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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升 | 我前半生的那段坎坷经历

 新用户06868399 2023-10-23 发布于内蒙古

第 2335 期

文|云连升   编辑|王成海

本人是土生土长的内蒙古后山(阴山北)四子王旗农村人,1963年9月1号转学到当时的乌兰察布盟(1965年划归呼市)土默特中学读书,1968年8月16号回乡,1983年“上山下乡”。

我的母亲白桂馨(小名铁牛)是辽宁省彰武县东赏屯人,出生于1914年,和伪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司法部长陶克陶同村。母亲第一位丈夫姓邰,日伪蒙古军军人。

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第一位丈夫随部队投奔蒙古国一去不回,把母亲留在四子王旗法西寺。母亲出生于书香门第,小时候学习过蒙书汉书。母亲生育几胎均未成活,只保住我这么一个独苗子。母亲有一个哥哥,我舅舅有四男四女八个孩子,大表姐大表哥二表哥均是解放前在东北参加工作的,二表哥白兆洲后来任内蒙古医学院副教授。1979年我参加工作来到白乃庙金矿,通过白乃庙铜矿职工云生华的介绍,见到了三表哥白兆民。我三表哥白兆民1965年包头钢铁学院毕业,乌盟白乃庙铜矿第一位高级工程师,乌兰察布盟矿山系统公认的技术权威。

我父亲云占山(四丑)老家和林格尔县,种庄稼把式,旧社会伺候大户人家,新社会伺候大集体,种地当耧头,犁地当犁头,秋收当场头,做事爱较真。我三大爷云小秃,曾经给四子王旗末代王爷苏德纳木朝克珠尔手下担任过保长,照料几十万亩分收地。我三大爷给王爷当保长没有仗势欺人。1949年夏天,我三大爷骑着走马穿着蒙古袍去黄羊城村办事,遇上土匪。土匪要枪毙他,黄羊城村现年86岁的邢国喜老人亲眼看见黄羊城全村男女老少给土匪下跪保云小秃活命。


母亲知书达理为人善良。
小时候母亲教我学会了不少蒙古语口语,1954年正月十四母亲病逝,我虚七岁,从此以后我把蒙古语忘得一干二净。失去母亲的教育,我变成了一个坏孩子,在村里打架出了名,外号“小霸王”。我是1956年虚9岁进入本村小学读书的,贪玩儿为主,学习成绩一般。1960年到公社所在地巨巾号村读小学五年级。当年口粮低标准,饿的我全身浮肿头重脚轻,勉强念完五年级休学回家一年。

1962年到麻黄洼小学读六年级,遇上了乌盟师范学校毕业的王登霄老师。王老师把全部爱奉献给了我们,教我们知识,教我们如何做人,鼓励我们努力学习,准备将来做建设社会主义有用的接班人。

1963年我们班参加四子王旗中学招生考试全旗第一,我记得我数学卷子做错一道珠算口诀被扣3分,语文试卷60分基础知识全部答对,作文做的也不错,估计总分最低180分以上。

1963年9月1号,由乌兰察布盟土默特中学高21班家在呼市城东桃号板村的云秀莲姐姐联系,我转学进了土中初中56班念书。那一年我们初中56、57班是男生班,55班是女生班,58班是男女生混合班。乌兰察布盟土默特中学校址位于呼和浩特市海拉尔东路,东临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西挨着内蒙古军区。

初中读书三年我不是学习成绩最好的,但我是学习最用功的学生之一。土默特中学是内蒙古自治区重点民族中学,师资一流,1961年高考自治区第一。1965年秋天土默特中学划归呼市管辖。内蒙古自治区党政一把手乌兰夫对土中的成长建设高度的关心和重视,建国以后每年夏季学期末乌兰夫都会来校和毕业生合影留念。

1963年以后由于工作太忙,乌兰夫再没有和毕业生合影。

当年土默特中学的学生来自呼市、乌盟等四面八方,为了让同学们安心学习,农村牧区新生入学户口关系全部迁到呼市,吃商品粮。我想这个优惠政策可能跟乌兰夫的关心分不开吧!

本人从1963年9月1号到1966年6月苦读三年,实实在在学习到不少知识。当时影响我学习成绩不理想的最大原因是填不饱肚皮。早晨一碗小米稀粥,上午能正常上三节课,第四节课就开始饿肚皮,浑身无力,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来自土(旗)托(县)郊(区)的同学他们可以从家里拿干粮补充营养。土托郊地区的农村有一项特殊的好政策,蒙古族农民留双份自留地,他们从来都没有挨过饿。

