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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微湖渔夫 2023-10-20 发布于山东

我与沭河

文/冯连伟

沭河,是临沂人的另一条母亲河。

出生于沭河岸畔的我,就是喝着沭河水长大的。

沭河是一条美丽的河。

沭河又名沭水,起源于沂山南麓,与沂河平行南下,过郯城县入江苏省,全长 300 多公里。

《临沂地区水利志》记载:“沭河,北部以沂山背斜与潍、弥河流域分水,东部以莒县破碎低山丘陵及马陵山背斜与滨海水系为界,西为沂河流域,南与江苏为邻。”

沭河素有“中国北方漓江”之美誉。有诗曰:“河输漓江半山秀,江逊沭河七分幽;无边烟柳水天碧,春在琅琊沂州东。”

当《沭水谣》的音乐响起时,沭河两岸的人们总会唱起这首歌谣:

一条古老的河,水路十八弯,日夜流淌着不息的歌儿,望不尽这春色柳如烟,沭水悠悠天蓝蓝哟……一对对多情的鸟儿,飞上碧云天,满目春光入画卷。

一条古老的河,水路十八弯,如诗如画如梦幻,美丽的故事一湾又一湾,浪花伴着心花儿开哟……你看那摇橹的姑娘,你看那打鱼的小伙儿,一张情网牵着船。

我的故乡在沭河西岸,感谢我的老祖冯鹤峻 600 年前从海岛上内迁的时候,选择了这风水宝地安家落户,繁衍子孙后代。

我家的老宅位于村庄的最东头,当年我们村在百年前为防匪防盗建有围墙的时候,围墙的东大门就在我家老宅的后面,一直到上世纪的 1959 年的大年初一修建拦河坝时才拆除。

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后期的我,和许多沭河的子民一样,喝着沭河母亲甘甜的乳汁、吸收着沭河母亲的灵气长大的。

每次听娘讲起我出生时的情景,总是让我心潮澎湃。

我出生时已经有了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上苍又让我爹娘非常意外地得到了第三个儿子。爹实在高兴极了,心中对我倾注了百分之几百的父爱。贫困年代,每当烈日酷暑蚊虫满屋叮在人身上一咬一个血点,爹总是把我抱在怀里到沭河边的河堰上乘凉,边走边用手抚摸着我的脸我的胳膊我的手和脚,就是担心我被蚊子叮咬——这是一位贫困父亲能够给予儿子最纯的爱。在河堰上享受着微风的吹拂,直到我入睡,爹才把我抱回家把我重新送进老娘的怀抱。

沭河,是我成长的摇篮。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孩子一年到头日常的娱乐活动除了一段时间看场露天电影,玩玩老鹰捉小鸡、丢手绢、跳房、摔泥泡、翻鞋牌等游戏外,对玩心大心野调皮的男儿童来说,捉鸟摸鱼就是更有诱惑力的娱乐活动。

我出生的年代,正是度过了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中央调整农村工作中的左倾错误,提出了“调整、发展、巩固、提高”的八字方针,特别是 1962 年召开的七千人大会后,经济开始好转,国民经济恢复发展。临沂地区开始试行稻改,将原来种植高粱、谷子等旱作物的土地改种水稻,当时的临沂地委书记薛亭亲自驻点临沂县汤和公社大程子河村并大获成功。稻改,不仅让粮食产量有了大幅度提高,而且让几百年吃黑乎乎高粱饭的父老乡亲吃上了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

大程子河村离我的故乡只有几华里的路程,大程子河的老百姓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让我的乡亲们也坐不住了,正如俗语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的故乡紧傍沭河,水源丰富,千亩旱田变水田,我的家乡虽称不上江南的“鱼米之乡”,但一年两季的主打粮食变成了麦子和水稻,米饭和白面大馍馍成为迎接贵宾和建房娶媳重大场合饭桌上必备的两道饭,直到现在到我的故乡做客最后上饭的时候一定是上两道饭,而米饭则是必备的。

人们填饱了肚子有吃有喝了,生儿育女的条件也就充足了,于是出现了一拨生育高峰。在我们这个当时 500 多人的小村庄,和我同年降生的有十几个,同年出生同年入学,放学后仨五成伙到沭河逮鸟摸鱼。

