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方干)》详注 译文 鉴赏

除夜

（唐）方干

玉漏斯须即达晨，四时吹转任风轮。

寒灯短烬方烧腊，画角残声已报春。

明日便为经岁客，昨朝犹是少年人。

新正定数随年减，浮出升坊百遍新。

注释：

1、除夜：即除夕。 唐·张说 《岳州守岁》诗：“除夜清樽满，寒庭燎火多。”

2、方干：唐新定人，字雄飞。为人质野，喜凌侮。每见人设三拜，曰礼数有三，时人呼为“方三拜”。徐凝一见器之，授以诗律，始举进士。钱塘太守姚合视其貌陋、缺唇，卑之，览卷而变容，馆之数日，登山临水，无不与焉。懿宗咸通中，隐会稽之镜湖，太守王龟荐之谏署，不果。卒后十余年，宰臣张文蔚奏名儒不第者赐一官，以慰其魂。门人私谥曰玄英先生。有诗集。

3、玉漏：古代计时漏壶的美称。 唐·苏味道 《正月十五夜》诗：“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4、斯须：须臾；片刻。唐·杜甫 《哀王孙》诗：“不敢长语临交衢，且为王孙立斯须。“

5、四时：四季。前蜀·韦庄 《晚春》诗：“万物不如酒，四时唯爱春。”

6、任：任由，任凭，听任。

7、风轮：指天体。 宋·苏轼 《迁居临皋亭》诗：“我生天地间，一蚁寄大磨。区区欲右行，不救风轮左。” 王十朋 集注：“《晋·天文志》：《周髀》家云：天旁转如推磨而左行，日月右行，随天左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天牵之以西没。”寒灯：寒夜里的孤灯。多以形容孤寂、凄凉的环境。 南朝·齐·谢朓 《冬绪羁怀示萧谘议虞田曹刘江二常侍》诗：“寒灯耿宵梦，清镜悲晓髮。”

8、烬：物体燃烧后剩下的东西。方烧腊，画角：古管乐器。传自 西羌 。形如竹筒，本细末大，以竹木或皮革等制成，因表面有彩绘，故称。发声哀厉高亢，古时军中多用以警昏晓，振士气，肃军容。帝王出巡，亦用以报警戒严。唐·陈子昂 《和陆明府赠将军重出塞》：“晚风吹画角，春色耀飞旌。”

9、昨朝：昨天；昨晨。 唐·高适 《同群公秋登琴台》诗：“静然顾遗尘，千载如昨朝。”

10、犹是：还是。 宋·陆游 《老学庵笔记》卷五：“ 蜀 食井盐，如仙井 大寧 犹是大穴。”

11、少年：古称青年男子。与老年相对。《韩非子·内储说上》：“ 郑 少年相率为盗，处於 雚泽 。”

12、新正：农历新年正月。 唐·白居易 《岁假内命酒赠周判官萧协律》诗：“共知欲老流年急，且喜新正假日频。”

13、定数：气数；命运。宿命论认为国家的兴亡、人世的祸福皆由天命或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所决定，因称为“定数”。 南朝·梁·刘孝标 《辩命论》：“寧前愚而后智，先非而终是？将荣悴有定数，天命有至极而谬生妍蚩？”

14、浮世：人间，人世。旧时认为人世间是浮沉聚散不定的，故称。 唐·许浑 《将赴京留赠僧院》诗：“空悲浮世云无定，多感流年水不还。”

译文:

除夕之夜

方干

玉漏声声,片刻之后就会是新的一年的第一个清晨。四时更迭，流转不息,只能任由它们像风中之轮一样轮动流逝。一灯如豆,灯芯渐短,满室凄寒,仿佛燃烧着的不是普通的蜡,而是将尽的腊月。画角阵阵,残声断续,似乎在报告着春天到来的消息。过了今夜,明天我就成了又经历一岁的游子了。可叹的是,昨天的清晨,我还是那个曾经的少年。人生如梦,应该也就只能经历一百次的新年;如今,新正将至，我那早已注定的命数,随着旧年的逝去、新年的到来,想必又会减少一分了吧?

简析:

这首诗是诗人在除夕之夜,有感于辞旧迎新、时序更迭进而抒写人生感慨的诗。

首联写斯须达晨任四时转。玉漏,是对古代计时工具水漏的美称,此处指玉漏发出的声音。斯须,片刻、一会儿,极言时间之短。达晨,即时间到达清晨。在这里,诗人由玉漏之声,联想到间隔片刻之后就是新年的早晨,既扣合了诗题,又折射出诗人辞旧迎新之夜对时光流逝的敏感与痛苦。下句中,诗人指出一年中四个季节像被风吹动的轮子,一刻不停地飞速流转着,使用比喻手法,形象地写出了诗人由除夕进而回顾过往一年时对时光易逝的真切而痛切的感受。任,任由、任凭、听任。时光如矢,一去不返,虽然诗人痛苦悲切,然而谁又能拦下时光或迟滞时光的逝去呢?由他去吧!这样写,流露出诗人悲痛而无奈的心绪。

颔联写寒灯烧腊画角报春。寒灯,指昏黄的灯火。短烬,指短短的灯芯。寒灯短烬,既写灯之小弱昏黄,暗示环境的黯淡凄凉,又暗示了时间的流逝,夜已渐深。烧腊,此处利用腊与蜡谐音,制造出双关效果:灯虽寒,然而烧蜡是难免的;而灯之寒,说明夜渐深，残腊将尽,暗指时间飞逝时序更迭,也流露出诗人的悲愁。下句中,诗人从听觉入手,写画角声残,暗示夜之深,突出了时光流逝之快,以至于在诗人听来,画角的残声似乎在报告春到的消息。这样写,透露出诗人对时光流逝的痛苦与无奈之情。

颈联写昨朝少年明日经岁。上句中,诗人设想明日自己的处境:明天,自己便成为又经历一年的游子。客,点明了诗人的身份,也暗示了诗人的处境,诗人是一位漂泊异乡的游子。经岁,指又经历一年。这本为自然的现象,而诗人特意点出,暗示了诗人对时光一去不可挽回的痛惜。下句中,诗人设想由明日回看今日的自己:就在昨天,我还是一位少年郎。言下之意,踏入新年的诗人非但没有迎来幸福、希望,反而觉得自己老了。这样写,折射了诗人失意、苦闷、灰暗的心境。

尾联写浮世百遍新定数随年减。在此联中,新正,指除夕之后新的正月。定数,指早已注定的命数。浮世,指如梦如幻的人生。诗人在颈联的基础上,进一步放眼人生,发出沉重的慨叹:人生百年,也应该也就只能经历百次新年,真是恍如一场大梦!更何况,人的寿命、富贵、穷通,在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那么,旧年逝去,我的命数怕只会随着新年的到来而进一步减少吧?这样的文字,含蓄地表现了诗人失意、落魄、灰暗、无奈的心境。

除夕本是团聚的、喜庆的,欢乐的,新的一年往往带给人们希望与憧憬,而诗人的除夕却是孤独的、悲苦的、黯淡的,新的一年带给诗人的是痛苦与黑暗。世界以痛吻,我却报之以歌。或许，只是这份痛太过灼热,让诗人只能唱出这样灼痛的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