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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碰到工业设计公司、企业时，几乎都会跟我说同一句话“梁老师，给我介绍几个好学生吧”，千篇一律的“企业之问”，包括不同的规模、不同的类型。如果是一家、两家，可以理解为企业的问题。而范围如此之广，那就要想想， 800多所开办工业设计、产品设计的高校，一年培养几万工业设计、产品设计的学生，而我们的工业设计教育，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那么宏伟的格局，也编不出那么多的数据来论证辉煌和美好的未来。只是这些年，呆过也接触设计公司、做了设计教育、也在大学教设计，比较了解企业、学生和高校。这篇文字也只谈谈当下，不谈未来。做好当下，何愁未来？ 一、体制 一直被诟病的教育体制，当然首当其冲。在当前的高校体制中，教师的切身利益，如职称、职务、待遇、薪资，基本与教学关系不大，或者说教学只是作为一个参考因素，大多不是决定因素。与什么有关呢？论文、课题、研究经费、以及zf与学校的各类评优评奖评选，统称为“科研”。所以，教书、育人不是高校老师的首要生存压力，首要生存压力是上面这些和填不完的word、excel、ppt。 因为你所谓科研不行，评不上职称，可能要下岗。不是可能，清华大学方艳华事件已经证明了。所以，近些年我们能看到的基本是因为职称而产生的高校纠纷、愤慨或跳槽。如中大博雅学院李思涯殴打院长、川大周鼎老师的“自白书”括易中天从武大跳槽到厦大（因为在武大评不上正高）。所以，本该以教书育人为首要任务的高校与教师，我们几乎看不到有哪个老师或者教育行政官员为了教好学生来争得面红耳赤，更别说大打出手了。如果要写今天的《20年目睹之怪现状》，这个，可以上榜！ 打个比喻来看科研与教学的关系，就像中秋大过节送个月饼，月饼是科研，教学是包装，没有包装是送不出手的，但没有月饼等于没送。吃的是月饼，包装要真好可以留着观赏或者改装一下。 如果是在校学生看这篇文章，首先要告诉你们，你们的老师首要做的不是教得有多好。其次，要告诉你们，不要怪你们的老师，他们也无奈，他们首先是个要养活自己养活家人的人。如果是高校同仁看这篇文章，即使是科研做得好的，大家也都清楚大部分情况下所谓工业设计的科研是什么！ 上面是通病，因为这个通病的扩散，工业设计还有自己独特的病症。那就是在现行的考核与职称体制下，本身就处于弱势群体，能发的高级别期刊少，课题少。在艺术学学科里我们好像是搞工学的，在工学学科里，我们好像是搞艺术的，真的是一门边缘性学科。其结果也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所以，在本来就无奈的现行体制下，工业设计或者产品设计专业的老师，更加苦逼。 至于最终的结果，举个例子吧，如果把高校当成一个企业，那就是一个原材料不愁、销售与售后随机、质量好坏不知道找谁负责的过程。进货与原材料不愁，因为执行的是分省定额，该制度据说可溯源至察举制时代，这个我们权且理解为国家战略；产品销量与售后基本不用管，当然，再差的学校就业率也基本是超过90%，即使真不行，那我们也权且推脱给社会环境。即使这些都可以忍受，但如果一群生产产品的人最关心的并不是产品的质量，良品率能有多少？ 二、教师 关于教师个体，现在高校工业设计、产品设计的教师，有多少是从高校到高校的，有多少有实践经验，有多少真正懂设计，又有多少跟得上这几年设计的发展变化！这个恐怕教师、学生心里都有一本帐。 因为体制的问题，本来就先天不足的师资力量，在最应该成长的阶段主要精力又要被迫转移。体制中，已经掌握话语权的既得利益者，按照他们的意愿，挖了一个又一个狗洞让你钻，狗洞里有骨头，你钻还是不钻。而且，吃到骨头后，你有劲了，还能给后面的人挖新狗洞。就这样，在这个钻洞、挖洞的过程中，有人投机取巧、有人逆来顺受、有人清高抗拒、有人奋起反抗，就这样要么钻营、要么麻木、要么独行、要么愤世。 但不管选择的是哪条道，很大一部分精力就纠结在了钻不钻洞、怎么钻洞，只要还在这个体制内，这个绕不开，这个精力也省不掉！ 再说说高校教师这个群体，通常学历相对比较高，或多或少有一技之长。但是，这是一把双刃剑，而且反方向的刃好像更锋利。现在进高校基本都要求博士或名校硕士，招的时候摇头晃脑而且能给你吹得天花乱坠，招进来后给门专业课给支笔给个鼠标就蒙笔的情况，并不少见。而有点资历和技术的，自命清高，不屑一顾，却很少会想，你再牛也没有办法上完所有的专业课，再牛也只是人才培养中的一环。文人相轻，这个自古而然。 据说新任教育部长上任后倡导“教师尊严”，好事！但以前的教师真的没有“尊严”么？我不这么认为。在某些时候，恰恰是太把自己的尊严当成了回事。忽略了教师尊严的根不是来自于学历、技术，这些只是你当教师的基础；也忽略了即便你真的牛到不行，也只是在整个教书、育人体系中一环。 而且，我一直认为，在所有的管理中，所谓的“文化人”及和“技术人员”是最难管理的，说不得碰不得，敏感要面子。做事得商量，事情得盯着，你不问他不说，你问多了是干涉他，而批判是好手。碰到过有点技术的，好像自己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老子天下第一、自学成才。