷呢,周末有人在绿地上搭起帐篷,夜晚可以享受露营的璀璨星空。 有人用石块阻拦河水,便在浅滩中形成数道小溪流。孩子们可以在水中玩耍。你能想到几天后温顺的拒马河会咆哮发飙吗?
7月28日 疾风暴雨的前夜 傍晚,我们来到拒马河道中。 晚霞美如画,给天空及拒马河抹上一层红色! 7月29日 暴雨来了水位暴涨 今天开始下雨,雨势还不小。我们打着雨伞来到南门。平台上也有积水,河水饱含泥沙而浑浊。 铁锁崖又现“九龙吐水”奇景。 宋各庄水库(天鹅湖)也往拒马河中排水了,在河道中形成泾渭分明的景象(黄色的水流是宋各庄水库泄下来的水,青色的水流是拒马河本身的)。拒马河的水流明显增大,原本干涸的河道中已经满灌洪水,人已不能下到河道中了。水位已经上涨到坡道底部的警示牌底座了。不过7月29日这天,我们还没有什么大的感觉,雨中漫步还作为一种享受:这不过是跟以前一样,只是一场普通的降雨而已。7月30日 拒马河发飙了 到了7月30日,感觉就不对了。来到拒马河边,眼看着上游来水气势汹汹,洪水明显浑浊得多,水中还夹杂着许多从上游冲下来的物品。 自从来到这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一向温顺的拒马河,今天似奔腾的烈马,汹涌而来,浪头翻腾,发出呜呜的吼声。7月31日 洪水不停上涨,停电停水 上午不到11点,正敲着键盘,突然电脑停机了。还以为电脑坏了,起身一看,是停电了。没有办法,还是打着伞出去走走吧。 来到南门,啊!水位高了许多,河边的树都只剩下一个树梢了。 南门外平台的墙垛子已经被洪水冲垮……我吃惊不小,水真能淹到这儿!?从南门转向北面,来到凤凰俱乐部这里,发现通往河边的道路已被封锁,为了居民安全,已不让去河边了。我还是要到河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绕道到河边,水势比昨天更大。拒马河西岸的堤岸已被水漫过,水势汹涌滂湃,巨浪拍岸。 往拒马河西岸看去,小区的跨河供电电杆已歪斜,要不怎么会停电呢! 用手机拉近一点,看清楚了,心想这回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很难恢复供电了。没有电也就没有水,那只有撤退回城了。这张照片是站在张坊水文站的位置上拍摄的,看看洪水都上涨到龙安大桥哪儿了(河对岸是青青小镇小区)。8月2日 现在对外联络主要靠手机,因为停电,留在小区的人都不敢用手机,故8月1日无图片。只有8月2日有图片。
往日的小河沟变成了大江大河,仔细看,河中的树梢仅仅露出一点,你想想水涨上来多少!
这是从高楼上拍摄的,河边的绿地已经完全被淹没。有的地方水已经淹到健身步道了。来到龙安大桥上,往南望去。靠近大桥一带的堤岸已被摧毁。 8月2日中午,北京解除了暴雨预警。北京市气象台公布:这是140年来最大降雨。有人用无人机俯拍小区的外围。南门外的下一层堤岸及护栏已荡然无存。上一层堤岸及护栏也有部分损坏。这是南门外堤岸受损情况,为了安全,现南门已被封住,不允许出南门下河。有一小段连小区的围墙都不复存在,所幸还没危及住房。我们这边的供电电杆虽然还没有倒下,但已被洪水掏得差不多了,就是洪水过后,估计也不敢再用它了,要另寻他处立杆。拒马河往东的河岸已完全面目全非,河岸高处全被一层非常均匀的沙子覆盖。8月5日 我于7月31日撤离,眼见得恢复供电还没有日子,又于8月5日回去取回电脑。下面是这天拿着相机所摄的照片。 铁锁东崖(我自己命名的,因其位于铁锁崖之东)石壁上有明显的水线,应该是洪水曾经淹到的地方。河对岸的工地原来有两个用铁框架做的门柱(内里填充石料),现在只剩下一个还立在那里。转到凤凰俱乐部这边的河岸,向对岸望去,那个原来倾斜的供电杆已经完全“躺平”。对岸的河堤已经惨不忍睹,河堤后面也是洪水带来的石砾,大概是洪水漫过河堤,然后掏空了堤岸后面的庄稼地,这样河堤便无所依托,成了稀松的豆腐渣。放眼望去,龙安大桥安然无恙,到底是国道上的桥梁,就是6200流量的冲击,依然不为所动。只是下面的滚水坝被冲坏了一大截。 把目光收回到我们这边的河岸,靠近龙安大桥边上的堤岸损坏严重。上一层堤岸上的护栏全部被洪水抹去,只剩下护栏的底座还在。这张照片有两个看点:一个是对岸的河堤损坏严重,二是原来河中的亲水平台竟然没有被完全摧毁,还有部分屹立在水中(当初被水利部门判定为违章建筑被部分拆除。那时还想,真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不得不服,人家就是专业)。抗洪救灾护家园
洪水袭来,物业挨家挨户通知业主赶紧撤离。能回城的回城,不能回城的就近安置。有些人在7月31日撤离去了张坊。 因为没有电,电梯无法使用,物业的小伙子就背着老人下楼(小区最高的楼层是31层)。没有撤离且住在高层的业主无水无电,物业就扛着水桶送水上门。瞧把孩子们累的,从楼下一层层爬上去,又一层层走下来。说实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们大部分都是龙安村的,有的人家里也遭了灾、进了水,她们顾不上自己小家,几天几夜连续忙碌奔波……
正如一位业主说的:物业的两位工作人员在爬了今天的31层、12层、14层之后,接着爬我们的27层,帮我们过来的业主开水,我们也是气喘如牛,汗流如水地爬上之后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为工作人员点赞!向重建灾后的所有人致敬!因为有你们才有今天的风和日丽和美好祥和! 总算有时间喘口气,吃个盒饭补充点能量,下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做呢。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恢复供电供水。这是在机房内抓紧启动柴油发电机,在高压供电线路没有恢复之前,先启用小区自备的发电机组,解决临时用电用水之急需。启用柴油发电机组后,每天上下午两次供电各一小时,一方面保供水,另一方面给住户充点电。给手机充电是最重要的,现在手机不仅是对外通讯联络的渠道,也是交易收付款的主要工具,须臾离不了。除了手机充电外,还可以给小电动车充充电。受业主委托,给家里的冰箱清理食品(没有电,冰箱都臭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供电。8月11日,租用发电车给小区临时供电。在正式供电线路无法短期内解决的情况下,除了租用发电车外,搭建一条临时供电线路不失为一种较好的应对之策。这是正在铺设临时供电线路。终于在8月12日上午11:30分恢复全区供水供电。水利部已将这次洪水判定为“流域性特大洪水”,北京市气象台判定为“140年来最大洪水”。经历了这样级别的大灾难,我们这里又位于拒马河出山口九十度大转弯之处,在受6200立方米/秒洪水的冲击下,并无大的损失,除了外围围墙、堤岸小部分损坏外,小区本身没有被淹,房屋没有受损,人员没有受到伤害,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还要庆幸当年建设小区时,有预见地把地基打得比较高,防护堤修得也比较结实。小区只遭受了断水断电的困难。比起我们附近的许多地方,比起涿州…… 苍天在上! 最后鸣谢:因本文所用图片较多,多为从手机上下载,有的有署名,有的已弄不清是谁拍摄,这里为所有提供图片的网友点赞,并感谢你们为本文所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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