那时从村东河堰的闸门一直往东走,先要经过一块大约一二十亩规模的芦苇荡,那是我和小伙伴们逮鸟摸鱼的主战场。有水的地方就有鱼,芦苇荡里只要有水的时候,用铁锨只要圈起一个圈,铁盆或瓢把水泼干净,就会收获颇丰,有麦穗子鱼、鲫鱼、金黄色的钢针鱼等。同时芦苇沼泽湿地,为许多鸟类的栖息繁衍创造了优越条件,那时在芦苇荡里常见的鸟有麻雀、苇莺、野鸭等,人们在那时还没有保护自然生态的意识,越是鸟繁殖的时候,越挖空心思地去掏鸟窝,有时掏的是鸟蛋,有时掏的是已出壳还未丰羽嘴角金黄的雏鸟,鸟蛋最后会让娘给煮熟进了肚子,羽翼未丰的雏鸟往往是喂几天就喂死了,现在想来逮鱼摸鸟都是一种伤害啊。

过了芦苇荡就是大队的林场,也是瓜果成熟的时候让我们垂涎欲滴馋得流口水的果园。在那物品还十分贫乏的年代里,果园里的甜桃、甜瓜、梨、杏、栗子都对我们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每当从果园外的小土路上往沭河走去的时候,眼睛总是从果实挂满枝头的苹果树、桃树、杏树上舍不得挪开。至今我再回到故乡,那一片片果树已经经过更新,但果园外的“封帐”(围绕果园的树构成防护的墙)依然是满身布满针刺的花椒树。

俗语说:靠河吃河,靠水吃鱼。

小时候,沭河里的鱼没少吃。

那时,沭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河水涣涣,沭河两岸的父老乡亲生活在如画的环境:岸畔细柳如烟,绿杨似山,河中芦苇丛生,恬静优美,鹤鸟意飞。

记忆中农村人到沭河里逮鱼摸虾挖蛤蜊。

给我印象最深的到沭河里逮鱼是撒网捕鱼,我们都把这种方式通称为“打鱼”。那时见了手里提着渔网肩上背着鱼篓的,小伙伴们一声吆喝:“去看打鱼的喽!”,于是就可以召唤七八十儿个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少年儿童跟着下河了。现在已很少看到这种站在沭河边上撒网逮鱼的了,逮鱼的鱼网必须是专人织好的,撒网要有力气还有技巧,所以那时一个村子也只有两三个有些名气的“打鱼人”。

“打鱼人”撒网之前要选好撒网的点。多数时间凭经验,少数时候观察不到鱼情也要撒些饵料诱惑一下。我的邻居二哥就是当时村里有名气的打鱼人,所以我们家可以经常吃到他打回来的沭河的鱼。

过去经济条件比较差的时候,真正打鱼的人家却很少吃鱼,因为逮回来的鱼也是家庭经济收入的一部分。往往是男人出力气去打鱼,女人走街串巷或到集市上去卖鱼。那时东方的太阳刚刚冒出头,睡懒觉的还不起床,就听到大街上“卖鲜鱼了,刚从东河里逮上来的鲜鱼,活蹦乱跳的鲜鱼炒辣椒开胃哟!”听到这样的喊声,肚子里的馋虫马上被激活了,往往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眼角的眼屎都顾不得擦就跑去大门围到卖鱼的鱼摊前,如果当娘给上一两角钱让买一斤鱼炒辣椒,那积极性就更高了,买鱼的时候总要亲自下手,上鱼筐里去翻弄几下,挑自己最满意的鱼,最好挑出几条还乱蹦的活鱼小虾,回家放到玻璃瓶里或小瓷缸里,心里还有一种奢望:小鱼长成大鱼,小虾再繁殖小虾。当然,愿望是好的,现实很残酷,有的早上放到瓶子里,下午放学回来一看,小鱼小虾已经死了,看着玻璃瓶子,一脸的失望,最后还让当娘的喊着倒到院子里,让老母鸡多了一分口福。

我自己到沭河里挖过米蛤蜊。直到现在还非常怀念到沭河的沙滩上挖米蛤蜊的岁月,现在有时候到海鲜店里吃饭的时候,我总要点上一盘花蛤,其实最原始的对花蛤的印记就来自沭河沙滩上的米蛤蜊。入秋以后,西南风起,河水渐渐退去,沭河浅滩上遍布浅浅的小水窝,每个小水窝就是一只米蛤蜊。米蛤蜊一般小得像大拇指肚,大得像核桃仁,外壳布满花纹,颜色或绿或黄像个花蝴蝶。米蛤蜊肉质鲜美,单纯吃肉不足以吃饱,但用米蛤蜊肉做汤或炒个韭菜,却绝对是一道美味啦。

