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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夜话】张海江: 老院.童年

 新用户89134deQ 2023-10-21 发布于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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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童年

文/张海江

 归去,亦无风雨亦无晴。
 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是我们郊区许多普普通通的村庄里的一个。它是镶嵌在我心灵深处的一粒珍珠;是父辈们赖以生存、年老后休养生息的一枚蚌壳;春夏之时,它更象是点缀在太行山里的一块晶莹翡翠。
 老屋的大门前照例栽着两棵槐树,亭亭如盖。所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是我儿时攀援爬附的好去处,也是经常被父母责骂的由来。盛夏时大人小孩都在树下乘凉聊天。小小的我好奇于它繁茂枝叶下和蚕一样用自己吐出的丝线吊在半空努力做引体向上的槐虫。它们一个个象要在诺曼底空降的伞兵,顽强挣扎着迎接即将来临的战斗。当努力成功回归到树干上时,爬行的身体把一个“几”字写到了极致。这是我从小到大看到过的最特别的前进方式。当蛙鸣四起,我迷惘于再也看不见它独特的身影。儿时的惆怅,莫过于此。
我家的老院是土改时分下的地主大院。分上、下两院共住着三户人家。由于依山而筑,所以是没有后院的。门楼很大,四四方方的碉楼式。这样的门楼不要说在我村,在四周的村里都是独一无二,很有气势。方方的门楼顶四面都是箭垛,厚厚的木大门上两排闪闪发亮的铜门钉,狮子头的铜衔环同样被人摸得晶亮着年代的久远。左右的门柱下蹲着两个石鼓门墩,两面都雕刻蝙蝠、梅花鹿、桃子,两种动物一种果实,表达着祖先祈求多福、多禄、多寿的美好意愿。宽敞的大门里不仅方便躲雨雪,门洞里还放着一个木梯,通向楼顶,土匪来了可以迅速布置防御。高高厚实的院墙,半墙上嵌着石制的拴马环,远远望去,凛然不可侵犯。
 第二道院门就象一座小房子,歇山顶挑檐式门楼,四根圆形木柱,三面都开着小门。迎面挂着一块木牌匾,雕刻着“敦夲堂”三个颜体大字。小时候实在不明白“敦夲”两个字的意思。等明白它含义的时候,两鬓斑白。“天下风去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进得二门,中院都是厚大的青砖墁地,左右配窑前面月台伸出。中间正窑五间也都坐落在高大的月台之上。宽宽的黄砂石台阶,青石磨光的护阶。中间窑洞最大,它的上方从青砖前墙上伸出一个牵檐,半歇山顶,左右两根圆木立柱,檐下装饰有精美的木雕。猫头滴水都是特制的形状,托檐是精致的砖雕,可惜由于风雨驳蚀,图案已经漫涣不清了。在夏天的夜晚,牵檐下通常放着小木桌,几家人围桌而坐,或打扑克消遣,或谈古论今聊家常。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在光溜溜的青石护阶上溜下爬上。半空里有萤火虫飞来飞去,忽明忽暗闪闪烁烁,象一架架待着陆的小飞机,漫天的星星眨着眼睛,数也数不清。玩累了,坐在妈妈怀里不知不觉睡得不知所以……今宵决胜无人问,卧共星河看月明。
窑洞里都有土炕,天冷了,炕洞的功能就是烧炭取暖。炕洞前的地下都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井有烟道通着,上面几块木板覆盖,炭火的灰烬就自然落在这里。这个小井我们土话叫“寮寝”。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叫,用土话念来感觉粗鄙不堪,现在再看这两个字“寮寝”——火睡觉的小房子,难怪祖先能出李白杜甫那样的大诗人?由于寮寝狭小,把里面的炉灰用小铁铲一铲一铲掏干净,是我们小时候乐此不疲的营生。在左边窑洞的寮寝下,通着一条地道,有三十米,小孩能站起,大人弯腰才能过,到头就到了下院的菜窖里。下院是以前堆放杂物和长工们住的地方,所以要比正院低好多。旧社会的尊卑,由此可见。
整个村子的街道,都是用不规则的青石铺就。虽然崎岖不平,年长日久,石头磨得圆溜溜凹凸有致。郑板桥写字讲究乱石铺街,这古朴自然的碎石小道,下雨时,“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下雪时,路窄抱不平,曲径通幽处。
村子被中间的河沟自然分成东坡和西坡。象我家这样的院子,村里有好几处。最大的一家,分上、中、下三个院子,下院是每排独立的五排窑洞,特别的是窑顶不是通常的平顶,而是中间起脊,青瓦铺成人字形,这样的设计,为的是比一般窑洞更加冬暖夏凉,平常人家是修不起的。据说这家地主叫“五财主”,是村里当时最富有的。中院也是齐排排十眼大窑洞,平展展的窑顶叫“骆驼场”。听老人讲,五财主家当时养着十几头骆驼跑运输。他把我们本地小西庄烧制的明明锅(砂锅)、各种铁器、甚至是块炭用骆驼运到北京、天津、张家口、内蒙古,再把那儿的土特产运回来,易货交易,越干越大,据说在到高峰的时候,北京、天津、张家口都有他家的商铺。我们现在称谓的晋商,不知道五财主能不能算上?他家的几处院子互通,后院好宽敞。小时候我们经常去院子里玩捉迷藏,那曲曲折折迷宫一样的通道,还有他家上院里在农村罕见的二层楼形制的窑洞,都让儿时的我们叹为观止。
村子的中间有个自然积水形成的池塘。夏天的晌午,我们几个小孩不歇晌,等大人们睡着了,互相一个眼神,就结伴去池塘耍水,其实很危险的,塘里积着很厚的淤泥,一不小心就会陷在里面。池塘四周长着各种杂草,高高的苇草遮盖在水面及四周。蜻蜓在水面上空盘旋,停驻;水面上繁衍着长腿的水黾、我们叫“水坦克”,这种小小的昆虫在水面上健步如飞,好羡慕它的水上功夫。小时候以为它在腿上抹着油。最怕的是玩过了头,忘记了上课时间,被老师悄悄的把岸边的衣服收走。一个个赤条条捂着小鸡鸡去老师办公室领衣服,再挨一顿批评。即使是这样,懵懂初开的小儿,依旧记吃不记打,等下回池塘再蓄水,就又去河塘边,对水坦克的研究,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那时候生产队有个果园,在村子西北角的山坳坳里。当各种瓜果挂满浆成熟时,我们就惦记上了。五、六伙伴在上学时就约好,也是晌午,等大人们睡着,分工明确,偷的偷,瞭哨的瞭哨。因为看园子的老爷爷很狡猾,一不小心,让他搞个人赃俱获。拿衣服兜着偷下的赃物,被他押着交给老师,是小时候感觉最大的耻辱。
槐花落尽,物是人非。老年的闰土再也活不成少年闰土的模样。
我家的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另一棵当然也是槐树。

责任编辑:李宁平
终审编辑:施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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