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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中间派:托洛茨基(一)—— 序幕:沙皇之死

 退休老头吴工 2023-10-22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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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1年3月1日,寒冬还没有褪去,大雪仍然覆盖着圣彼得堡的街道。午后时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没有资本保证能整日躺着在家里温暖的壁炉边,他们总要为这一天的吃食奔波一阵。在叶卡捷琳娜运河的河堤上,向着冬宫的方向快速行进着一辆皇家马车,马车周围有六名哥萨克骑兵保卫着,后面还紧跟着搭乘雪橇的警察局局长。即便见不到车中之人,显而易见的是,车中非富即贵,贫苦的人们也就早早知趣的躲开了。
在街道拐弯的地方有一间不大的杂货店,几天前这里刚刚更换了新的主人。当马车即将通过这里时,店里面匆忙跑出来一位年轻的女人,她直到道沿上才停下脚步,向着街道上不停的挥舞着白色的丝巾。她貌似等到了相约的人,但旁人又根本辨别不出来她到底是在跟谁打招呼。路上的车和人都不多,即便如此,她略显突兀的动作也没有引起行人的注意,并没有谁为她放慢脚步,甚至没人抬头看她一眼,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进入街道拐弯前马车夫就熟练的降低了行驶速度,只有这个车队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街边挥动丝巾的女人吸引,车子比平日更慢了些。就在此时,街对面的暗巷里冲出了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从身上包裹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罐头似的东西,不同的是上面冒着火星。年轻人将“罐头”用力的投向了马车,火星划过一条弧线后,在马车旁爆炸。两名哥萨克骑兵和一个恰巧过马路的卖面包的小男孩当场死亡,另外还有拉车的三匹马受到了重伤。这时,刚才目光被女人吸引走的保卫人员才将头转向了正确的方向,迅速发现了凶手。他急于逃离现场,不幸滑到了,正是因为有了这点电光火石的时间,保卫骑兵随即将其逮捕。
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混乱中,警察局长保持着清醒,他要马车中的重要人物赶紧搭乘自己的雪橇离开现场,但是此人拒绝了局长的安排,执意要先去看看自己护卫的伤情。此时,爱看热闹的群众远远的围拢上来,似乎印证了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是不分国籍的。也印证了炸弹比女人更有吸引力。这些人不断的以受伤护卫为中心缩小着包围圈,就在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包围圈不再缩小,人群中再次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重要人物终于为自己的执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的双腿被彻底炸断。他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音:“救救我!”他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被送进了医院,即便如此,他并没能延续自己在之前多次暗杀中的幸运,最终因流血过度还是撒手人寰。在他葬礼上,一位农民将自己亲手编织的花环放在了他的胸口,并默念道:“亦如您生前将农民摆在心中的位置一样。”
这位重要人物正是被称为“解放者”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正是他在1861年废除了农奴制度,为俄国打开了自由化和现代化的大门。就在今天,他原本也是要准备签署法令,宣布改组国家委员会,启动俄国君主立宪的改革,但这一切都没有了然后,所有的改革都停止在了炸弹响起的这一刻。俄国刚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的改革之门,被彻底关上了。在亚历山大二世遇刺身亡37年后,革命爆发,罗曼诺夫王朝被推翻,俄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纪元。
皇权社会中,高高在上的皇帝远没有想象中的安逸,他们所从事的估计是其统治的国家里意外死亡率最高的职业,尤其是如果当他还想要做一些创造性的改变。所以在欧洲历史中被绞死的国王比比皆是,因为他们都站在第一线,亲手主导了这样或者那样的改革。相比之下,中国的皇帝就显得要聪明的多,所有他们想要的改革,都会在朝廷上找到一个“白手套”的大臣,放手让他去搞,自己的安全系数就要高很多了。成了皆大欢喜,败了推出去宰了,以平息众怒。所以在中国历史中多以“清君侧”见长。
当时的俄国社会中,只有贵族和农民两个主要阶级。所谓的资产阶级,也就是城市中产还处于早期的萌芽之中。他们没有社会渊源,没有传统,纯粹是一小部分农民从农村中分离出来,所形成的进城务工的产业工人阶级。此时的工人阶级还很弱小,他们没有自信也没有势力,但在以后得时间里,他们发展的速度是惊人的,最终成为了革命的主力军。这一点连工人阶级自己估计都没想到,当然,他们最终能主导胜利,是和组织的领导分不开的。