时过境迁,现在再回到故乡到沭河岸畔走走看看,当年大队的林场已经成为一家一户的果园,从果园的一角划成了村里的公墓林。当年那个夏日的夜晚抱着我到河堰上乘凉的老爹和给我鲜鱼炒辣椒的老娘已经变成了公墓林里的一个坟堆;当年让我和小伙伴们趋之若鹜的芦苇荡早已变成了农田;再也看不到撒网的“打鱼人”,却看到坐在河边的钓鱼人,垂钓日月,任晚霞如醉。

沭河,是一条幸福之河。

《重修莒志》有载:“沭水下流,浩渺汪洋,风翻浪涌,俨若江海之波。”沭河水患不断,水患消除以后,“大旱之年,河水断流,井泉干涸,赤地千里,饿殍遍地,人相食。”

据史料记载,1957 年 7 月,鲁南地区连降暴雨,沂沭河发生特大洪水灾害。1959 年七、八月,我省发生了历史上少有的伏旱。至 8 月上旬,全省受旱面积达 7370 万亩,占耕地面积的58%。1960 年汛期,临沂地区沂沭河山洪暴发,洪涝成灾土地442 万亩。

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从传说中的大禹治水起,水利就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所谓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天,农桑者衣食之源,水利者农田之本,而财富所由出。正因如此,水利是行政的一件要事。山东古为齐鲁之邦,其治水活动自有历史记载的春秋时起,迄今已有 2000 余年的历史。早在春秋时期,管仲相齐桓公称霸,即“惟水事为重”。管仲相齐时,非常重视水利,认为“善为国者,必先除五害(指水、旱、风雾霜、瘟疫、虫灾 )”“除五害之说,以水为先”“五害已除,人乃可治” 。

1958 年—1960 年,称为“三年大跃进时期”。“大跃进”,最初是与“大兴水利”联系在一起的。同全国一样,勤劳勇敢的沭河人民,发扬“愚公移山、改造中国”的大无畏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艰苦创业,奋发图强,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治山治水,化水害为水利。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临沂境内的沭河河段沿途开始修建水库,建设防洪的河堰。

沭河沿岸的百姓,在党的领导下,通过修谷坊,闸塘坝,建水库,把水合理地存蓄和疏导,沭水得到了合理地利用,沭河两岸的粮田成为旱天浇水雨天排涝的丰产田,沭河两岸的百姓过上了旱涝保收幸福美满的小康生活。

原山东省水利厅厅长的王玉柱对山东省水利建设成绩给予高度肯定:“人们不会忘记那如火如荼的 50 年代,水利工程的建设者们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所开创的治水奇迹:为沂沭河流域的洪水出路而开山劈岭;在百万余亩荒碱地上,建立起科学的引黄灌溉、排水系统;在全省各主要河道上,百余座大中型水库群,同时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多种多样的群众性小型工程,也如雨后春笋蓬蓬勃勃地建立起来。人们不会忘记,由干部、技术人员和千百万民工组成的治水大军,为这一伟大事业,夜以继日忘我劳动,常年战斗在工地上,以热血和汗水、青春甚至生命,在勾绘的这幅蓝图上,实现了他们人生的自我价值。这是艰苦的年代,是无私奉献的年代,也是为山东水利事业奠定基础的年代。”这些肯定和赞美里,也有我的故乡沭河的贡献呢。

现在回到故乡,到沭河岸畔走一走看一看,春天杨柳依依,夏天苇浪翻波,秋天芦花飘飘,冬天鸟儿翱翔;空气清新,河水清澈,无愧“中国北方漓江”之美誉。

沭河,一条风光壮美的生态之河,一条底蕴深厚的历史长河。

【作者简介】冯连伟,山东临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山东自然资源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于《阅读》《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绿洲》《当代散文》《山东文学》《时代文学》《新华文学》等杂志;有作品选入各年度散文选本,曾获山东作协颁发的《时代文学》年度散文奖、《齐鲁作品年展》最佳作品奖、全国散文大赛等若干奖项;著有《静水深流》《真水无香》《似水流年》《掬水留香》等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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