即便是对学界泰斗也是不屑一顾，评价为“他们也就是赶上好时候了，没有他们照样还会有其他人出来”。我其实很想问问，你要真要那么牛怎么不自己去开个“包豪斯”，你怎么就发现不了好时候。再说得更没有礼貌一些，你爹妈没有生你，也会生其他孩子，难道就不用尊敬爹妈？怎么就这么横到连起码的感恩都没有了呢？ 所以，我曾经极端的假设，除了那些真正在探索学科前沿发展的设计学院由专业人士来管理，其他的学校找个从政的或者职业经理人来当院长，可能会更好。领导不用辛苦的担心自己的专业权威会受威胁，不用背“只发展自己的专业”的骂名，不用都去懂辖下的各个专业，哪朵花能开多浇点水就好了。教师可以放开手脚，不用去揣测自己会不会侵犯了领导的专业权威，不用做什么都带上领导的名字，专业的发展和教师的尊严可能反而会获得公平和尊重。技术的人干技术的活，管理的人干管理的活，各归其位。至少，也应该不会比现在更糟。 否则，不管是以前的985、211，还是今天的双一流建设，包括1600 ~1700多所本科高职院校的职业教育转形，可能都难以真正既换汤、又换药。因为体制短时间改变不了，管理者还是这批管理者，教师还是这批教师，学生还是这批学生。这其中，最有可能立竿见影的改变可能就是日常管理。 三、教学 不管体制如何，体制其实是基本不管或者管不到你怎么培养、培养什么样的人的。体制能看懂只是表格、数据，你给到他们想要的，然后他们能交差就行。如果一个专业的教师，能齐心合力去“欺上”不“瞒下”，认认真真做一些事，明确好培养目标、定位好课程作用、衔接好知识架构，其实还是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为学生，也为自己在无奈、憋屈的现实中能找到一些人生价值！ 然而，我们只要在网络上一搜，各个学校的人才培养目标、课程设置何其相似，毕业设计展也大多趋同。而且，那么多学校开设工业设计、产品设计，有多少是真正具备开设基础的。即使具备一定的基础，但如果是一个二本、三本院校的工业设计，你的专业规划、培养方案与清华、江大、湖大、浙大是一样一样的，你的师资、场地、设备、资源、管理能够到他们的水准？即使，你真能达到，你的学生生源水平能否达到他们的生源水平？如果拿着一套你根本达不到的培养方案，培养了一批不合格的产品，那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开办这个专业为的是什么？ 工业设计与工业设计教育到今天，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框。各个学校的工业设计教育与人才培养，应该是对这个框里的原材料加上自己独特的化学成分，让他们具备通识的知识结构、了解不同的世道人心、积淀扎实的专业经验，再发酵、催化成不同于其他学校的独特模样，从而培养与别人不同的人才。这个化学成分，就来源于各个学校的自身的师资力量、生源状况、客观条件、地域优势。 N年前，也曾经以这个思路天真地做过一套培养方案，换来的是某主管领导说“你懂什么是教学？写过几篇论文？找几个学校的培养方案综合一下改一改就行了”，他应该有他的无奈。但是，教育的目的不应该是因材施教吗？存在的意义不应该是独树一帜吗？发展的道路不应该是推陈出新吗？即便是清华、江大、湖大、浙大这些一流高校，在基础与积淀已经很雄厚的情况下，同样在探索自己的意义。如清华的设计哲学与基础教学研究、江大不断的教学改革探索、浙大的科技、商业、整合，湖大的国际交流。 30多年的工业设计教育，到今天遍地开花，如同改革开放后以北、上、广、深、杭为代表的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城市，地表之上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实则千城一面、光怪陆离。而地表之下，一场大雨就能检验，只是工业设计还没有碰到太大的雨。 当然，这几年在与同行交流的过程中，很多学校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都在寻找自己的路。但即便是思路清晰、定位准确、目标明确，也是满路荆棘。曾经有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专业负责人问我，那怎么能改变这种“混”的现状！我跟她说，第一步，重新明确培养目标，做我们能做、该做的事，而不是copy，再倒推培养方案，全员明确课程目标，独立考核教学效果。第二步，专业承包制，设定KPI，专业负责人与学校签订责任状承包专业，每个老师与专业负责人签订责任状承包课程，所有的晋升、薪资、福利与责任状及KPI挂钩。不与切身利益挂钩的事情，是没有人上心的，道德、情怀都是扯淡，即使有，也坚持不了多久。小岗村的农民伯伯1978年就联产承包解放生产力了，今天高校如果要解放生产力为什么不能承包？而且，我们培养的人才是要适应市场经济的，在计划经济的教育体制下能培养出适应市场经济的人才么？ 当然，这只是个极端的设想！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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