同时,当时的俄国,只有国家和教会有全国性组织,但这二者只会压制社会不满,绝不会替社会发声。无论是贵族还是农民,更不用说工人阶级,他们都没有形成一个全国性的组织,因此他们对皇位都不构成威胁。他们的幸福只能寄希望于君主的慈爱,有朝一日君主能看到他们的冤屈,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这就是为什么那时的沙皇被人们称为“慈父”。而一旦他们忍无可忍失去耐心也没盼来君主的青眼,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最后一招,用暴力刺杀君主,宰了他再换一个。
亚历山大二世之所以会死,并不是因为他开始了改革,而是因为他的改革激怒了社会的每个阶级。这并不是一次聪明的改革,因为所有人都不念他的好,这才是症结所在。再好的改革,如果没有任何一个受益方,最终肯定是难以为继,没人会为它推波助澜;再烂的改革,如果有人能从中得利,他们都会乐此不疲的为之摇旗呐喊。
亚历山大二世废除了农奴制本来就是彪炳史册的,可悲的是历史书并非生死簿,上了史书一样会死。在贵族的看来,沙皇剥夺了他们对农民的封建统治,断了他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财路;在农民看来,这场并不彻底的改革,真正解放出来的只是少数农民,大部分农民名义上得到了土地之后,由于他们过于穷苦,毫无积累,无法购入充足的生产资料,从而不得不把许多土地又卖回给贵族。虽然看着是转了一个圈,但是在农民中已经激起了对土地的渴望,这种被唤醒的深藏于内心深处的渴望,在之后半个多世纪中强烈的震撼着俄国大地。
除了这几个明显的阶级,经过开明启蒙的俄国还存在着一小撮人,他们都是些有知识但没有进入官员序列中的人,我们姑且称其为知识分子集团吧。这些人对沙皇的不满似乎和农民有着某些相似,都是因为沙皇先激起了他们期望,又让希望落空。农民的希望是土地,知识分子的希望是自由。亚历山大二世在教育和新闻出版等方面的改革,并不如农奴制改革般激进。1860年,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落成开放,1866年,莫斯科音乐学院落成,成了泽被后世的成就。沙皇只是给知识分子披上了自由的外衣,但拒绝给他们真正的自由,全国的精神生活仍在警察和圣教公会的监控之下,知识分子感觉被玩弄了。
知识分子想要反抗,碍于数量实在太少了,但他们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精神,他们长于语言表达,辅之以其拥有的知识,他们便可以不断的对社会进行“宣传和教育”,可以给全体人民分析国家的种种罪恶。当然,也是只有在一个人民敢怒不敢言的国家里,他们这样一个如此之小的集团的形象才会变得如此高大。也正是这一抹底色,让整个19世纪70年代成了知识分子以特有方式反抗的时代。
世上本没有路,先驱走过的地方就成了路。这个时代的他们注定成为时代先驱,因为彼时的俄国社会没有一个阶级支持他们。他们用了十年时间逐渐发现自己其实是这个社会的孤儿,他们只有丢掉一些幻想也只是为了拾起另一些幻想。
起初,他们幻想自己是农民的代言人,把自己对自由的渴望同农民对土地的渴望结合起来,把自己的革命组织称为“土地和自由社”。他们试图推动农民行动起来,像巴枯宁那样竭力鼓动农民反对沙皇。但事实上,这些所谓的结合都是知识分子的一厢情愿。归根结底,此时俄国的农民仍然相信沙皇,所以他们会以冷漠、怀疑,甚至是敌意,去对待知识分子启发和鼓动他们的话。
此路不通,及时掉头。知识分子开始调整自己的思路,把革命的方式从鼓动向着密谋策划转变。而这种密谋策划的方式想要成功,必然需要一个严格保密、联系紧密、纪律严明的强有力的领导组织。1878年1月,青年妇女维拉·查苏利奇开枪刺杀彼得堡宪兵头子,以抗议他对犯人的虐待和侮辱。在受审时,她揭露了当局的可怕罪行,这甚至让陪审团十分震惊,从而宣告她无罪。这位年轻妇女的行为深深影响了本文的主人公,当然也给当时密谋策划分子指出了一条路。1879年,“土地和自由社”由于是否使用暴力的不同意见而分裂了。其中一部分排斥暴力的人,成立了“土地平分社”。这个团体中最有名的人物是普列汉诺夫,他把《共产党宣言》译成俄文,在1882年当他收到马克思和恩格斯写的《1882年俄文版序言》以后,把《宣言》印了出来。俄国的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就是从这个团体中产生的。另外一派相信必须坚定的从事恐怖活动直到推翻专制统治为止,他们成了一个新团体:民意社。这帮人在短短的时间里,连续策划发起了多次震惊全国的恐怖事件,其中包括多次对沙皇的刺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1881年成功的炸死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
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确实是死了,可是在其统治的最后十年里,俄国的土地上诞生了许多人,有些人后来成为了俄国革命的著名领导人。列宁、捷尔任斯基、斯大林,当然也包括本文的主人公托洛茨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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