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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家的不朽之举 // 杨小洲

 杨小洲 2023-11-01 发布于北京

《伟大的藏书家》

深圳出版社

 2023年9月出版

(本书已入年度“十大好书”100本候选书目)

   许多时候做一件事,往往从幼儿时期的爱好开始,贯穿自己的一生。我独立自己跑出去买书,大约在五六岁的光景,在长沙当时的小吴门火车站里有卖货的玻璃柜台,里面摆放有不多的几本书,我买的当然是小人书,现在叫连环画。从那以后,一直都有买书的经历,积累了说来话长的故事,背负在身也成为一生的负担,轻易不敢迁移,倘若搬家,则可照搬一句老话: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过去不大有藏书的概念,随性买书而已,随岁月慢慢积累日多,侵占去家的所有空间。张爱玲写文章说自己不藏书,怕连累了自由的行动,也是一种明智。但是书籍毕竟还是承载了知识,历来都受到珍惜,老话所谓珍惜字纸,实在是对文化的敬畏。廿年前媒体曾派记者来写我的书房和藏书,予以我想建私人图书馆的标题,当时确曾有那样的信念,不过后来渐渐有所改变,尽管藏书所属是个人的事,可以按个人所愿来建设,但似乎存在约定的准则,我们大多藏书家的藏书并不稀贵,很难侪身藏书家之列。公元350年时期的罗马有25座公共图书馆,我们建立公共图书馆还是近百年的事,可见要做好这样的事并不容易。

    《伟大的藏书家》由英国人C·A·埃尔顿夫妇写于19世纪,收集了自古典时期到19世纪跨越千年的著名藏书家为收罗珍籍的奇闻逸事。埃尔顿原为女王学院教授,后成为王室法律顾问,闲暇兼做古董商,关心政治之余写有多部著作,其太太玛丽·奥古斯塔出身英国贵族斯特拉奇家族,个人藏书颇丰,夫唱妇随二人合作写此书出版,畅销一时,正巧19世纪到20世纪这段时期欧美经历工业革命与淘金热潮,经济蓬勃发展,文化也随之成为个人追逐的目标,藏书成为富人们展示个人财富与品位的方式。爱德华·纽顿写藏书故事汇集为《藏书之爱》早为中国读者熟知,J·P·摩根在纽约的藏书楼与亨廷顿建在加州的图书馆,也常为中国读者所乐道,这些名声在外又传诵至今的人物,倘若不靠藏书之业,恐难留名于世。此书历数藏书人物事迹,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皆为书狂,有钱有闲有品位,多才多艺多高人,后人按图索骥寻踪觅迹跟着书中所述收集购买,满足虚荣之余,也得到青史留名。

    书前译者序曰:“这本写于19世纪的书,既是一部古往今来藏书家的轶闻掌故集,也是一部记录书籍流转的书志学。书里的藏书家们,或是王公贵胄,或是巨商富贾,或是饱学之士,不管他们是出于对书籍的真诚热爱,还是出于将书籍作为财富的炫耀之心,不知不觉间都扮演了文化保护者和文明传承人的角色,在书籍稀缺、文明之光熹微的年代,其爱书、藏书之举为知识和文明的传播、保护起到推动作用。”顺着这些线索走下去,会发现更有趣的现象:“而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物,也在历史中留下了名头。很多人的功业早已被人遗忘,但却因藏书为后人所记。比如格罗利埃,这位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法国占领米兰时的财务官,生前权势煊赫,广有资财,但若非他丰富的藏书和精致的装帧趣味,恐怕早已被后人遗忘。故才有美国铁路大王亨利·亨廷顿通过收藏珍贵书籍而渴望声名不朽之举,亨廷顿如此,J·P·摩根亦如此。”书中涉及的人物多约几百人之众,许多著名历史人物如托勒密国王、亚历山大、凯撒、屋大维等,虽然在历史中褒贬不一,但他们对文化事业的赞助却是一桩无可争议的善举。对我们今天的现实来讲,也切实需要,尤其当我们的社会进入科技发达时代,许多聚集财富的富人们,炫富无所不在,却几乎没有如前人那般的藏书愿望,去建一座藏书楼或图书馆惠及大众,为时代留下印迹。这或许能够给我们一点启示,关于社会与时代的属性,以及个人在历史中的意义。

    全书由“古典时期”到“18-19世纪的英国藏书家”共十六章,主要讲述欧洲藏书家的趣闻和一些著名的书籍,这些人物中,亚里士多德的个人藏书有着一段曲折命运。亚里士多德将藏书留给弟子塞奥弗拉托斯,后传给纳留斯,辗转运至小亚细亚邻近特洛伊废墟的家中,有一部分被托勒密王朝的国王买去充实亚历山大图书馆,几经周折,最后毁于战火。这是未曾保留下来的藏书,而那些有幸得以保存至今的书籍,也还要讲究来源可靠,传递清晰,所谓藏书传承有序,不仅古今如此,亦或中外皆然。书中第十一章《博德利图书馆和它的捐赠者》与第十二章《格罗里埃及其追随者追随者》可借此一谈,我们现在见到的博德利图书馆那座圆形罗马屋顶建筑,大约可以成为博德利图书馆的象征,其实博德利图书馆是一个复杂的构成,旁边还有座类似四合院的庭院建筑里是汉弗莱公爵图书馆,于1488年开放使用,我曾到此参观,见到那些铁链拴着对开本依旧摆放在书架上,是一种书籍被囚禁的状态。这是第一任馆长托马斯·詹姆斯为避免藏书被人侵吞而制定一条规则:书籍一律用铁链拴在书架上,书脊朝后摆放,链条固定在封面右上角而非书脊上。其他如拉德克利夫图书馆、韦斯顿图书馆、博德雷恩图书馆、克拉伦登大楼、格拉德斯通阅览室等。现在统由17世纪的默顿学院校友托马斯·博德利爵士的名字称呼,可见博德利图书馆与藏书所建立的功绩非凡,牛津大学每年都会在博德利的生辰和忌日向他致谢。

    “广博的学识、充裕的财力、充足的时间和众多朋友鼎力相助”,   书中谈格罗里耶我颇为关注,一因我藏有十本阿尔都斯家族出版的阿尔定本,二因我对欧洲书籍装帧艺术多有兴趣,这些皆与格罗里耶相关。摇篮本时期的阿尔定,制作印刷书籍的宗旨“精良用纸、精良的版式、精良字体”正符合格罗里耶的个人品味,“格罗里耶只收藏那些兼具文学价值和美丽外观的书,且只保留每种作品的最好版本。”也因此格罗里耶藏书品质上佳,且还会多预购几本分赠朋友,无论同代人还是后来者,能获得一两本格罗里耶的藏书,即可侪身顶级藏书家行列。“就算是外行,也能从其早期的热烈絢丽、中期的辉煌庄严、晚年的严峻素朴中体会到他对书籍热情的嬗变过程。”藏书家之所以能有誉于伟大,其所作所为承载时代文明、助益人类社会而受世人敬仰。

2023.10.15.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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