1966年6月19号,应该是内蒙古自治区文革运动第一个工作组进驻了土中。工作组进校宣布停课闹革命,斗争矛头直指内蒙古自治区一把手乌兰夫和我们学校孟绍校长。当时呼市地区社会上有一种说法,说土中是乌兰夫培养民族分裂接班人的黑学校。6月25号中午,学校部分师生和工作组组长鄂尔顿展开辨论,我跟着喊了反对工作组的口号,6、25事件后被定性为“反革命”事件。10月18号号我们在北京见到了毛主席,回校后我们成立了自己的红卫兵总部。从成立红卫兵总部第一天开始我们就成为了学校的绝对多数派,我们始终站在受迫害的校领导和老师一边。我们到土默特旗政府所在地察素齐镇救出了被土旗医院造反派扣留的云光明老师。我们到内蒙古自治区党委上访要求为土中“六、二五反革命事件”和受迫害的老师平反,党委打发已经靠边站的王铎书记来学校和我们开了两天座谈会。我们用大汽车装备了自己的宣传车到呼市大街小巷宣传云秀莲、李振庭等校友去中央文革接待站上访回来编写的关于乌兰夫问题的《八问六𣎴知》材料,公开为乌兰夫翻案造舆论。我们把宣传车开到了乌兰夫老家塔布赛村,引发了塔布赛事件。1967年2月份我们在学校宣布夺权成功,解放了所有“黑帮分子”。1968年3月14号,上级调动荷枪实弹的士兵来学校协助军宣队工宣队夺权,市革委会宣布我们“革纵”红卫兵组织为“为乌兰夫翻案的反动组织,予以取缔”。

在学校又经历了几个月的苦闷和无奈后,1968年8月16号我背着行李揣着户口、迁移粮食关系,心有不甘地回到了后山四子王旗农村老家。从此我再也没有回到心心向往的求知识的课堂。

回村不久,就赶上了内蒙古自治区的挖肃运动,一夜之间“内人党分子”走进了城镇街道、走进了村村落落、走进了蒙古包。我本家三哥云三板成了四子王旗农牧民第一个“内人党分子”,我爸是第二个。我们所在的北房子村是一个有二百户人口的大村庄,只有我们从和林格尔县移来的十来户云姓蒙古族人,其余全部为汉族。谁也没有听说过内人党是什么组织,也没有见过内人党什么样?挖“内人党”先挖我们家人的最大依据,可能是因为我们姓云。

我爸被关押,受到各种严刑烤打,我是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在学校我们组织是一个团结的集体,有什么事情一声招呼,同学们都会奋不顾身一拥而上。回到家乡我变成了孤身一人孤苦伶仃,救不了我爸。当时如果村里有我几个同学做帮手,我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我一个人在家里想我的学校,想我的同学,想我的老师,不知道哭过多少遍。

我所在的四子王旗巨巾号公社大清河大队北房子生产队当时农业学大寨走在全旗前列,社员们虽然吃不饱,队里每年都为国家缴纳大量公粮,出售大量余粮,一个工分红一块钱以上。回村后,我很快过了劳动关,成为了生产队的硬劳力,苦活累活抢着干,夏天挑过大糞冬天铡过草采过石头。

当时四子王旗和巨巾号公社领导经常来我们村下乡蹲点,领导曾经让学校老师和下乡知青写过新闻报道,被采用的不多。

1971年冬天由四子王旗水利局工程师李安民设计,在我们村修一项截伏流工程。1972年3月份,公社副书记兼武装部部长黄长胜找到我要我写一篇稿件。我说我没有写过试试看吧,第二天我把我写的稿件《北房子生产队抓紧截伏流扫尾工程》交给黄长胜。一个星期以后,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全区新闻联播》进行了广播。

1972年到1978年我为公社大小队写了四五十件稿件,旗广播站全部采用,有的被内蒙古自治区及乌兰察布盟新闻单位采用。我连年被评为内蒙古日报、内蒙古人民广播电台优秀通讯员。

在农村我始终没有迈过被推荐上学这个坎。我虽然是生产队的硬劳力,又是内蒙古乌盟两级新闻单位的优秀通讯员,但是1970年代推荐上学却一直与我无缘,甚至连当个民办教师也没有当上。不被推荐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我们这里大小队的土政策不放人。我们这里大小队干部他们子女最多小学毕业,干部子女达不到被推荐要求,他们根本不关心下乡知青和回乡知青的上学问题。我们村回乡知青、集宁和乌兰花镇下乡知青三十多人只被推荐过一位回乡女生上学,该女生大哥在旗革委会某个部门工作,上到公社下到大小队都得给面子。

70年代初,我们有不少家在呼市土托郊的同学被推荐上学的,因为文革前土托郊从上到下大权多掌握在蒙古族人手里。文革时期我们土中革纵红卫兵总部负责人云掌印同学和我们班元仲举同学是托克托县哈拉板申村人。元仲举告诉我说,云掌印是1970或者1971年和原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康根成的继女儿于五丹结婚的,1972年云掌印被推荐到呼市师范学校上学,上学没有几天即被聘为老师,我知道云掌印的水平完全可以胜任呼市师范学校的全科老师。元仲举是1972年结婚的,1974年被推荐到武汉测绘学院上学的。

