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藏楼诗笺注》0406

0406-1

题龙女牧羊图

彼姝何来态非常，风鬟雨鬓神凄伤_（1）。如有所牧羊非羊，行吟泽畔追沉湘_（2）。嗟尔所遇乃无良，厄尔者谁岂苍苍_（3）。有情为玷百不臧，与世委蛇道未光_（4）。飞腾变化乘阴阳，胡不舍此空旁皇_（5）。

【笺注】

《郑孝胥日记》光绪三十四年（1908）二月廿四日（3月26日），在南京的郑孝胥日记中记曰：“商务编译所寄来龙女牧羊商标，作女郎裹首背笠，执竿视羊，有风鬟雾鬓之态。画者初学画，极有理想而颇自负，观其笔外有意，诚可人也。”《龙女牧羊图》，描绘的当为唐李朝威《柳毅传》的故事。

此诗同情龙女遇人不淑的悲惨遭遇，同时顺带指出了《柳毅传》的一个漏洞。

（1）“彼姝”二句：那个美女从何而来，姿态非常？鬓发风沐雨的，神情凄伤。

“风鬟雨鬓”，形容妇女头发蓬松散乱。唐李朝威《柳毅》：“（柳毅）昨下第，闲驱涇水右涘，见大王爱女牧羊于野，风鬟雨鬢，所不忍视。”

（2）“如有”二句：好像是放牧，像是放羊，又不是羊，边走边呻吟在湖畔，像追赶着投江的屈原！

“如有”句，出《柳毅传》：柳毅“谓曰：'吾不知子之牧羊，何所用哉？神祇岂宰杀乎？，女曰：’非羊也，雨工也。’'何为雨工？’曰：'雷霆之类也。’毅顾视之，则皆矫顾怒步，饮龁甚异，而大小毛角，则无别羊焉。”

“行吟泽畔”，语出屈原的《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沉湘”，指屈原沉入湘江支流汨罗江自尽。

诗的前四句描写龙女牧羊的悲惨境地。

（3）“嗟尔”二句：可叹你所遇到的丈夫乃是不善之人，让你遭受厄运的，难道是上苍？

“无良”，不善，不好。《书·泰誓下》：“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此指“泾川次子”。《柳毅传》：“妾，洞庭龙君小女也。父母配嫁泾川次子，而夫婿乐逸，为婢仆所惑，日以厌薄。既而将诉于舅姑，舅姑爱其子，不能御。迨诉频切，又得罪舅姑。舅姑毁黜以至此。”

“苍苍”，深青色。指天。《庄子·逍遥游》：“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4）“有情”二句：有情的人一为人污蔑，有百种不善，与实践曲为应酬，是世道不光明！

“不臧”，不善，不良。《诗·邶风·雄雉》：“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逶迤”，亦作“委蛇”，曲为敷衍。《庄子·应帝王》：“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

“道未光”，世间大道未光明。语出《易·晋卦第三十五·象》曰：'维用伐邑’道未光也。”

从第五句到第八句，感叹龙女遇人不淑而招来百种不好的名声，只好虚与委蛇，实为世道不好。

（5）“飞腾”二句：可以飞腾变化，驾驭阴阳二气，为什么不脱离这里，徒然地不安徘徊？

“飞腾变化 ”，此指龙女有飞腾变化的能力。《柳毅传》：“（柳毅）不数十步，回望女与羊，俱亡所见矣。”又龙女变化为“卢氏女”嫁与柳毅。

“阴阳”，指天地间化生万物的二气。战国楚屈原《九歌·大司命》：“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旁皇”， 因内心不安而徘徊不定貌。宋叶适《谢宰执》：“虽黽勉而应书，每旁皇而却顾。”

诗的最后二句，诧异龙女本有飞腾变化的能力，为什么不脱离而去呢？指出了《柳毅传》故事写作的一个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