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井 情 怀 文/张垣 鱼思故渊,鸟恋旧林,我爱老宅,因为那儿还有一眼两百多岁的老井。 小时候常听父亲讲,我们张家原住河上乡下,这是现在叫姜灶的地方。当时姜灶南的川港一带就在滔滔长江畔,岁岁年年上游冲来的泥沙涨积起来成为一个人称小浅沙的沙洲。在故居缺田少地的老祖宗瞄准了小浅沙,全家搬迁南移,买了一窕地皮,要做的第一桩事就是打井,因为有了井才有干净的水喝。 这就是被我们称为开宅人的头代人张武军,从四十几里的地方移居只长茅草的荒野,安营扎寨罢,便从故居姜灶车推人挑运来砖瓦打井,井底大井口小。全家人配合泥水匠,凭借双手一锹锹挖土,挖了15米深,便将相当于盖两间屋的瓦传至井底,密密麻麻地盘成个大圆圈,然后将一块块小青砖从上往下传,用糯米粉和着石灰凝成的浆由泥水匠往上砌,井壁十分坚固。井栏则用一只凿掉底的陶瓷缸一扣而成,别出心裁,古朴美观,远远望去人们还以为是一只缸,却非常实用,至今仍完好无損。 这是小浅沙上堪称蟾宫折桂的第一眼井啊!不仅泽被张家一代代一辈辈子子孙孙,而且使方圆几十里的父老乡亲受益。当年每逢干旱,大河小沟皆河底朝天干涸,而张家这口深井的水还汩汩从地下冒出。受水困扰的乡邻赶到我宅老井汲水,或挑或拎开开心心回家去。当时老祖宗有个口头约定,有井的那个地方,不管分给哪家,都要出一条小公路让大家去取水。井水清澈,冬暖夏凉。夏日乘凉,我们常常将白天摘的西瓜装进网兜吊于井中,等嘻嘻哈哈听老人讲完故事后,从井里取出西瓜切成一块块让大家分享,人人都夸井水带来的清凉,拿当今的好口彩真是爽歪歪!有时晚上有吃不完的饭菜吊挂井中,胜似当今的冰箱。每到冬天姑娘嫂子婶子大娘,都爱在井边洗衣,井水温暖,节省了不少柴草。张氏子孙,常常用方便井、幸福井为它歌功颂德。 张氏从第三代始,取名以金水木火土五行取单名。高祖独子,取名张钺,成家后一直无子,领一子,就叫老大。后又嗣一子,取名张滔。后来老夫妻合起来百岁那年老来得子,取乳名百寿,学名张溶,这就是我的曾祖父。融融乐乐,这是亲骨肉,高祖当然偏心,最爱幼子,请来私塾先生教他识字,曾祖从小聪明伶俐,文化学得很好,毛笔字写得如字贴一样美,长大后当了当时吃香的阴阳先生赚钱。高祖把西半宅传给张溶,东半宅则传给领子嗣子,他们当然感到吃亏。而老井就在东半宅后来砌的房子山头边,幸亏有高祖的口头约定,井边出了小路,西半宅的人当然可以享用公井之水。 转眼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东半宅的人相继搬到了宅外,而原来的宅基地他们仍不愿脱手,则成为他们的自留地。虽然老祖有过井边要有条小公路的最高指示,队里划自留地时也有人文情怀,毕竟他们有时也来取井水的,因此划出了一条井路。然而井在张滔曾孙的自留地边,宅上人上井打水有时不小心也有踩坏过他自留地蔬菜的情况,使他火冒三丈,居然挑了一担大粪,高叫着我要倒进井内,让你们再来喝粪水的话,我们以为他吓唬一下人,然而他却真的把一担粪倒进了井中,我们恨透了他的死促侠、恶作剧。即使东半宅的公道人也怪他太出格,说他做了损人不利己还倒贴了一担本可肥田的大粪的坏事,怪他头脑发热。 正是夏天旱季,父亲带我一起把粪水吊出,等淘尽粪水后,父亲借来一张长梯,穿上老棉祆从梯上下井,把井底的污泥挖进吊桶,由我一桶桶吊出,直到挖净为止,等地下冒出水以后,再一桶桶吊出,父子俩忙了半天,才使井水汩汨冒出。那个人见了知自己理亏,也不来阻止。不过宅上人想到大粪的脏,不敢再吊井水饮用。而洗衣洗被单,还是让井水立功的。 而今,老宅的人皆搬出了宅,只有我的三间老屋,还有这眼老井,守着长满竹子的老宅。两百多年啦,古井还在,见井生情,写下这些文字留作纪念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