虽然文革运动初期土托郊是重灾区,但是挖肃运动结束后落实政策又有不少蒙古人重新上台。有的村庄土中回乡学生多,人多心齐好办事。如果我家也在土托郊,肯定也会被推荐上学的。

1987年,已经担任中共呼市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云光明老师在给乌盟劳动人事处处长云布雨兄写的推荐信上写到“云连升同学在校期间表现特别好,对于他的事情能办的要尽量去办”代表了土中对我的评价。

我没有被推荐的另一个原因是脑瓜不开窍太幼稚,只是相信“重在表现论”的政策策略,不懂得走后门。现在才知道当时有的知青为了病退返城还有的送过礼,当然当时礼金礼物不是很多的。我这个死脑筋一辈子也没有学会送礼,这是办不成大事的一个重要原因。

1977年恢复高考,我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沉重的家庭负担,面对迟到的高考机会我只能选择放弃。

我是在着企业转制时间提前退休的。

2004年56岁的我回到了乌兰花镇定居。我找来了高中全套数、理、化课本系统地自学了几遍,每攻克一道难题都给我带来了不尽的乐趣。

当年在农村讨老婆我也曾经是困难重重,一个大难题。当地大多数村民认为乌兰夫已经被打倒,蒙古人成不了气候啦。有人认为我的书白念了,我们家东面邻居一位老头预测我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也有好心人给我提亲当介绍人的,我本家哥云金蝉在本村给我介绍过一个,忽鸡图公社教书的褚德瑞老师给我介绍过他的一位学生,褚德瑞是我的铁哥儿们。人家都不想找我这个愣头青蒙古人,怕跟上我一辈子受苦受累。三元井公社马安桥四队我本家二姐夫贺济根在他们村给我介绍了一位,人家也以蒙汉隔教为由推脱了。我二姐夫不死心,又在他们村给我介绍了武喜财的大闺女武海叶。武海叶的三叔武万全做主,要他侄女子就找我,武万全预测内蒙古自治区将来蒙古人肯定还会受到公正待遇的。

经历了三次找对象失败,我才把武海叶用三套马车娶回家。武海叶跟上我确实吃过苦,挨过五六年饿。我大儿子两岁那年,我们家吃灰菜籽窝窝充饥,孩子拉不出屎大人用手掏。

作者本人

我是1979年落实政策到四子王旗白乃庙金矿参加工作的,工种是矿山安全员。我干工作干一行爱一行,拿到过冶金工业部武汉安全技术研究所和长春黄金研究所两张结业证,多次受到乌盟和四子王旗领导的表扬,1984年出席了四子王旗先代会。1985年四子王旗副旗长朝克吉勒主动给武海叶下拨了一个招工指标,武海叶现在也领上了企业退休工资。

1981年呼市市委落实政策宣布为我们土中革纵红卫兵组织平反,学校给我一个招工指标,我放弃了。1983年我找到内蒙古自治区人大办公厅主任王维山同学,经内蒙古自治区人事厅发函恢复了我的知青身份。后来村里人彻底改变了对云连升的看法,羡慕的也不少。

读书三年我们是男生班,我从来没有和女生说过话。文革那二年,我们土默特中学湧现出来不少非常优秀的女同学。由于观点相同我们成立了自己的红卫兵组织,我也有了和女同学接触的机会。高20班的云秀莲姐姐大我5岁高我5年级,她从内蒙古大学回到土中返校闹革命,在校时她是土中的校花,为保护母校她坚贞不屈英勇顽强,后来被校友称为土默特中学当代的江姐,那二年我们几乎每天在一起。高24班的潘琳香姐姐也为保护母校出过大力立过大功,我们每天都见面。初中55班的云锦凤、云素珍,60班的云锦芝,62班的乌云高娃,63班团支部书记赵秀英等女同学,我们都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她们都为保护母校出过力甚至流过血,有功于母校。遗憾的是云锦凤同学于前十几年已经永远离我们而去,虽然从1968年一别再也没有见面,我至死也忘不了她的音容笑貌。1991年我的二儿子去土中参加中考,在土中工作的赵秀英同学担任监考老师,23年没有见我的面,她竟然一眼认出考生云宏义是云连升的儿子。

如果我老家也在呼市或者土托郊,肯定会找土中女同学为终身伴侣的。遗憾的是我家在大后山农村,当年我们家乡农村老百姓普遍吃不饱肚皮,我不忍心让同学们跟着我挨饿受罪。我只能选择默默地离开土中。


作者介绍:云连升,内蒙古四子王旗北房子村人,呼和浩特土默特中学1966届初中生,1968年8月16号回乡务农,爱好写作。1979年3月1号到四子王旗白乃庙金矿参加工作至退休,工种:矿山安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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